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王鳴盛三分醉七分裝, 吳大偉看在眼裡卻裝糊塗,他架著王鳴盛往車裡走, 冬天衣服穿得多手腳不利索, 拉開車門扔進去,已然是一身汗。
喘了口粗氣, “盛哥,你好好在後面呆著別亂動,我開車送你回家。”
剛要起身王鳴盛勾住他的脖子, 掀開一邊眼皮子慵懶地看他,“吳經理,你看我醉了嗎?”
吳大偉一時不明白什麼意思,心裡暗暗一計較,試探說:“盛哥海量?”
王鳴盛抬手給他後腦一巴掌, 也就不當著手下小弟的面才這麼不給面子, 吳大偉被打醒, 忙不迭說:“盛哥,你別說,這麼一看確實像醉了……等等, 不是像,是真醉了。”
他說完往後退了一步要合上車門, 扯著領子散熱, 王鳴盛抬腳收回去,往後座直接一攤,話說的隱晦又清晰:“你知道送我去哪嗎?”
吳大偉心裡咯噔一下, 認真看向他,“送梁瓷那兒?”
在梁瓷這個事上,吳大偉第一次猜到點子上,說完等王鳴盛發話,王鳴盛沒否認也沒承認,閉眼坐回去打了個呵欠,老神在在地說:“去哪都行。”
吳大偉對於他裝模作樣的架勢見怪不怪,很好奇他跟梁瓷發展到什麼地步了,倒是很會給自己安排機會。
吳大偉想著就上了副駕駛,他也碰了酒,自然不敢開車,交代了地址回頭看一眼王鳴盛,見他合著眼假寐,一副要睡不睡的神態。
吳大偉眼睛盯著馬路,一排排的路燈往後倒退,他喝了酒有些困倦,眯著眼說:“盛哥,小劉那個事,我今天找機會跟他說了。”
“怎麼說的?”
“我說閣盛那邊人手不夠,暫時把他調過去幫幾天忙。至於什麼時候調回來沒跟他保證。”
“嗯,”王鳴盛沉默了會兒,“那些我讓你處理的東西,處理好了嗎?”
吳大偉說:“你說起這個我倒是想起來一事,最近高司南的助理跑過來一趟,跟我東拉西扯談了半天,問題總圍繞咱們會所安防問題,你說奇怪不奇怪?”
王鳴盛啟開眼,往司機方向看了一眼,似是而非道:“高司南好像丟東西了,這個事明天到會所再給你細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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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燕微最近白天跟沒事人似的跟肖斌有說有笑的胡侃,不過接連幾天梁瓷偶爾都會聽到張燕微跟人電話裡爭吵,吵的不可開交。這天張燕微下班早,含笑跟她打招呼,梁瓷看見這一幕都有些轉不開眼。
張燕微不解,見梁瓷盯著她,堆起笑問怎麼了,梁瓷抿了抿嘴找藉口自己沒睡醒有些懵便搪塞過去。
前幾天梁瓷擔心她就把這件事告訴了李容曼,李容曼滿不在意地說:“不要多管閒事,現在上班族壓力都大,說不定是排遣負能量呢。”
梁瓷當時認真一過腦子覺得有幾分道理,就沒再多想。
觀察了幾天張燕微的情況,忽然想起新聞報導裡那些有抑鬱症的患者,也都是白天很正常工作說話,到了夜深人靜會把自己關屋子舔舐傷口,如果真是這樣她不能坐視不理。
想到此悄悄推門出去,張燕微的房門半掩,微弱的光投射出來。
走廊有兩片低窪,下雨打濕的積水排不出去還有殘餘,她繞著走,推開張燕微的門。
張燕微愣了一下,抽紙擦了擦眼角,撇嘴揚眉解釋:“心情不好,哭兩嗓子,影響你休息了嗎?不好意思啊。”
梁瓷溫柔笑了笑:“我沒事,就是擔心你過來看一眼。”
張燕微說:“過來坐,陪我說說話。”
“好啊。”
她穿著睡裙,這會兒腳脖子冷風嗖嗖,反手把門關嚴,走到她床邊坐下。
梁瓷靜靜地看了她幾秒,也不是沒有這樣的時刻,女人更容易理解女人,“晚上女人不睡覺偷偷縮在床上哭,如果不是病理的原因……十有八九是為情所困。”
兩人從來不交流感情的事,不過梁瓷就算不交流也被摸清七七八八,畢竟王鳴盛每次來都是登堂入室光明正大,她都不知道外人會怎麼想,懶得想。
張燕微扯嘴角笑說:“沒什麼大事,失戀了,不痛不癢的,就是偶爾會心情不好。”
她說的很坦蕩很輕鬆,梁瓷反而不知道怎麼去安慰。
張燕微說:“我羡慕你。”
梁瓷愣了一下,“你羡慕我什麼?”
張燕微講了這麼一個故事:“我以前上學的時候,跟一個男哥們關係不錯,我同寢室的舍友是他女朋友,一開始這男的對女的那叫一個掏心掏肺,但這個女孩子呢,從來不缺追求者,心氣挺高的,她跟我哥們在一起的那一年,有幾次我看見我哥們大冬天在女生宿舍樓下站著,回到宿舍看見她卻在被窩睡覺,有次實在忍無可忍,我把她叫出去,讓她好好對我哥們,她沒有聽從我的意見。”
頓了下,繼續道:“我覺得這一切可能都源於她不夠喜歡,才捨得這麼欺負人,後來她喜歡上我哥們的時候,我哥們忽然移情別戀了,她在宿舍哭哭啼啼的時候,我心裡就想,真他麼活該。我不禁心裡說她活該,我還給我哥們發了一條消息:你小子終於有血性了。”
張燕微說完就挑眉看著她,梁瓷沉默了一會兒,忽而問:“這個跟你哭有關係嗎?”
張燕微歎了口氣,擦乾淨眼淚,平淡道:“沒關係,我哭是因為我覺得‘龍配龍,鳳配鳳,土鼈配王八’這句話太有道理了……我就是個酒店工作的打工妹,確實高攀不上開勞斯萊斯的有錢人。”
梁瓷說:“哦,我知道了,原來你男朋友這麼有錢。”
張燕微搖頭說:“什麼男朋友,也得人家這麼想才行,是我車展個人做模特的時候認識的一富二代……”
“富二代?”
張燕微抿了抿嘴,並不願意多談,轉開話題:“但你就不問問我為什麼給你講我男哥們的故事嗎?”
“為什麼?”
“因為那天我看見王總獨子蹲在大門口沒你允許不上樓,忽然就想起我朋友……有些人呢,你可以不喜歡,但不可以揮霍別人的喜歡,因為等到有一天你喜歡上人家的時候,也得看人家給不給你機會,會不會在原地等你。”
梁瓷被說的啞口無言,垂下頭抿了抿嘴,張燕微看著她,笑問:“你覺得我說的有道理嗎?”
梁瓷舔了舔嘴皮子,頓覺不好意思:“我知道了。”
張燕微說:“你好自為之啊,我要休息了。”她掀被子直接躺下,只露出個腦袋。
梁瓷被搞了一鼻子灰,有點灰溜溜的意思,站起來走了兩步,到門口的時候覺得自己有必要解釋兩句,回過身說:“燕微,你可能不知道,我跟王鳴盛發展的有些突然,我剛單身,還沒有想好,感情那些事,我覺得挺靠不住的。”
沒想到張燕微比她還直接,張口就問:“什麼叫發展的有些突然,是指你們上床那事?”
梁瓷面上立馬一熱,“你都知道啊?”
“哈哈,”張燕微露出兩邊的小虎牙,揶揄著,“廢話,那天我看見王鳴盛進了你的屋子之後一夜沒出來,難不成你們蓋著被子暢談了一夜什麼也沒做嗎?大家都懂,理解理解。”
“……”
梁瓷腳上動了動,“你覺得那天我做的有點過分是嗎?關於把王鳴盛關外面不讓他進屋這事兒?我沒有想太多,他城府很深,好像什麼事都傷不到他。他離開時臉上也沒表現出什麼異樣……就是走的有點突然……”
張燕微頓了一秒,“我大風大浪見多了,這種小兒科已經不足以讓我驚訝了。不過我覺得王總可能會心裡不舒服,不過說不說是他自己的事,有時候男人還是挺好面子的,不然我問他為什麼不進屋的時候他何必說自己只是出來抽根煙……我沒有多管閒事的意思,就給你打個預防針,聽不聽是你自己的事。”
梁瓷點頭,剛要再說句什麼,樓下忽然傳來動靜,張燕微下意識從窗臺往下看,誇張到:“喲,說什麼來什麼。”
梁瓷起初還不明白什麼意思,走到門外打眼就瞧見吳大偉扶著王鳴盛上來。
吳大偉看見她臉上滿滿的不好意思:“搭個手?”
梁瓷往王鳴盛臉上瞧,面色潮紅,滿身酒氣,不需要多說也明白他喝醉了,眉頭蹙了下,“他喝醉了?”
吳大偉說:“醉了。”
梁瓷就問:“喝醉了你不送他回家去,怎麼弄到這兒來了?”
吳大偉說:“酒後吐真言,怕是盛哥有什麼想跟你說,我是想送他回家,可是他說不找你就要跳車。”
“……”
梁瓷半信半疑:“真的假的?”
吳大偉渲染一番:“是啊,不過這會兒酒勁上來就老實了。”
說著看向梁瓷,肩膀顛了顛王鳴盛的手臂,額頭隱隱開始出汗,半天想了個折中的法子,“怎麼辦?要不你跟我走?送盛哥回家?”
梁瓷沉默了會兒,撩起王鳴盛的頭髮往他臉上打量,腦子裡忽然想起張燕微勸告的話,蹙了幾秒的眉,吩咐吳大偉:“扶他進來吧。”
吳大偉聽了這句話那叫一個如釋重負,梁瓷在一邊搭手幫襯,一前一後進了屋。
吳大偉擱下人腳不沾地就走了,生怕梁瓷會反悔似的,一股腦跑到巷子口,看見司機在這無所事事的抽煙,提眉嚷嚷說:“你挺會享受。”
司機笑說:“盛哥呢?”
吳大偉想起梁瓷不情不願的樣子,故作玄虛說:“盛哥逞兇作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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