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死亡

　　盧少余失蹤的第七天，天空城已經是一片死寂，霍德萊斯死了，在他說他也找不到盧少余之後。

　　死狀還極其淒慘，活生生的被開膛破肚，活生生的被撕成一副骨架，奈斯利爾自己都覺得，他那個弟弟從聽到那個消息之後就已經瘋了。

　　耐薩里奧在天空城裡殺了霍德萊斯，卻並沒有招來任何反叛，一半原因是因為耐薩里奧兇殘的手段鎮住了他們，另一半原因是因為他們都已經知道了霍德萊斯已經完全背叛了天空城，甚至背叛了龍族。

　　而在盧少余失蹤的第五天晚上，獸族大軍終於抵達了天空城的領土範圍之內，然後靜悄悄的在所有人都該熟睡的時候，發動了他們先鋒部隊的第一戰。

　　成群結隊的獸族在巫師召喚的巨型鳥類的幫助下悄無聲息的接近了天空城最高的那座岩峰，藍龍族的人數並不多，雖然天空城地方很廣，但卻只有以最高的那座岩峰為中心點向外擴散的十幾座山峰上有藍龍居住，而獸族的目的就是從最高岩峰開始，殺光這裡所有的龍族。

　　但他們悄無聲息的偷襲卻並沒有起到應有的作用，他們原本應該萬無一失的計策從耐薩里奧他們踏上天空城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宣告終結，他們在寂靜的黑夜裡發起偷襲，卻反而陷入藍龍們早已準備好的圈套。

　　跟隨他們登上天空城的巫師意外的死於非命，他們所控制的鳥類瞬間失控，在面對龍族所產生的巨大恐懼中，拋下剩餘的獸族四散而逃，最後讓早已埋伏準備的藍龍族來了個甕中捉鼈。

　　獸族大軍中上萬的先鋒部隊就這樣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天空城，然後無一歸還。

　　成千上萬的獸族死在了天空城最高的岩峰上，再也沒能回去。

　　鮮血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中經久不息，哪怕是連綿不絕的細雨也沒能將它沖散。

　　藍龍族在耐薩里奧的指揮下成功的做出了一個漂亮的反擊，然而在最初的興奮過後，卻都陷入了莫名的沉寂中。

　　在多蘭大陸漫長的歷史中，龍族人魚族和獸族從古至今就是三足鼎立的狀態，人口數量較少卻在天賦上有極大優勢的龍族和人魚族，普通卻數量龐大的獸族，他們各自守著自己的領土，雖然彼此都清楚對方的存在和生存方式，卻很少有人逾越領土企圖攻佔別人的領地。

　　龍族強悍好戰，擁有極強的領地意識，任何一個不懷好意進入他們領地的人都會被他們撕成碎片，這不假。但這樣的人從來都是少數，他們或許獵殺過無數兇殘體型碩大的獸類，卻從來沒有親手殺掉過這麼多的獸族。

　　哪怕他們殺掉過再多的凶獸，都是不一樣的。

　　更何況這一戰中，死的也不僅僅是獸族。

　　比起成千上萬的獸族，藍龍族的死傷看起來似乎就小的多了，可這是相對於獸族龐大的數量體系而言，幾十條藍龍或許與成千上萬的獸族相比不值一提，但對於整個天空城都不超過兩三千的藍龍族來說，這一戰的死傷已經大大的損傷了他們的元氣，而獸族的攻擊才剛剛開始。

　　如果不是耐薩里奧他們的到來，可以想像，在霍德萊斯的裡應外合之下，藍龍族將遭受的打擊絕對比現在要嚴重的多。

　　可哪怕是這一戰他們勝了，也依舊沒辦法讓他們放下心來。

　　如果再來幾次這樣的攻擊……後果簡直無法想像。

　　但他們卻退無可退，這裡是天空城，是藍龍族從遠古以來就一直居住佔領的地方，儘管越來越多的龍族選擇在帝都繁衍長大，也還是有很多的藍龍族不想離開自己出生長大的地方，他們大多喜歡用自己原始的形態生活，所以比起必須用人形生活的帝都，他們更喜歡天空城。

　　天空城對於他們來說，不僅僅是被他們佔有的領土，更是他們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的家園，沒有人會輕易放棄他們出生長大的地方，更何況是視領地如命的龍族，被侵入自己的領地一分一毫，對龍族來說都是不可遺忘的羞辱。

　　所以想要讓他們讓出天空城，除非像獸族巫師想的那樣，殺光這裡所有的藍龍，踏著他們的屍體進入。

　　一邊是絕對不會放棄天空城的藍龍族，一邊是對天空城勢在必得的獸族，這場對戰一旦開始，似乎就已經意味著不死不休。

　　除此之外，毫無商量的餘地。

　　這種情況，又如何能讓人高興的起來，就算他們贏了，也不意味著能讓獸族偃旗息鼓。

　　獸族大軍的先鋒部隊在這場大戰中無一歸還，但也不意味著他們全都死了，當然最後活下來的也確實所剩無幾，因此他們都被嚴密的鎖在洞穴裡，除了特定的幾個人，其餘的人要麼見不到，要麼就根本不知道他們還活著。

　　雖然比起獸族來，藍龍族實在是算不得死傷慘重，可那些死去的藍龍族並不是無親無故，那些還活著的人他們大都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如果讓他們知道還有獸族活著站在他們的領土上，他們一定會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所以那幾個還活著的獸族，都被耐薩里奧下令嚴密的保護了起來，別說被殺，就連自殺他們都一樣辦不到。

　　而將那幾個獸族保護起來，也並不是因為耐薩里奧突然同情心氾濫，而是他想要知道這些獸族致死都不願意放棄天空城的原因，除此之外，他還期望著這些人或許會知道盧少余的蹤跡。

　　已經第七天了，他還是沒有任何盧少余的消息，他和奈斯利爾已經找過周圍的所有地方，卻還是沒有找到盧少余的蹤影，霍德萊斯致死都沒有說出他將曾經將盧少余藏在什麼地方，他和奈斯利爾廢了很久的功夫才終於找到那個曾經困住盧少余的岩洞，在裡面看到了那把不知道為什麼被遺落在岩洞裡的盧少余的軍刀。

　　耐薩里奧看到軍刀的時候，心裡簡直翻江倒海般的難受，最後卻終於強迫著讓自己冷靜了下來。

　　他已經從最開始的憤怒焦灼，變成現在越來越隱忍的冷靜，可心裡的擔憂害怕卻從未減少過一分，如果不是各種繁重的事物都壓在他身上幫助他分心，他自己都無法想像現在他會變成什麼樣。

　　他甚至都開始學會安慰自己，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至少嘟比獸還在他身邊，他又那麼聰明，一定能保護好自己。

　　如果盧少余現在好好的，那麼他一定會很快想辦法聯繫自己，而他現在沒有發現任何動靜與聯繫的原因，或許是因為盧少余現在距離他太遠了，沒辦法聯繫，或許是因為他現在不能聯繫。而後面的這個情況，顯然只出現在一種可能性之下，就是他現在並沒有人身自由。

　　而方圓百里之內，唯一能讓他沒有人身自由的地方，就只可能是在獸族大軍裡。

　　“說吧，你們一定要對佔有天空城的理由。”

　　耐薩里奧穿著一身並不厚重的獸皮，黑色的碎發柔軟的搭在額頭，將那雙琥珀色的豎瞳隱藏其中，看不出神色。

　　站在他對面的男人看起來已經上了年紀，渾身都被淺褐色的絨毛覆蓋著，一頭亂髮是老年人明顯的灰白，看起來有些醜，但一雙黑色的眼睛卻隱約閃露著精光，正是剩下的幾個沒死的獸族中的一個巫師。

　　男人並不是自己站著的，而是被藤蔓蜿蜒的固定在了石壁上，全身上下都死死的固定著，除了頭，哪裡都不能移動分毫。

　　這倒並不是怕他襲擊耐薩里奧，而是怕他在獸族全軍覆沒的情況下，喪失鬥志的去尋死。

　　男人一直垂著頭，聽到耐薩里奧的聲音才終於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如果從表面上看，這就是一個好看到足以入畫的帥氣青年，似乎還隱約帶著點少年的青澀，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如果他不是親眼看到這個人畜無害的青年帶領著藍龍族設下埋伏讓他們成千上萬的先鋒部隊全軍覆沒的話。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他們既然想要佔領龍族的地盤，在出戰之前，就務必會對敵人做一次最全面的瞭解。

　　黑龍王丹澤瑞恩，戰神斯卡利特，這兩個是他們重點防範的目標。

　　至於丹澤瑞恩的幼子，王權繼承者耐薩里奧，他們瞭解到的都只是道聼塗説。

　　什麼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什麼比丹澤瑞恩更有前途，這些一聽就讓人覺得誇大其詞水分含量極大的話並沒有讓他們生出太多的警戒，畢竟是個才兩百多歲剛剛度過少年期的孩子。

　　所以他們誰也沒有想到，這個從來沒被列為防範目標的孩子會讓他們從剛一開始就吃了這麼大的一個虧。

　　如果還有機會活著出去，他一定會告訴別人，這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男人，真正符合了龍族所有上天賜予的優勢，聰明強悍並且無所畏懼。

　　假以時日，他真的會如傳言中那樣，比他父親丹澤瑞恩還讓人忌憚的多。

　　獸族巫師細細的打量著眼前的人，一言不發。

　　耐薩里奧也不催他，他現在什麼都沒有，唯獨多的就是被不斷磨練的耐心。

　　時間長到耐薩里奧身後的人都忍不住想要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那個男人才終於又開了口，聲音沙啞蒼老，“告訴你們又能怎麼樣？你們會將天空城讓出來麼？”

　　耐薩里奧頭也沒抬，“不會。”

　　“那又何必告訴你。”男人咳了兩聲，又沉默了起來。

　　耐薩里奧還在把玩著手裡沒有什麼裝飾物的軍刀，骨節分明的手指在粗糙防滑的手柄上反復摩挲，又像是在輕撫著愛人一樣，柔情四溢。

　　“這個理由不會讓我們讓出天空城，但或許會讓我們在下次面臨獸族大軍的時候，不大開殺戒。”

　　男人愣了一下，最後無所謂的往後面靠了靠，然後十分誇張的大笑了起來，“十分抱歉，容我笑一會兒，耐薩里奧殿下。這個條件從表面上來看，不得不稱之為一個有利條件，但是……”

　　男人頓了一下，嘴角張狂的笑意慢慢收回，他又頓了頓才說道，“但是沒用的，如果我們得不到天空城，一樣會死的，就算你們網開一面不大開殺戒，獸族也會逐漸死亡，直到最後完全消失。”

　　“什麼？”耐薩里奧終於停止了把玩軍刀的動作，抬頭來有些吃驚的看了男人一眼，琥珀色的眼睛牢牢的凝視著他，想要從他眼中看出一絲一毫的不自然，但是沒有。

　　男人嘴角的笑意還未完全收斂，眼神卻已經在這句話之後沉靜淒涼了起來，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難以言說的壓抑的絕望，他張了張嘴，沙啞蒼老的聲音再次從他口中傳了出來。

　　“獸族已經不行了，如果得不到天空城，等待我們的只會是永無止境備受折磨的死亡。”

　　“比被你們用利爪撕裂，還要痛苦折磨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