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研討會為期一周,重頭戲都在前三日。
第二天,明氏有一場發布會,單於蜚上台致辭。
洛曇深失眠整宿,眼下青腫明顯,戴著口罩坐在發布會後排,周身好似散發著一片陰郁的黑霧。
喉嚨還是有些不適,不過已經沒有大礙,但破裂的唇角一時半會兒好不了,早上起來喝粥時傷口還被燙了一下。他向來怕痛,立即皺起眉,輕輕“嘶”了一聲。
當時單於蜚剛好來到餐廳,目光停在他臉上,顯然看到了他通紅的唇角。兩秒後,混不在意地坐下用餐。
他下意識扁嘴,想起夜里做的事,頓感羞赧,只得別開視線,不再看單於蜚。
出門之前,他換上帶來的西裝,在鏡子前照了好一會兒,眉心緊鎖,翻出一個黑色口罩戴上。
這口罩還是陳瓊宇給他準備的,目的是在不願意面對媒體攝像頭時遮一遮臉。
“你也許是唯一一個戴口罩去會場的人。”上車時,單於蜚如此說。
他耳根一下熱了起來,以只有自己能听見的聲音說,“還不是被你弄傷的。”
“什麼?”單於蜚問。
他搖頭,假模假樣在平板上翻看今天的會議流程。
發布會不長,記者的問題交由能源子公司的負責人回答,單於蜚離場後,他也離開座位。
戴著口罩不便與人交流,他無法像昨天一樣輕松自在。熬到中午,發現在大庭廣眾下進食也是個煩心的問題。
只要摘下口罩,別人就會看到他的傷。
發布會後,明氏在酒店設席,他沒去,找了個沒人的角落待著。
單於蜚沒差人來叫他。
其實他已經挺久沒正常進食了,昨晚的宴會光顧著喝酒,今天早上的粥只喝了一小口,自打被單於蜚看了一眼,就沒了胃口,現在腹中空空,卻是早已餓過頭,腸胃沒了感覺。
他漸漸不知道今後該怎麼辦了。
昨天他已經做到那種程度,單於蜚仍然不踫他,冷著臉讓他走。
這是不是說明,單於蜚對他連生理上的感覺都沒有了?
“在這里干什麼?”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正是他此時肖想著的人。
他轉過身,對上單於蜚漆黑的眸子,“單先生。”
單於蜚靠近,抬手,手指停在他臉頰邊。
他條件反射往旁邊躲了躲。
單於蜚低笑,勾住口罩的掛帶,不由分說扯了下來。
他皮膚白皙,也許是天生麗質,也許因為二十來歲時精于保養,這幾年雖然疲憊操勞,接連熬夜之後皮膚狀態很差,但只要稍加休整,涂一些護膚品,很快又會漂亮回來。
他的臉,擔得起“完美”兩個字。
所以唇角那泛紅的傷就格外顯眼。
他抿著唇,想將傷處藏起來。
單於蜚卻托著他的下巴,拇指摸了摸那小傷。
這動作本不情(se),但昨晚他們才做過那樣的事,他尾椎突然涌起一陣麻意,順著脊椎直沖大腦,yh著神經。
他竟是伸出舌頭,舔了舔單於蜚的拇指。
反應過來自己在干什麼時,他猛然退開,羞惱不已,“我只是……”
單於蜚卻仍是從容的,將他逼得再次後退,“只是肚子餓了,見什麼都想吃?”
他驚訝,“你!”
單於蜚一笑,欣賞了一會兒他的不安與羞恥,又走了。
他半天才緩過勁來,將口罩重新戴上,無奈地揉著眼窩。
單於蜚似乎對捉弄他這件事相當著迷。
已經很多次了,他明明可以表現得雲淡風輕,但真與單於蜚對上,卻很快就會敗下陣來。
這種不上不下的感覺很虛,就像走在一條迷霧重重的路上,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遠,更不知道余下還要走多遠,也像浮在空中,腳步踩不到實處。
見單於蜚離開,他內心其實抱了一絲希望,盼著單於蜚知道他不方便去人多的地方進食,之後會讓秦軒文送些食物過來。
但單於蜚走了便走了,跟逗完路邊一只小狗沒有分別。
第二日沒有晚宴,倒是有晚場活動。因為剛召開過發布會,明氏能源的高管們全留在會場。他一早就看過晚場的安排,沒有值得“鳳皇”借鑒參考的項目,加之低血糖帶來的暈眩感,迫切地想要回到別墅。
可單於蜚沒有回去的意思,他也只能硬撐著。
會場燈光本就明亮,打的又是科技牌,刺眼的光不斷晃動,若不是胃中沒有東西,他簡直要被晃得吐出來。
“先生,洛先生似乎遇到一些麻煩。”身為第一助理,秦軒文必須注意到一切被單於蜚忽略的人和事。
極具現代感的光線下,洛曇深的皮膚被照得蒼白剔透。
研討會規格很高,但除了首日,其余時間都有不懂能源亦不懂科技的權貴子弟混跡其中湊熱鬧。
洛曇深並不知道自己昨天就被盯上了。
一個二十多歲的卷發男子擋在他面前,既要與他交換名片,又想請教他人工智能上的問題。
他尚未成年就被賀岳林帶著出入3(se)場所,這卷毛的意圖他再清楚不過。
他冷冷地斜了對方一眼,不願搭理。
卷毛卻不讓他走,一定要讓他講講對ai的見解。
同樣的問題,若是單於蜚問,他講個一天一夜也沒問題,但對著其他人,他根本擺不出好臉色。
但這顯然不是動粗撂面子的場合,卷毛是科技巨頭家的公子,他開罪不起。
“抱歉。”他維持著應有的禮儀,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卻忘了臉上還戴著口罩,而唇角的笑並沒有蔓延到眼中。
在卷毛看來,他這聲冰冷的“抱歉”充滿挑釁。
“t國四季如夏,為什麼戴口罩?”卷毛看著人模人樣,目光卻很是猥瑣,伸手就想扯他的口罩。
他眼疾手快,毫不留情地打開。
卷毛大約沒有被人忤逆過,立馬動了怒。周圍看好戲的紈褲也圍了上來,吹著口哨,等卷毛收拾這不知好歹的“小老板”。
被卷毛貪婪的雙眼盯著,他倍感惡心,十指捏緊又松開,恨不得一拳招呼上去。
如果是在多年前,卷毛早就趴在他腳下求饒了。從來只有他調戲別人的份,哪里輪得到這種貨色騎在他頭上。
但現下肩上有了責任,不再是為所欲為的年紀,況且他的通行證是明氏給辦的,他不能隨便將麻煩引去明氏。
如此情形,竟有些進退維谷。
卷毛再一次抬起手,眼看就要踫到他的口罩。他終于沒憋住,揮手就是一記耳光。
但意料之中的響聲並未響起。
他的手腕被人擒住,而口罩亦好好掛在他臉上。
捉住他手腕的是單於蜚,笑著控制住卷毛的是秦軒文。
見到單於蜚的一刻,他卯著的勁頓時就散了,手腕仿佛成了一個支點,將他快要垮掉的情緒重新撐了起來。
卷毛再囂張,也是有眼力見兒的。敢欺負名不見經傳的“小老板”,卻不敢動鼎鼎大名的明氏掌權人。
“單,單先生。”卷毛局促地笑了笑,“您也在呢。”
單於蜚根本不看他,蹙眉盯著洛曇深。
秦軒文松開他,還向他客氣微笑。
剛才還鬧哄哄的紈褲們立馬倒戈,不再想看卷毛調戲“小老板”,只想看單先生教訓卷毛。
權力與金錢的世界,大抵如此。
單於蜚最不屑一顧的就是這種沒有本事的少爺,秦軒文很有眼色地將卷毛打發走。
洛曇深血氣上涌了好一陣,渾身充滿揍人的(ru)望,這下氣都泄了,只覺得發虛。
單於蜚將他的手松開,他卻貪戀那份觸感,反手抓住了單於蜚的手背。
單於蜚視線向下,繼而審視著他。
他脾氣上來,不肯放手,還提要求,“我想回去了。”
晚場活動正進行到高(chao),這個要求有些過分。
單於蜚扯住他口罩的下端,作勢要用力。
他有點緊張,生怕單於蜚將口罩扯下來。
“你還真是少爺脾氣。”單於蜚似乎很喜歡用“少爺”來yh他,“這種場合,想扇人就扇。”
“我……”他想爭辯,想說那個人太惡心,可看著單於蜚那雙波瀾不驚的眼,到嘴邊的話通通說不出去。
“那我現在將口罩摘下來,你會扇我嗎?”單於蜚問。
他知道,單於蜚一定不會做這種事,問這樣的問題不過是想看他為難,看他著急。
“你不會。”他說。
單於蜚眼睫很輕地一顫,旋即松開手指,讓他一邊待著去。
他幾乎以為自己看到了二十歲時的“弟弟”——睫毛濃密,眨眼的時候,眼睫的陰影將瞳仁里的眷戀剪得細碎,像夏天的光點一般。
活動繼續進行,被剛才的插曲一攪,再也沒有哪家紈褲敢靠近他。
單於蜚到底沒有縱容的心思,直到一切都結束,才發現他端正地坐在座位上,睡著了。
“先生,是您來,還是我來?”秦軒文問得古怪,問完自己都笑了起來。
單於蜚挑眉,“抱他?”
“洛先生太累了。”
單於蜚垂眼,向睡著的人伸出手。
秦軒文前一秒還在想單先生也有體貼的一面,下一秒就見單先生手掌壓在洛曇深頭上,用力揉了兩下。
洛曇深頓時驚醒。
“回去了。”單於蜚淡淡地說。
洛曇深聞言站起來,起身太快,眼前忽然一黑。
單於蜚扶在他腰上。
他側過臉,迫切想要在單於蜚臉上尋到一絲異樣,卻還是失敗了。
回程途中,他看見秦軒文將手機拿給單於蜚,而單於蜚瞥了一眼上面的消息,面色頓時陰沉下去。
他心中一跳,升起幾分不好的預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