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橙（2）

　　「不好意思讓你等這麼久。」見徐青橙坐在樓下的長椅上發呆，祁嘉走上前歉意地說。

　　徐青橙站起來笑著說：「沒事，學長有學長的事情嘛，我也沒等多久。」

　　徐青橙拍拍身後的衣服，向祁嘉走了幾步，「F大的環境不錯，學長有沒有逛過？」

　　「逛過了。」祁嘉回道，剛談戀愛的時候，傅斯衍就拉著他把F大玩遍了。

　　徐青橙點了點頭，突然拉住祁嘉的袖子，狡黠地問：「學長忙完了嗎，下午有什麼安排嗎？」

　　「我下午要回家，我——」祁嘉剛說到一半，就聽見傅斯衍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祁嘉一轉頭就看見傅斯衍神色陰沉地站在他倆後面，眼神落在徐青橙拽著他衣袖的手上，祁嘉下意識地往旁邊移了半步。徐青橙也沒反應過來，一轉頭就看見一個高大俊逸的男人走過來了。

　　「你手機落在我那邊了。」傅斯衍把手機遞給祁嘉，祁嘉忙接下了。

　　徐青橙打量著面前的男人，他和祁嘉是完全不同的類型，祁嘉是溫潤如玉，這個男人則是輪廓分明，很有衝擊力的長相，長身玉立風度瀟灑，徐青橙突然想到，他不會就是她有個在F大的同學說的那位校草吧。

　　「是學長的朋友嗎？」徐青橙問。

　　「⋯⋯是，」祁嘉垂著眼，當著傅斯衍的面，「我朋友」三個字他怎麼都說不出口。

　　「呵，朋友？」傅斯衍冷笑了一聲，剛想跟這個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女生介紹自己的身份，女生突然伸出手開始自我介紹：「你好！我和祁嘉學長一個學校的，今天跟著學長來F大逛一逛。」

　　「一個學校？」

　　徐青橙的臉頰因為羞赧有些微紅，看起來可愛又嬌俏，她歪著頭看了眼祁嘉說：「嗯！我和學長每次都在同一輛公交車上，是不是很巧？對了，更巧的是，學長的導師還是我爸爸，我也沒想到的。」

　　傅斯衍聽到最後一句話，滿心的怒火突然卡殼了，他突然想到祁嘉前陣子跟他說的，「⋯⋯我也不想遮遮掩掩，可現在我們都還沒做好準備，還沒能力去應對一些可能發生的問題，不是嗎？」

　　這就是可能發生的問題嗎？

　　比如在情敵面前也不敢公開的關係。

　　「學長是——？」徐青橙問。

　　傅斯衍看著面前的人，第一次感覺自己的性向變成了一個難以啟齒的詞，第一次有種束手無策的困窘，僅僅是因為一個女孩。

　　這個女孩喜歡祁嘉嗎？

　　要是她被祁嘉拒絕了，會對祁嘉的學業有影響嗎？

　　祁嘉，會拒絕嗎？

　　⋯⋯

　　時間停滯了幾秒，傅斯衍只聽見草叢裡聒噪的蟬鳴聲，其他什麼都聽不見。

　　他之前還在網上在祁嘉面前大放厥詞，說要公開，說要讓全世界人都知道，好像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原來他的感情那麼衝動那麼幼稚。

　　「我和祁嘉是朋友，」傅斯衍微不可見地嘆了口氣，他聽見自己說：「很好的朋友。」

　　祁嘉驚訝地看向他。

　　「這樣啊，幸好是學長，不然要是哪個女生我真的要傷心死了。」徐青橙假裝哭臉想逗祁嘉笑，卻發現祁嘉嘴唇緊緊抿著，眉頭也皺著，不太開心的樣子。

　　「學長，你怎麼了？」徐青橙伸手拽了拽祁嘉的衣袖。

　　祁嘉抬頭看了傅斯衍一眼，然後轉身對徐青橙說：「走吧。」

　　「好啊！」徐青橙跟傅斯衍擺擺手，「學長再見！」

　　祁嘉一句話沒說，傅斯衍就看著兩個人在他眼前肩並肩走了，陽光尚好，灑在兩人身上，像是一幅很和諧美好的畫，如果其中一個畫中人不是他男朋友的話。

　　手機鈴聲乍然響起，傅斯衍頓了一會兒才拿起來接聽：「傅哥，你在哪兒？小斌這邊程序出了點問題。」

　　「我在樓下，馬上上去。」

　　「好，關鍵時候還得靠你啊傅哥。」

　　傅斯衍掛了電話，逼著自己不去看，可還是忍不住望瞭望祁嘉的背影，祁嘉好像在跟徐青橙說話，他在說什麼呢，傅斯衍不敢再想了。

　　他轉身上樓。

　　他強迫自己從中午的重擊中脫離出來，悶聲在活動室裡坐了將近十個小時，李斌那群人要撐不住了出去吃夜宵，傅斯衍不去，就窩在電腦前機械地打著代碼。

　　趙益亮關門的時候嘟囔了一聲：「傅哥怎麼了？回來的時候就冷著臉，現在又跟瘋了似的。」

　　李斌想了想：「跟祁哥吵架了？」

　　旁邊人反對：「不會吧，他倆怎麼可能吵架？」

　　「是啊，他倆那麼好。」

　　「那是為什麼啊⋯⋯」

　　眾人搖搖頭，想不出個究竟。

　　傅斯衍回到家已經接近十二點，祁嘉給他留了燈。

　　他先去洗了個澡，上床的時候，祁嘉背對著他睡著。

　　「我⋯⋯我關燈了。」傅斯衍小心地開口。

　　祁嘉沒回答。

　　燈一關，房間裡瞬間變成一片黑暗，只有窗子透進微微光影。傅斯衍在黑暗裡看祁嘉，他在床上向來是抱著祁嘉睡的，現在兩個人中間隔著一條界線，他懷裡少了祁嘉溫軟的身子，覺得悵然若失的，連胳膊都不知道該怎麼放。

　　大概過了五分鐘，傅斯衍還是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他怕吵著祁嘉睡覺，正想著要不要去沙發上睡，突然就被翻過身來的祁嘉抱住了。

　　祁嘉半個身子壓在傅斯衍的胸口，緊緊攬著他的肩，啞著嗓子問他：「你要去哪兒？」

　　「沒，沒⋯⋯」傅斯衍立馬回抱著懷裡的人，熟悉的味道充盈鼻間，傅斯衍心裡生出一種有種失而復得的歡喜。

　　「作為我最好的朋友，」祁嘉把頭靠在傅斯衍肩上，語氣洋洋道：「你沒什麼想說的？」

　　「你生氣了？那個女生不是你導師的女兒嗎？她看得出來挺喜歡你的，我怕我說出來，她跟他爸說些什麼，會影響你之後的學業。」傅斯衍悶悶地說：「我都快氣死了。」

　　「之前是誰跟我這兒說，大學都要遮遮掩掩的，將來工作了怎麼辦？藏一輩子嗎？這話好像就是某人在這張床上說的吧。」

　　傅斯衍垂著眼不說話，有些沮喪地想著，他到底還是沒能力給祁嘉一個沒有後顧之憂的生活。

　　「難過嗎？」

　　「寶貝你⋯⋯」

　　「我可從來沒見傅斯衍傅大神這麼挫敗過，所以今天回去的路上，我就跟青橙說了，我說——」

　　傅斯衍一驚，連忙追問：「說什麼？」

　　「我說，剛剛那個人是我男朋友，我們在一起三年了，感情很好。」

　　傅斯衍反應了半天，過了好一會兒，伸手開了床頭燈，暈黃的燈光下，祁嘉下巴抵在傅斯衍胸口，眉眼彎彎地衝著他笑。

　　「寶貝。」

　　祁嘉探過身在傅斯衍的唇上重重地印了一下，舌尖故意在傅斯衍的下唇流連，直把傅斯衍的身上撩撥得發熱，在傅斯衍的手伸進祁嘉睡衣的時候，祁嘉小聲地說：「在我這裡，你也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