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流浪狗們吃飽了大餐,紛紛跑去廢棄車間外撒歡。窗外光禿禿的枝丫上停著幾只毛色灰暗的鳥,正在凜冽的寒風中亢奮鳴叫。
原本整齊堆著舊棉絮和箱子的角落凌亂不堪,兩條人影靠在一處。
洛曇深靠在單於蜚懷里,舒服得半眯起眼,身子骨被快意接管,腿腳發酸發軟。他懶得委屈自己,將大半重量都傾在單於蜚身上,也不管對方扶不扶得住。
單於蜚手上的繭弄得他愜意極了。單於蜚的手指好像也比他自己的有力。
他後背倚著單於蜚,听得見單於蜚沉悶的心跳,肩頸上是單於蜚呼吸時鋪灑的熱氣,他中意那熱氣,甫一接觸,渾身就泛起一陣酥麻。
快意從那一處擴散,下至蜷曲的腳趾,上至放棄思考的大腦。他高高仰起頭,枕在單於蜚肩頭,一邊無意識地蹭,一邊任由吟聲從唇邊泄出。
“別叫。”單於蜚低聲提醒,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下。
他才不听,一雙水潤的眼近距離凝視單於蜚的睫毛,喉結一滾,又是嬌呻出聲。
單於蜚垂下眼簾,也看著他。
他眼尾勾著粉,嘴半張半合,唇邊還盈著笑意,說不出的勾人。
見單於蜚正在看自己,他心念一動,也或許是興奮過頭,忽又嗔了兩聲,比之前更加動人。
單於蜚眸色暗了,懲罰似的用力。
他始料未及,眼中頓時蒙上一片水霧,眼尾的粉色更濃,漸漸成了桃色。
“唔……”他小聲哼哼,一眨眼,眼睫就濕了。
單於蜚胸膛一陷,似是嘆了口氣。
洛曇深吃了教訓,出來時轉了個身,將臉埋在單於蜚肩頭,那點兒憋不住的嗔叫也就灑在單於蜚頸側。
單於蜚摟著他,即便竭盡全力保持平靜,在被他的熱息包圍時,背脊仍是不由自主地一僵。
“你撐起來了。”洛曇深整理好衣褲,雖然眼中的(ru)望還未完全褪去,卻已不是方才那種軟軟討歡的模樣。
他目光朝下,挑起眉說︰“我也可以幫你。”
單於蜚轉過身去,冷冷地說︰“不用。”
洛曇深輕哼,“怎麼,信不過我的手藝啊?”
單於蜚一道目光都不給他,“你說‘還想要’,我給你了。回去吧。”
“又趕我回去?”洛曇深抱臂笑,“你都趕我多少回了?”
“所以你應該回去了。”
“所以你應該清楚,如果我不想走,你再怎麼趕,也沒用。”
單於蜚眉心淺擰,終于看了他一眼。這一眼里含著幾分無可奈何,他看出來了。
“我幫你吧。”他走過去,長長的眼尾向上彎著,看上去狡黠又坦率。
單於蜚睨著這雙眼,費力築起的克制正在漸漸坍塌。
“我技術不錯的。”他聲音變得很輕,縈縈繞繞的,全往單於蜚耳中鑽。
話語間,他的手已經放在單於蜚的腰帶上,只消一撥,就能解開。
單於蜚呼吸漸促,眼神卻更加冷淡。
他根本不怵。剛才單於蜚如何攬著他,他也想依葫蘆畫瓢。然而身高到底輸了一籌,從後面摟住實在是很吃力。他略一嘟嘴,竟是推了單於蜚一把,將對方抵在牆邊,自己欺身上前,一手撐牆,一手向下探去。
整個過程,單於蜚始終看著他的眼,臉上幾乎沒有表情,即便是最後那一下,也只是緊緊皺住眉。
他用紙巾擦著手,生出幾分挫敗感。
自己剛才叫得那麼舒坦,單於蜚卻一聲都沒吭。
是不滿意嗎?沒有爽到?
他不常幫別人弄,因為根本不需要,但過去安撫那些“獵物”時,也不吝于給點兒甜頭。人家誰不是躺在他懷里,一聲聲喊著“洛先生”。單於蜚倒好,冷著一張臉不說,連悶哼都沒一聲。
要不是方才親手將那玩意兒弄出來,他都要懷疑這人無情無欲了。
單於蜚已經系好腰帶,“我回車間了。”
“你就這麼走了?”洛曇深喊。
“快打上工鈴了。”單於蜚說。
“那也不能就這麼走了。”洛曇深趕上去,扔掉擦手的紙,單手拽住單於蜚的衣領,“你還沒給我反饋。”
眼前的人似乎在生氣,眼角眉梢漾出的卻是嬌氣,單於蜚看看地上的紙團,“那東西不能亂扔。”
“我知道!我一會兒撿!”洛曇深不依不饒,“剛才爽不爽?”
單於蜚不言。
“說啊。”
“我要是不說呢?”
“那你就別去上班。”洛曇深余光瞥見不遠處的矮榻,抬手一指,“你坐那兒去,我弄到你爽為止!”
單於蜚長吸一口氣,將他的手扯開,“你不要胡鬧。”
“你這是不尊重人。”
“我說‘爽’就是尊重嗎?”
洛曇深挑著一邊眉,“那你說說看。”
單於蜚瞥一眼時間,再不走真要遲到了,敷衍道︰“爽。”
洛曇深頓時雙眸雪亮。
“我走了。”單於蜚不欲再耽誤,向門口走去。
“爽就繼續!”洛曇深將紙團撿起來,恣意得很,“我還來找你,還有更爽的!”
單於蜚在路上洗了手,又將頭埋到水龍頭下沖。
冬天的水冰得蝕骨,他卻顧不了那麼多,只想讓被挑起的灼熱盡快冷下去。
洛曇深不像他那麼愛自虐,獨自坐在矮榻上冷靜片刻,卻也有些悵然。
本來已經打定主意放棄單於蜚。天下“獵物”那麼多,不愁物色不到下一個。
但昨天那個出乎意料的相遇把一切計劃都打亂了。
單於蜚再一次在他最失落的時候出現,而他一消沉就控制不住情緒,就想被人陪著被人慣著,就自然而然流yh出依賴與柔軟。
他非要去單家過夜,然後一切失去控制。
單於蜚用手幫他,還讓他躺在懷里睡了一宿。
現在,他也幫了單於蜚。
他嘆氣,雙手插入發間,半是懊惱,半是興奮。
將將明白,單於蜚確實是無可比擬的“獵物”,僅僅是有了最淺顯的肢體接觸,就讓他亢奮至此。
單於蜚的反應也yh著他——“爽”這種話都得一逼再逼才說得出口。
那往後呢,繼續逼迫,單於蜚還會有怎樣的反應?
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知道。
而且單於蜚看似冷漠,其實一步一步讓著他。他自詡“狩獵”高手,又怎會感覺不到。
他挺想知道,單於蜚的底線到底在哪里。
可若是繼續下去,之前的忍耐與逃避就等于白費了,他繞了一大圈,還是與單於蜚湊到了一塊兒。
離開廢棄車間時,他想,要不就不管了,順其自然,將來怎麼樣,等到了將來再說。
林修翰急匆匆地闖進辦公室,“少爺,您去找周謹川了?”
洛曇深正在看一份文件,頭都沒抬,“嗯。”
“您在醫院暈倒了怎麼不告訴我一聲?”林修翰又急又愧。
洛曇深好笑,“我都暈倒了,還怎麼告訴你?用神識嗎?你別咒我啊,那叫靈魂出竅。”
林修翰松一口氣,“您都能和我開玩笑了,看來已經沒事了。”
“有事我就不坐在這兒了。”洛曇深不想提周謹川,但林修翰突然得知他在醫院暈倒的事,必然是又去過市九院。林修翰會去市九院,說不定是周家出了事。
“周謹川情況不對?”他問。
“周謹川能有什麼不對,橫豎就那樣了。”林修翰說,“盧鳴敏凌晨病逝了。”
洛曇深僵了一瞬,隨後站起來,走到落地窗邊,“行,我知道了。”
林修翰等了一會兒,試探著喚,“少爺?”
“沒別的事你就出去吧。”洛曇深看著窗外的一片繁華,眼中有些失焦。
林修翰摸不透他的心思,離開時無聲地帶上門。
冬天是蕭條的季節,但城市的商業中心永遠是熱鬧的,可這些熱鬧被厚重的玻璃隔絕,一星半點也傳不到洛曇深耳邊。
他抬起手,輕輕貼在玻璃上。
盧鳴敏這個名字,打從十六歲起,就烙在他的記憶里。盧鳴敏、周謹川——他們就像一對瘤子,盤踞在他腦中,即便在國外接受精神方面的治療,這兩枚瘤子也沒能被挖去。
他有多愛哥哥,就有多恨這對瘤子。
如今瘤子之一咽下了最後一口氣,他卻並沒有狂喜的感覺,只覺得胸中空空蕩蕩。
原來盧鳴敏死了,也不會帶給他歡樂。
那麼以後,周謹川死了,或者生不如死,或許仍舊不會給予他多少快樂。
這個世界上,樂趣真的很少,他曾以為目睹仇人遭罪算一個,現在才知道算不上。
能夠輕易挑起他情緒的人,數來數去,似乎只有一個單於蜚。
他握起拳頭,砸了砸前額,矛盾像蔓藤一般在肺腑間蔓延。
放在桌上的手機“嗡嗡”震動,是廚娘周姨。他接起來,語氣平靜地喊了“周姨”,之後臉色卻越來越難看,掛斷電話後將手機“啪”一聲扔在桌上。
洛家的長輩說很久沒團聚過了,希望他能回家吃頓飯。
他干笑,生在那個家,長在那個家,那些長輩此時叫他回去,他太清楚是因為什麼。
他們在意的永遠只有洛家的體面。
倒扣著的手機再一次震動,他沒心情接,一看卻是安玉心。
“洛少。”安玉心說︰“我快過生日了,不是整生,所以只想請幾個朋友來聚一聚。你,你有空來坐坐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