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第二天是個難得一見的大晴天， 粥粥醒過來的時候，看到爸爸就特別高興， 拉著爸爸一起去刷牙洗臉。

　　「爸爸，我給你洗臉！」

　　洗漱的地方有一個很大的檯子， 粥粥站在檯子下面， 手扒在檯子上， 憋足了氣：「嗯嗯嗯……」

　　金燊看一眼就知道她的目的了， 她想爬上去， 站在檯子上，給他洗臉， 可是實際上她自己都沒有檯子高，還想要徒手爬上去。

　　金燊從後面抱起小傢伙， 提了一下， 順順利利就讓她站在檯子上了。

　　小傢伙站在檯子上以後， 像模像樣地撩起了袖子，然後把自己小帕子從水裡撈了起來， 奶聲奶氣地說道：「爸爸， 聽話哦， 要洗臉了——」

　　她嗓子養了兩天又好了。

　　金燊就聽話的蹲了下來，任由小手捏著帕子給他洗臉。

　　粥粥特別嘮叨， 就是這種時候也閒不下來， 嘴裡嘰嘰咕咕地說個不停：「爸爸， 洗了臉就乾乾淨淨漂漂亮亮的。」

　　「爸爸洗了臉就最好看了！」

　　「眼睛閉起來， 要擦眼睛了……」

　　「耳朵也要洗一下。」

　　金燊就哦哦哦地回答， 顯得特別乖巧。

　　最後，小傢伙叉著腰，說道：「洗乾淨了！爸爸自己刷牙。」

　　以前粥粥的洗漱都是黑影看著，只有這段時間，刷牙洗臉都是父女倆一起。

　　兩個人排排站，右手拿著牙刷，動作一致的開始刷牙。

　　早上的各種事情做完了以後，粥粥再一次被送到了幼兒園，粥粥一下子就跑沒影了，金燊頓了好一會兒才轉身離開。

　　因爲上一次的事情，粥粥現在特別喜歡幼兒園，喜歡幼兒園的老師。

　　金燊白天的工作依舊和以前沒有什麽不同，至少死神二號沒有發現什麽不同，他只是隱隱約約地覺得金燊跟他疏遠了很多。

　　這種感覺很奇怪，因爲之前他們也沒有很親密，甚至大多數情况下都是他一個人在說話，金先生不會回應他，現在也是同樣的狀况，可是他的直覺就是覺得這個人跟他疏遠了很多。

　　他老婆天天想跟堂哥打好關係，如果是之前的狀態，他肯定不會拒絕，但是現在這種平靜的關係之下，他有種不祥的預感，自然也就不會讓自己老婆找金燊。

　　金燊白天的時候，依舊隻關注死亡名單，偶爾會看一兩本書。

　　下午幼兒園放學的時候，準時地來到了幼兒園大門前等人。

　　他現在就是長長隊伍前面的第一個家長，幼兒園的大門是封閉式的，看不到裡面的情况，但是能够聽到孩子們嬉鬧的聲音。

　　金燊站在大門外面，在無數的聲音中，準確無誤的聽到了自己家小孩的聲音——

　　「我回去就跟爸爸說——」

　　「可是你們要答應我，不能在我家狗狗面前說它嚇人哦，它只是比其他狗狗多長了兩個頭而已。」

　　「周粥，你爸爸來接你了。」

　　「我來了！」小傢伙歡呼了一聲：「今天我爸爸是第一個來！」

　　然後就聽到她嗒嗒嗒的跑步聲。

　　金燊蹲了下來，懷裡立馬就撞進了一個小傢伙。

　　「爸爸，爸爸，我今天吃蛋糕了！生日蛋糕！老師說我今天五歲了哦，五歲哦！」

　　粥粥從爸爸懷裡伸出了自己的小爪爪，給爸爸看：「這就是五歲！」

　　金燊皺了皺眉頭，之前他希望對方快點長到八歲，所以每次算時間，潜意識都是算虛歲五歲，後來他不願意她那麽快到八歲，每次算時間就會算實歲四歲，其實今天滿五歲。

　　老師是通過粥粥的信息卡知道粥粥的生日，所以在學校還專門辦了一個班級生日小派對。

　　粥粥吃了好多蛋糕。

　　粥粥壓根沒有生氣，她回家的時候，神秘兮兮地說道：「爸爸，生日蛋糕好好吃！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東西！」

　　金燊意識到別人家小朋友過生日的時候，父母都會給買生日蛋糕慶祝生日，但是他給忘了，剛才他也一直在想另外的事情，一路上沒有注意到聽小傢伙說話。

　　金燊蹲了下來，說道：「寶寶……」他可以讓黑影馬上做。

　　粥粥笑嘻嘻地打開了書包，對金燊說道：「爸爸，爸爸，看！生日蛋糕！」

　　在粥粥心目中，她以前還從來沒有吃過生日蛋糕，那爸爸也從來沒有吃過生日快樂蛋糕。

　　今天分蛋糕的時候，老師買了好大好大一個蛋糕，叠起來都跟她差不多高了，所以她跟老師說，要給從來沒有吃過生日蛋糕的爸爸也帶一塊，老師就送了她一個盒子，把蛋糕包了起來，放進了書包裡。

　　精緻的塑料盒裡面，是一塊三角形的淡黃色芝士蛋糕，上面還有半個草莓。

　　金燊轉過頭就看到小傢伙已經要流口水了，她眼睛亮亮地，充滿了期待，小奶音興奮地說道：「爸爸快吃呀！蛋糕真的好好吃哦！」

　　金燊那一瞬間，像是被棉花擊中了一樣，這一刻他能理解爲什麽人類願意爲了自己的後代付出所有。

　　粥粥見爸爸拿著蛋糕不動，以爲是因爲爸爸沒吃過蛋糕所以不知道怎麽吃，於是她把蛋糕拿了過來，打開了盒子，拿起了裡面的大勺子——

　　咽了咽口水，小傢伙把蛋糕舀了一勺子遞給了金燊。

　　「爸爸，吃蛋糕了。」

　　金燊真的是第一次吃生日蛋糕，他作爲人類的時候幷沒有人給他買蛋糕，後來他不是人類，對這些東西也沒有探索的心。

　　只一口，金燊覺得很好吃，甜甜的，還有草莓味。

　　粥粥期待地看著他：「好不好吃？」

　　金燊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學著小傢伙的語氣：「真是太好吃了，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東西了！」

　　人類很愛跟愛的人分享自己覺得好的東西，幷且期待對方的正面回應。

　　粥粥也是個人類幼崽，聽到這話以後，高興的跳了起來：「爸爸還吃一口！」

　　「一人一半！」金燊蹲了下來，把粥粥抱了起來，抱到旁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然後把蛋糕放在茶几上，一邊一個勺子。

　　粥粥是真愛這個口感的蛋糕，吃一口都會滿足的眯起眼睛，開心得手舞足蹈。

　　金燊猶豫了一下，幷沒有讓黑影給她做一整個蛋糕。

　　這小三角形的蛋糕已經足够了。

　　如果太多了，反而會破壞這一份對蛋糕的愛。

　　晚上睡覺得時候，小傢伙吃了甜食興奮地睡不著覺，在床上滾來滾去，時不時地問一句爸爸。

　　金燊一邊在旁邊看書，一邊回應自己的女兒。

　　直到，粥粥滾累了，躺在床上，說道：「爸爸，我六歲生日的時候，可以再吃一個生日蛋糕嗎？我聽同學說生日蛋糕只有在生日的時候才能吃。」

　　金燊抬起頭，說道：「六歲的時候，七歲的時候，八歲的時候，九歲的時候，十歲的時候……都可以吃生日蛋糕。」

　　粥粥掰了掰手指頭，又高興了起來，跑到了爸爸面前：「那我可以吃好多好多次蛋糕了，好高興啊！爸爸，我什麽時候六歲生日啊？」

　　「還要一年。」

　　「一年是什麽時候啊？」

　　「一年就是等咱們家的蘋果再一次結果果。」金燊耐心地說道。

　　「現在的果果不算嗎？」粥粥繼續問道。

　　金燊也不嫌她煩，回答道：「現在的果果不算哦，要等它重新開花，然後長一個小果果，然後果果在慢慢長大，等果果變紅了，就是一年。」

　　粥粥想了想，說道：「那我希望一年快點到呀。」

　　金燊摸了摸粥粥的頭，說道：「爸爸希望這一年過得慢一點。」

　　「爲什麽呀？爸爸不想吃生日蛋糕嗎？」粥粥很不解地說道。

　　「因爲爸爸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需要這個時間過得慢一點才行。」

　　粥粥睜大了眼，想了想，認真的說道：「那時間就過得慢一點吧。」

　　金燊摸了摸她的頭：「快睡覺吧，以後爸爸會陪你過很多生日。」

　　等到小傢伙睡著了以後，金燊打開了自己以前的死神備用電腦，上傳了這兩天收集到的所有信息，建立起了備用數據庫。

　　他看到自己的核心程序被修改過，但是他現在的權限還無法查看這種修改會帶來怎樣的後果。

　　金燊到底是專業的死神，很快就複製了全部的信息，重新導入自己新建的模擬APP。

　　金燊看著數據庫正在分析數據，估計得分析一段時間，他關上了電腦，收了起來。

　　因爲非自殺者的所有信息都是交給app處理，所以他暫時也看不到那一部分人到底是什麽情况。

　　金燊給女兒蓋好了被子，他總會查出來的。

　　只是，金燊看著女兒熟睡的樣子，突然想起了她在學校裡答應其他同學來家裡玩的事情。

　　這小傢伙肯定是要給爸爸吃這麽好吃的生日蛋糕太激動了，就把這個事情給忘了。

　　金燊回憶了一下，人類小朋友本來就喜歡跟同學一起在家裡玩耍。

　　於是金燊很快吩咐了所有的黑影，給粥粥辦個生日聚會，給粥粥的小同學們的家長髮邀請信息。

　　一直到第二天，金燊把粥粥送到幼兒園門口，小糊塗蟲還沒有想起，昨天自己答應過同學的事情。

　　於是金燊給她整理了一下書包，說道：「今天記得跟同學說，來我們家玩。知道嗎？」

　　粥粥睜大了眼睛，才想起來這個事情，她昨天都在想要給爸爸吃生日蛋糕的事情了。

　　「知道了！爸爸，你怎麽知道的？」

　　「因爲我是爸爸。」金燊一邊說一邊把她推進了學校裡。

　　既然要辦個生日聚會，邀請那麽多同學來家裡，金燊當然不允許有什麽失誤。

　　不過他也沒有辦派對的經驗，也只能依靠黑影對其他人類家裡的借鑒。

　　於是等金燊回家，遠遠地就看到他們家粉紅色城堡上，系著一串大大的彩色氣球。

　　進鐵門以後，通往城堡的路上盡是小孩子喜歡的各種卡通人物。

　　花園前面的草坪上有冬瓜馬車和公主，還有滑滑梯和小型的旋轉木馬。

　　這些原本都在城堡的三樓，被黑影搬了下來。

　　草坪的另一邊放著好幾個生日蛋糕……

　　金燊看著精緻的生日蛋糕，說道：「這個不要放這麽多，放一個小蛋糕就好了，放點其他的吃的。」

　　一次性把生日蛋糕給吃膩了，以後小傢伙期待什麽？

　　於是黑影們又去準備其他的吃的，三頭犬待在角落裡蠢蠢欲動。

　　金燊看了看這個黑色的三頭犬，回過頭來對後面的黑影說道：「想辦法把它弄成粉紅色。」小孩子最喜歡粉紅色了，不能粥粥的同學面前丟了粥粥的臉。

　　三頭犬一下子僵住了。

　　緊接著三頭犬就被黑影拉到了後面，都來不及反抗。

　　金燊在城堡走來走去，檢查了一遍又一遍，還是覺得少了點什麽，他突然想起了一個事情，叫來了黑影。

　　金燊確定了一切都沒有問題才出去工作。

　　金燊請小朋友們來家裡聚會，其他家長倒是沒有拒絕的，他們上一次來過這個城堡，相互交換過名片。

　　因爲班上家長大多數都知根知底的，所以對後來的這個金燊幷不熟悉，回去查過這個人，最後都只得到了一個信息，這個人背景比他們想像得更不可估量。

　　一放學，全班的孩子們飛快地朝著公主妹妹的城堡跑，他們已經看到了那些彩色的氣球了，在城堡的上方，太漂亮了！

　　然而跑過來以後，最吸引孩子們不是草坪上的冬瓜公主馬車，也不是滑滑梯和旋轉溜溜車，而是趴在草坪上粉紅色毛毛的大狗狗，旁邊還有好幾個跳來跳去的卡通狗狗。

　　「公主妹妹，你家大狗狗是粉紅色！」

　　「公主妹妹，這是電視狗狗，」

　　小孩子高興壞了，一起涌了過去，包括胡承嘯。

　　家長們則是跟金燊告別，今天孩子們晚上都睡這邊。

　　因爲要睡城堡了，無論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都高興了一天。

　　金燊還是第一次面對這麽多孩子，好在孩子們所有的精力都發泄在玩上面了，晚上吃飯睡覺都很乖。

　　黑影們給孩子們在客廳裡搭了兩個大帳篷，非常大，一個大帳篷可以睡十個小朋友，男孩子睡一個藍色的大帳篷，女孩子睡一個粉紅色的大帳篷，裡面是軟軟的床墊，睡起來很舒服，孩子們在裡面又跳著鬧了好一會兒。

　　金燊經過的時候，就看到粥粥跟小朋友玩得非常開心，一客廳都是孩子們的笑聲，金燊能够準確的聽到自己家小孩那銀鈴般的笑聲。

　　下午玩得很瘋，晚上睡在帳篷裡，男孩子們那個帳篷跳了一會兒，就都睡著了，女孩子這個帳篷還在興奮地說悄悄話。

　　金燊倒沒有故意要聽她們講悄悄話，只是他的書桌就在帳篷外不遠，因爲爸爸是大英雄，他要保護她們不被野獸咬。

　　金燊一邊重新設計公式，一邊就聽到孩子們在聊天——

　　「公主妹妹，我好喜歡你的家呀，有大帳篷可以睡。」

　　——「我也要你們來才能睡大帳篷，我平時也是睡在床上的。」

　　「你爸爸真是太好了！」

　　——「我也覺得我爸爸太好了。」

　　金燊嘴角帶著笑，寶寶，我們可以謙虛一點。

　　「花小明今天怎麽沒有來呀？她昨天不是說會來嗎？」

　　「花小明的爸爸生病了，我聽媽媽說——」

　　那個小朋友開始學大人說話：「肯定是報應，所以才會得了癌症！」

　　「小明說她一點都不難過，但是她奶奶讓她一定要去看她爸爸最後一面。」另外一個小朋友說道。

　　粥粥在旁邊沒怎麽聽明白，爲什麽就是最後一面了？

　　金燊有點奇怪，花小明是粥粥的好朋友，她的關係網早就被金燊看過了，她父親的生命綫幷沒有變顔色。

　　應該是孩子們記錯了。

　　金燊拿出了app，皺了皺眉頭，花小明的父親在今日死亡名單上，癌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