第 16 章

　　原來啊！阮家大院兒的外頭， 不知道何時停下了一輛小汽車， 乖乖！這小汽車可真真的氣派， 四個軲轆上還沾著春泥， 不過就算是沾著泥巴，那也是氣派的小汽車！

　　從汽車上下來了幾個人，阮綿綿是不認識，但是林光華却是認識的， 那可是他們綏林縣的縣長咧！

　　而縣長却走在幫襯著阮綿綿說話的中年男人身後， 這人是何來路？？竟然要縣長作陪？

　　林光華這會頭上豆大的汗珠顆顆往下滾落，阮綿綿的話不是個人恩怨了，而是上升到了思想政治問題。

　　林光華有些後悔， 先前沒攔著老太太， 他連連陪不是，「對對對！是我沒跟家裡人上好思想覺悟課， 給組織拖了後腿。」

　　林光華這話一說， 周圍的人更加驚訝了， 沒想到他們的大隊長竟然有如此好說話的時候。

　　只是先前幫綿綿開口說話的叫趙國良， 是從京城來的， 却仿佛沒聽到林光華的話一樣。

　　溫和的目光探向了一旁的阮綿綿，小姑娘眉眼端正，目光清澈， 瞧著是個好的，可不是！不然也不會這麽冷的天跳到水裡面把自家外甥給救了起來。

　　「你就是阮綿綿？？」，趙國良問道。

　　「我是！」， 阮綿綿坦坦蕩蕩，「伯伯好！」

　　趙國良哈哈大笑，「是個好孩子！」，頭一次見到不怕他的小姑娘，趙國良是華國的將軍，身上更是挨了不少的槍子，那都是戰績，渾身更是帶著滿滿的煞氣。

　　不過早些年動亂中，職位被擼了下去，直到年前才慢慢的恢復了職位，而他恢復職位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白起琛從國外接了回來。

　　白起琛的回來，對於華國來說，那可是大熊猫一樣的寶貝，面前的小姑娘救了大熊猫，自然是英雄。

　　「對對對！這是個好孩子！」，一旁跟著的綏林縣張縣長附和道。

　　縣長都發話了，車上下來的人也跟著誇誇誇，「可不是，瞧著是個心善的，關鍵是思想覺悟高！」

　　聽聽這話，啪啪的打臉，先前你們老林家還在說老阮家的小姑娘這不好，那不好的，如今人家縣長都發話了，說人家老阮家的小姑娘是個好的。

　　林光華額頭上的汗珠子更多了，臉色都有些發白，他發狠的瞪著自家不爭氣的兒子，還有想駡却不敢駡的林老太。

　　阮綿綿像是有些害羞，小臉紅撲撲的，帶著幾分天真，「伯伯，可是林家人說不好呢！也不該救人，壞了自己的名聲，將來嫁不了人呢！」

　　「滾犢子，這林家人瞎了狗眼，說出來的話都不帶腦子！」，趙國良當場就駡了起來，他脾氣差，脾氣上來的時候，混吝不濟，駡人的話一股腦的往外冒。

　　趙國良接著發現大夥兒都看著他，尤其是面前的小姑娘也盯著他看.

　　趙國良瞪了一眼林光華，都怪這貨！他對著旁邊的張縣長說道，「你這下面的大隊長思想覺悟可不够高！」

　　張縣長恨不得把七埡村子大隊長給撤掉，但是這會却不是撤人的時候，他連忙道歉，「是我沒給下面的人做好思想工作，讓他們拖了組織的後腿，今後兒肯定會改正！」

　　趙國良擺了擺手，他懶得聽這些廢話，轉頭對著阮綿綿說道，「伯伯平常脾氣很好的，就是遇到了壞人，脾氣才會變差！」

　　「我曉得，伯伯一看就是好人！」

　　「你這孩子有眼光！」，趙國良哈哈大笑，他從身後人那裡接過了一面錦旗，上面寫著救人英雄四個大字，遞到了阮綿綿面前，「小英雄，謝謝你！」

　　阮綿綿楞了一下，不過瞬息的功夫，就知道了面前這位伯伯的來意，她雙手接過錦旗，一臉自豪，「學習雷鋒同志的精神，爲了組織發光發熱，是每一位同志應該做的本分事情！！」

　　瞧瞧這孩子，思想覺悟就是高！

　　趙國良哈哈大笑，「張縣長啊！這七埡村也不是每個人都像大隊長那般自私自利，像這孩子思想覺悟多高呀，往後會有出息的！」

　　想到這裡，他拍了拍腦門，「我記得前段時間上面給綏林縣下了幾個工農兵大學的指標吧！要我看，就給這小英雄一個，這種思想覺悟高的孩子，就該去接受更好的教育！」

　　他這話一說，現在立馬沸騰了起來，今兒的中午來老阮家看熱鬧的可不止村子裡面的人，還有知青點的人，七埡村就這麽大，出了屁大點的事情，不出半個小時，就從村頭傳到了村尾，這工農兵大學的名額代表著什麽？

　　代表著他們可以回城！

　　這些年，知青們才下鄉的熱情早都給磨的一乾二淨的，回城都成了絕望的事情，如今冷不丁的出現個機會，知青們哪裡能不興奮啊！

　　周秀英和阮綿綿對視了一眼，周秀英滿臉的高興！老頭子沒說錯，他們家綿綿就是老阮家的福氣，瞧瞧這才剛好，一個上大學的名額可都降落到他們家綿綿的身上。

　　乖乖，這可是七埡村的第一個大學生呢！

　　周秀英想著啊！心裡那個美滋滋的。

　　阮綿綿則有些無奈，她是從後世來的，自然之道工農兵大學名額剛開始的時候，被人們搶破頭，但是過了些年就知道了，工農兵大學選出來的大學生素質參差不齊，在工作待遇和社會地位是遠遠的不如普通人靠自己本事考出來的大學生的。

　　但是這個點，她却不好說拒絕的話！

　　不然那就成了不識好歹了。

　　張縣長一臉複雜，這老阮家的小丫頭可是祖墳冒了青烟，他整個縣城，七個村子，攏共才十幾個名額，這還包括了分給學校裡面的名額。

　　剛下來的時候，下面的人都搶破了頭，來爭搶其中一個名額，倒是沒想到來一趟七埡村，平白無故的少來一個，但是他能怎麽辦？

　　上面的大人物都發話了，他只能一臉笑意 「沒問題，這是小姑娘應得的！」

　　阮綿綿一臉感激，「謝謝組織對我的栽培，我一定會爲組織發光發熱，學有所成後，回報組織！」

　　林書楊一臉複雜，這個工農兵大學的名額，原本應該是他的，而他才是七埡村第一個大學生的，可是！如今這名額却成了被他嫌弃退婚的傻丫頭身上。

　　他怎麽甘心啊！！

　　比他更不甘心的是方谷雨，她快要後悔死了，早知道當初她就應該跳下水去救那個大人物，如今這種榮耀就不會掉落在阮綿綿身上了。

　　她緊緊攥著拳頭，可惜！她夢裡面沒有夢到這一點，不然她一定不會放弃這個機會。

　　趙國良越看這個小丫頭越順眼，他沉聲，「小姑娘，若是你往後有遇到難處，儘管來找我！」，想了想，他從身後的人那裡拿出了一張紙，刷刷的把電話號碼寫了上去，「到時候你就打這個電話！」

　　「那個人怎麽樣了？」

　　什麽那個人？

　　趙國良一楞，哦！這小姑娘在問他外甥呀！他笑呵呵道，「他身子骨弱，這會在醫院住著，不過倒是沒啥大事！」，頓了頓，意味深長的補充了一句，「我之所以會過來，可就是他要求的！」，要好好的照顧下救命恩人。

　　「身體沒事就好！」，阮綿綿佯裝沒有聽到他話中的其他意味，她接過紙條，咬著唇猶豫，「我想向您反應個事情！」

　　趙國良驚訝，「怎麽？有人欺負你不成？」

　　「我當初會跳河，是被人故意推下去的！」，她這話一說，方谷雨的臉色刷白，她沒想到，阮綿綿竟然這麽大的膽子，把這件事給說了出來。

　　林光華的臉色也不好看，之前這丫頭都答應了扯平了，怎麽這會又給提了出來。

　　趙國良臉色微沉，「張縣長，你管轄的村子裡面竟然出現了害人命的事情，這件事可要徹查！」

　　張縣長心裡要駡娘，面上却連連點頭，「是我管轄不周，等查明真相後，一定會嚴懲不貸！」，沒想到拔出蘿蔔帶出泥，他要被林光華這個大隊長給害死了，「小姑娘，你放心，組織不會放過一個壞人，也不會冤枉一個好人，組織會給你個公道的！」

　　阮綿綿目光崇拜，「我聽我爸爸說過縣長您，您是一個好的父母官，我相信您！」，她會在趙國良面前告狀，自然是有了幾分權衡，自家二哥那種孩子氣的報復，她雖然感激，確實覺得是不够的，方谷雨和林芳芳兩個人可是害了一條人命去。

　　若不是她穿越而來，老阮家就要再次白髮人送黑髮人，以阮家人對原身的疼愛，那真的是會毀掉一個家庭的。

　　而她當著趙國良的面告狀，就意味著揭露了張縣長管轄不周，張縣長自然是會生出幾分不喜的心思，但是阮綿綿這話一說，相當於她在趙國良面前幫著張縣長美言，張縣長一聽，心裡那一絲不喜也消散的乾乾淨淨的。

　　不過是孩子受了委屈，想要找厲害的人告狀罷了。

　　他還不至於這般小心眼。

　　趙國良臨走的時候，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阮綿綿，倒是個聰明的丫頭。

　　阮綿綿抱之微笑，她什麽都不知道呢！

　　方谷雨和林芳芳兩人平生第一次坐小汽車，竟然是被縣長給帶走的，要帶到縣城的派出所去問話。

　　方谷雨渾身都打著顫，步子沉重的上了車子。

　　而林芳芳本就嚴重一些，在聽到要被帶到派出所吃牢飯的時候，當場就被嚇昏了過去，但是即使昏過去了，也還是被人抬走了。

　　老林家亂作一團，林光華看著面前哭嚎的老太太和自家婆娘，他生氣，「別嚎了，人都被帶走了！」，說完，他走到了阮綿綿跟前，一臉陰鷙，「先前不是說好了，我們兩家一筆勾銷嗎？」

　　「先前我奶同意了退婚，你們林家爲什麽還要來羞辱阮家？」，阮綿綿反問，她冷笑，「要怪，就怪你家老太太和兒子把事情做的忒絕了一些！」，先前兒林老太怎麽過來羞辱她的，羞辱老阮家的，而林光華的縱容，她都是記在眼裡的，她這人心眼小，又記仇，所以千萬別得罪她！

　　「更何况，一條人命，就想一筆勾銷，林隊長也太天真了吧！」

　　林光華臉色鐵青，「你……你不是沒死嗎？」

　　「我要是死了，我家裡人多難受呀！林隊長放心，像老林家這種惡人都沒死，我又怎麽捨得死呢！」，阮綿綿臉上挂著笑，低聲說道。

　　林光華深吸了一口氣，他怕自己不吸氣，下一秒都要被氣死了。

　　周秀英三兩步衝了過來，把林光華推的一踉蹌，連忙將阮綿綿拉到了身後護著，駡道，「林光華，你個小赤佬，若是敢欺負我家綿綿，我跟你沒完！」，人群都散了，老太太指揮著阮志文去地裡面把農具收回來，怎麽一眨眼的功夫，自家乖孫女就不見了。

　　一看到乖孫女和林光華兩人站在一塊，她魂都給嚇掉了。

　　阮綿綿一臉乖巧的笑意，「奶！光華叔在和我道歉呢！您別擔心！」

　　林光華一口氣憋在嗓子口，他以前怎麽沒發現，老阮家這個小閨女是個變態呢！

　　上一秒還在拿生死來威脅他，下一秒就一臉乖巧的跟小白兔一樣。

　　他從喉嚨裡面摳出來了幾個字，「對……」

　　「真沒被欺負？」，周秀英一臉的狐疑。

　　阮綿綿揚起了白生生的胳膊，脆生生道，「沒呢！」

　　待周秀英放心的走了，林書楊一臉複雜的看著阮綿綿，「你……」，你怎麽變成這樣來？

　　阮綿綿臉上乖巧的笑意頓時褪去， 「不想讓我奶擔心呀！」，在她奶奶的眼裡，她可是個乖孫女的呢！

　　又怎麽會是一個小變態呢！

　　周秀英走了兩步，發現自家乖孫女又沒跟上來，她中氣十足，「阮綿綿，你在不跟上來，我要揍你二哥了啊！」

　　阮綿綿笑眯眯的應了一聲，「奶！我這就來！不許揍我二哥！」

　　阮志文抱著農具從自留地回來，一臉懵逼，怎麽小妹不聽話，要揍他啊！

　　林書楊目光灼灼的盯著阮綿綿，像是要把阮綿綿的背影給盯出來一個洞樣，怎麽會有怎麽奇怪的小姑娘！

　　阮綿綿跟沒感覺到背後的灼人目光一樣，她顛顛的跑到了自家奶奶面前，邀功，「奶！我給你報仇了哦！」

　　周秀英楞了一下，「什麽？」

　　阮綿綿一直笑，就是不開口！

　　周秀英也以爲這孩子開玩笑，她也沒多問，反而一臉恭敬的把先前大人物給的那一面錦旗給挂在了堂屋最顯眼的地方，救人英雄四個字，仿佛充滿了無上榮耀。

　　不過一想到，自家孫女差點也丟了命，周秀英看著這錦旗就有了幾分後怕，她捏了捏阮綿綿的臉，語重心長，「綿綿啊！往後咱不用做這些危險的事情，你只管把自己顧好就成，咱們老阮家不差這點榮耀！！」

　　上次的榮耀他們老阮家付出了一條命，成了烈士家屬。

　　萬一這次……

　　周秀英打了一個哆嗦，有些不敢想。

　　周秀英的手上有一層厚厚的繭子，捏在臉上，有些刺人，阮綿綿却覺得分外的安心，她乖巧的應了一聲，「奶，我曉得！」

　　她不知道再次遇到河裡面有人會不會救。

　　但是她知道，若是不救的話，那是一條人命，她會良心一輩子都過不過去。

　　這會剛到晌午，村子裡面在地裡面幹活的人，也陸陸續續放工回來，阮家也熱鬧了起來。

　　不知道何時，趙小玲抱著孩子也竄到了家裡，看到趙小玲，周秀英就心裡不舒服了，「先前你去哪了？？」

　　趙小玲身子一僵，「志剛有東西忘記拿了，我把東西給送到村子口了！」，她佯裝不經意的提到，「家裡是出了什麽事情嗎？」

　　周秀英還要在說些什麽，却被阮綿綿給攔住了，她笑了笑，「沒事，馬上要晌午了，大伯他們要回來了，大嫂你幫奶搭把手做下飯，早點吃了，下午好去地裡面上工！」，趙小玲原本上午就應該去掙工分的，只是她請了半天假，帶著孩子出去逛了一上午，到了飯點才回來。

　　她這話一說，無疑是在扎趙小玲的心窩子。

　　趙小玲面色一僵，「下午……下午志剛要讓我去公社半點事情！」，這麽明顯的推諉，要是阮綿綿和周秀英在聽不出來，那可真是傻子了 。

　　周秀英冷哼一聲，「晌午志剛回來，我可要問問到底是什麽事情！」，話一落，阮家院子外面又傳來了脚步聲，在外面幹活的阮家男人們都放工了。

　　阮志武興高采烈的跑了回來，拉著阮志文的手就問，「二弟，上午那事情成了沒有？」

　　阮志文裝作不知道，不急不緩道，「什麽事情？」

　　阮志武急的跳脚，「就是你讓我找的野蜂窩啊？」

　　阮志文還要逗下自家大哥，阮綿綿趕緊從二哥手上救回來大哥，她笑眯眯道，「謝謝大哥幫我出氣呢！」，她這一謝，阮志武頓時有了幾分不好意思，黝黑的臉頰泛起一抹淡淡的紅暈，支吾道，「我幫……我幫小妹出氣是應該的！」

　　周秀英原本被趙小玲弄的心裡有些不舒服的，看到三房這憨貨以後，心裡的鬱氣也消了幾分，她笑駡，「往後你們出氣，也做隱蔽點，別讓人一準就猜到了！」

　　聽到這種語重心長的教育，阮綿綿瞪大眼睛，哪有這樣教孩子的！

　　這樣一笑鬧，厨房裡面也熱鬧了起來，當然最後趙小玲也沒去厨房做飯，而是周秀英和老二媳婦兩人在厨房忙活起來，下午要趕時間去地裡面上工，一般農家戶中午的飯都是對付一頓過去了。

　　所以幷沒有昨天吃的那般豐盛，不過是就炒了一盆子的辣白菜，又用著玉米麵做了玉米糊糊，糊糊裡面放了一些野菜也放了一些酸菜，一勺子下去，還是能撈出來不少東西的，幷不是光是湯，雖然飯菜不好，但是確實管够的。

　　像阮志武這種吃飯，一頓能吃三大碗的。

　　正要開飯剛坐上桌的時候，門外傳來了一陣熟悉的聲音，阮綿綿一聽，眼睛一亮，她爸媽回來了，按照她的印象裡面，以往阮國華和方秀蘭兩個中午都是在縣城吃飯的，當然是早上出門的時候，家裡帶的，中午熱一熱，對付一頓，晚上回來在吃。

　　倒是沒想到，今兒的大中午的竟然趕回來吃飯了。

　　阮國華把借來的二八自行車往院子裡面一停，方秀蘭就從車上跳了下來，瞧著那靈活勁兒，還真不像三個孩子的媽！

　　方秀蘭人沒到，溫柔的聲音就傳了過去，「綿綿，今天身體怎麽樣呢？」

　　阮綿綿跑的快，一把撲到了方秀蘭的懷裡蹭了蹭，笑眯眯道，「媽！我好想你呀！」

　　上午出那事情的時候，她不是沒想過若是自家父母在跟前兒，老林家會不會就不會這樣欺負她了。

　　但是這個假設不成立，阮綿綿的身體能養的白白胖胖的，完全靠著阮國華和方秀蘭夫妻兩人在縣城打拼，她不能這樣不知足。

　　方秀蘭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有感受到自家閨女小乳燕林一樣的投抱了，閨女這般親熱勁兒，讓她身上那一絲疲累也消散的乾乾淨淨，她柔聲，「媽也想你！」

　　阮國華提著小半斤鹵肉，站在一旁輕咳一聲，「行了，都多大了，還撒嬌。」

　　阮國華絕對不承認，自己是吃醋了！

　　以前閨女可是最喜歡和他親熱的！

　　阮綿綿一聽，她抱著阮國華的肩膀晃了晃，驕傲，「爸，我掙了一個救人英雄的錦旗呢！」

　　她這話一說，後面跟著出來的阮志文三言兩語把上午的事情給抖的乾乾淨淨的。

　　阮國華的那一顆心啊！七上八下的，到了最後，也不知道是該生氣還是該驕傲，他一拍桌子，「這老林家欺人太甚！」

　　方秀蘭一個眼神過去，阮國華頓時熄火了，委屈的告狀，「媳婦，老林家欺負我們的閨女！」

　　「我曉得！」，方秀蘭溫溫柔柔的，但是若是細看她的眼神，就知道，方秀蘭生氣了，還是很生氣。

　　她摸了摸阮綿綿的耳朵，「我們家綿綿受委屈了！」，她沒說給阮綿綿報仇的話，因爲她閨女太能幹，直接自己就報了仇。

　　可是他們當父母的總不能給自家孩子拖後腿去。

　　阮綿綿摟著方秀蘭的脖子，笑嘻嘻道，「不委屈！」，頓了頓，補充，「讓我委屈的人，都受到了懲罰呢！」

　　「不愧是我阮國華的閨女！」，阮國華哈哈大笑道。

　　方秀蘭瞪了一眼阮國華，還當父親的呢！閨女都受到了這麽大的委屈，一點用都沒派上。

　　阮國華訕訕的摸了摸鼻子。

　　心裡默默又給老林家記了一筆賬，到時候一塊算！

　　他揚起手上提著的半斤鹵肉，遞給了周秀英，「媽！您辛苦一些切了出來，中午給大夥兒加餐！」，這也是知道了自家閨女身體好了以後，阮國華和方秀蘭兩個這才手脚大方了一些，若是擱著平常，中午不說回來了，更不會捨得去買半斤存鹵肉帶回來的。

　　這是縣城老鋪子裡面賣的鹵肉店，這家鹵肉特別香，但是賣的也貴不說，半斤鹵肉要要七兩的肉票，一般人都望而却步，阮國華念著自家閨女好了，這是大喜的事情，這才咬咬牙，買了半斤的鹵肉，中午也不午休了，直接接了同事的自行車，騎了一個多小時，總算是趕回來了，就十分鐘吃飯的時間，吃完了就要再往縣城裡面趕。

　　這鹵肉只有交到周秀英手裡，大夥兒才能分了去，若是給了大房，他們連肉沫沫都看不到。

　　周秀英就喜歡老三信任自己的這模樣，她把鹵肉袋子提在手上掂量了下，喲！還真不少咧！

　　她雖然歡喜能給乖孫女補下身體，但是到底有幾分心疼，「又亂花錢！」

　　阮國華抹了一把臉，一臉笑意，「給媽補身體，不心疼！」，他這話一說，周秀英臉上的褶皺子又加深了幾分，「又哄你娘老子呢！」，說完，就去了厨房，親自操刀把這鹵肉一刀刀片了下來，約摸著片了三分之一左右，她又仔細的把剩下的鹵肉給收到了碗櫃裡面，用著一個白瓷碗扣著，白瓷碗坐在一個陶瓷罐上面，陶罐裡面裝滿了冰凉的井水。

　　雖然現在天氣不熱，但是這熟食都經不起放，用著凉水坐著，能多放兩天。

　　阮綿綿探著腦袋，「奶，我給爸媽拿雙筷子和碗！」，她這一說，周秀英把鑰匙遞給了阮綿綿，「就在碗櫃裡面放著，你自己拿去！」，阮綿綿點了點頭，還沒回過神來，周秀英動作麻溜兒的往阮綿綿嘴巴裡面塞了兩塊鹵肉，催促，「快吃！」

　　阮綿綿一怔，眼睛有些熱，她大口大口的嚼著，低聲，「謝謝奶！」，在原身的記憶裡面，這種場景太多了，每次只要是周秀英或者是她媽媽主厨的時候，總會這樣偷偷的給自己塞兩塊。

　　難怪，剛她媽指名道姓的點著讓閨女來厨房拿碗筷。

　　周秀英摸了摸阮綿綿的毛茸茸的小腦袋，「淨胡說，我是你奶奶！」，說完，她先走了出去，「我去堂屋，你弄好了在上來！」

　　阮綿綿點了點頭，她叩開碗筷一看，裡面還放著三塊，眼睛又是一熱。

　　她爸攏共就買了半斤鹵肉，她奶就切了三分之一出來，人多不好分，特意切的比較薄，而她碗裡面叩著的三塊，明顯要比周秀英手裡端著的那一盤鹵肉片要厚上不少。

　　這一次，阮綿綿沒有把鹵肉吃下去，反而轉了轉眼珠子，從地上擱著大白菜上，撕了一張白菜葉子，直接用著葉子把這三塊厚厚的鹵五花肉給包了起來，揣到了兜裡面。

　　等她去堂屋的時候，堂屋的桌上坐滿了人，頭一次老阮家的中午飯也能這麽熱鬧，往前兒每次都是對付一頓，直接端著飯碗蹲在屋檐下吃的。

　　桌子大多都是長輩，也不可能說等著阮綿綿一個晚輩在開飯，她去的時候，已經開動了，阮綿綿雖然沒到，但是奈何護著她的人多，她座位上的小木碗，堆的跟小山一樣。

　　鹵五花肉特別香，哪怕是在老阮家也不是經常能吃得到的，若是平常的菜，周秀英都是讓大夥兒自己夾的，但是這次，她却是把裝著鹵肉的盤子端在自己的手上，給桌上的每一個人都先夾了一塊，數著數，看了下還剩了七八塊！

　　就給幾個孩子一人勻了一塊出來，她自給是半點肉沫都沒有的！

　　劉愛枝眼巴巴的盯著周秀英手裡的盤子，「媽！一塊塞不到牙縫呢！您在給我一塊嘗嘗味！」

　　周秀英倒了倒空空的盤子，眉毛一竪，「沒了！」

　　劉愛枝看了看空空的盤子，有些失望，她飛快的說道，「那你把空盤子給我！」

　　周秀英對於自家大兒媳婦，真真是沒話說，她直擺頭，把空盤子遞了過去，劉愛枝立馬站了起來，直接把碗裡面的玉米糊糊倒到了盤子裡面，拌了拌，一臉高興，這可都是油水呢！

　　坐在她一旁的趙小玲撇了撇嘴，自家這個婆婆啊！當真是好吃懶做的貨，要是在他們老趙家，早八百年都被休了出去。

　　也就老阮家的脾性好！

　　她也得了一塊鹵肉，雖然小磊小，但是周秀英在這一方面，一直都是一碗水端平的，給小磊分了兩塊，所以趙小玲一個人就得了三塊。

　　劉愛枝刮完盤子以後，立馬把目標放在了趙小玲身上，她直接伸了筷子去趙小玲的碗裡面夾，「小玲啊！你這麽多，吃不了，我幫你吃了！」

　　趙小玲像是早早的就在防著劉愛枝，在劉愛枝伸筷子的時候，她立馬把碗給避開了，以飛快的速度夾了兩塊到了阮志剛的碗裡面，「媽，志剛在公社做的都是辛苦活，我就給志剛補補油水了！」

　　阮志剛一臉溫柔的看著趙小玲，手裡確實護著他的碗的，他算是明白了，這個家裡面，他媳婦都比他娘老子心疼他。

　　劉愛枝訕訕的，把筷子收了回來，又把目光打向了兩個小兒子阮志明和阮志亮身上，這倆都是小子，肉一分到手裡，立馬沒了，她咕噥，「三弟，你買個肉也不多買一些，這哪够塞牙縫啊！」

　　阮國華臉色一沉，「既然大嫂不愛吃，下次我就拿回來直接提到三房就好了！」，這樣，他老婆孩子還能多分一些。

　　劉愛枝，「我什麽時候說不愛吃了，我是說你買的少了！」

　　「滾過來，坐下！」，阮國年踢了下劉愛枝的凳子，自家的婆娘越來越蠢了，三弟說的反話都聽不出來。

　　阮國年一發話，劉愛枝立馬安生了。

　　周秀英駡道，「老大媳婦，你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就出去吃！」

　　劉愛枝鵪鶉的不像話。

　　要說這個家，劉愛枝最怕的就是周秀英和阮國華了。

　　阮綿綿看完一場鬧劇，她撇了撇嘴，笑眯眯的看著自己的碗裡面，就她碗裡面的鹵肉片最多了，大哥，二哥，爸，媽省下來的都在她碗裡面了，堆的老高。

　　沒看到之前她大伯娘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確實礙於自家爸媽在場，不敢上來搶，只能打起來了趙小玲的注意。

　　阮綿綿笑眯眯的把碗裡面的五塊鹵肉分了出去，先是夾給了周秀英，她奶可是連個肉沫沫都沒分到的。

　　周秀英哪裡會接，她抬手就要捂著碗，誰知道自家小孫女變精了，虛晃一招，直接把肉給塞到了周秀英的嘴裡面。

　　鹵肉香，周秀英的心裡暖！

　　一桌子上，也只有乖孫女會惦記她了。

　　接下來的四塊，大哥，二哥，爸爸媽媽，一人一塊，他們都不要，阮綿綿却不依，和這邊其樂融融的比起來，大房坐著的幾人臉色都不好看。

　　劉愛枝踢了踢趙小玲的腿，冷哼，「你看人家的孩子！」

　　趙小玲低著頭吃飯，佯裝沒有聽到。

　　却讓周秀英看的心一凉，多年媳婦熬成婆，看到趙小玲這樣的，她都能想像得到，等大兒媳婦劉愛枝老了以後，會是什麽光景了。

　　不過，這也更讓周秀英下定了决心，「小玲，你上午已經請了半天假了，下午必須去地裡面了！」，阮志剛剛吃完肉，心裡美滋滋的，自然要幫自家媳婦說話，「奶！小玲下午跟我一塊去公社呢！」

　　周秀英神色一頓，「你是幫小玲在公社找了一份差事嗎？」

　　趙小玲就讀了一個小學二年級，怎麽可能在公社找的到差事。

　　阮志剛身子一僵，「奶，孫子哪有那麽大的本事！」

　　周秀英劈裡啪啦，「上午小玲身體不舒服，下午要去公社辦事，明天後天還有什麽理由，一塊給我說完了！」

　　她直接把兩口子的心思給戳穿了，擺在檯面上說出來。

　　阮志剛和趙小玲兩人一慌，求助的看向坐在一旁的阮國年。

　　到底是自家的兒媳婦，阮國年開口，「媽！我給小玲找了一個在隊裡面記工分的活，下午小玲就跟我一塊去地裡面記工分！」

　　阮國年是大隊的會計，這點權力還有的，而且他這話好，一是安撫了老太太的不滿，二又給趙小玲找了一個輕鬆的活計。

　　記工分多好呀！雖然每天只有五個工分，但是却不用出力氣。

　　阮國年這話一說，桌子上都安靜了下來，周秀英雖然知道這是老大安撫她，但是心裡却還是有幾分不爽利，她冷笑，「你們慣就是，我就看將來你們老了，爬不動了，她趙小玲會不會給你們端茶遞水伺候你們！」

　　趙小玲連忙道，「奶，你放心，我和志剛兩人一定會孝順的！」

　　「我可當不起！」，周秀英氣呼呼的坐了下來，阮綿綿拉著周秀英的手拍了拍，低聲，「奶，吃飯！」，老人家還是不要生氣的好，對身體不好！

　　趙小玲看著阮綿綿安慰周秀英，她眼裡閃過一抹譏誚，這三房的丫頭片子，慣會做這種好事了！

　　阮國年看著阮綿綿若有所思，他把筷子放了下來，語氣也輕快了幾分，「綿綿，今兒的白天那些大人物，你可都認識？」

　　他這話一說，飯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阮綿綿身上，她搖了搖頭，「不認識！」

　　阮國年心裡有了思索，「那大人物最後給你的是什麽？」

　　阮國華面色不善的盯著自家大哥，却礙於他是長兄的身份，幷沒有打斷阮國年。

　　「電話號碼！」，阮綿綿輕聲。

　　「能給大伯看看嗎？」，阮國年的聲音有幾分激動。

　　阮綿綿拒絕，「不行！」

　　這一聲拒絕，一下子把阮國年的美夢潑醒了，他面色微寒，「綿綿，你也姓阮，我們是一家子，如今這可是咱們阮家扒上大人物的關鍵用處，你可不能掉鏈子！」，阮國年一直都不甘就當了一個七埡村的會計，也一直有著向上爬的心思。

　　他唯一驕傲的地方，就是把自家大兒子供出來，初中畢業以後，去了公社的民兵隊當了幹事。

　　如今，有了阮綿綿手裡的這根綫，他兒子的位置可能在動一動，甚至他也能撈個更好的位置出來。

　　阮綿綿怯怯的看了一眼自家父親，阮國華早都憋的難受，手裡的拳頭捏的死死的，自家閨女這一看，他又有種沒護住自家閨女的難受。

　　他謔的一聲站了起來，「大哥，大人之間的齷齪，不要牽扯到孩子身上！」

　　阮國年作爲老阮家的老大，父親又去的早，一直都是以長兄如父的身份自居的，他生氣，「老三，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這是關乎著我們老阮家，能不能更上一層樓！」

　　「難道你還想在讓老林家欺負上門嗎？」

　　原本阮國華是一臉的堅定，在聽到自家大哥補充的這一句後，他神色有些變幻不定，就在阮綿綿以爲自己要開口補刀的時候，自家老父親却說道，「大哥，別人若是欺負我我閨女，我自然要護著她，却不是主動把她放到漩渦中心來！」

　　大人物給阮綿綿電話號碼，可不是這樣爲了滿足私人的貪心來用的，別到最後自家閨女被厭弃了或者連累了，他後悔都沒地方去。

　　阮國華寧願這個電話號碼，只是一個普通的電話號碼，一輩子都用不上！

　　阮國年，「你簡直是榆木……」

　　周秀英把碗筷往桌子上重重的一放，駡道，「真當我是死人啊！」

　　「綿綿手裡的東西，是她自給兒用命掙回來了！」，她指著一桌子上的人，「你們誰都不許打綿綿手裡東西的注意，不然，別怪我遭老太婆子翻臉不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