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情話
這場多方會談並沒有像盧少余想的那樣談了很久，實際上，黑龍王丹澤瑞恩說的事情，大都是耐薩里奧已經說過的，盧少余聽得很認真，但是還是覺得沒有再說一遍的必要，想來想去之後想通了。
這群人果然是專門來吃飯的吧，不好意思承認才說自己來是有正事的吧。
盧少余：……
果然還是他太天真了。
不過晚上睡覺的時候，盧少余還是成功的沒有了睡意，他一想到明天就要跟隨耐薩里奧一起離開帝都，踏上對他來說完全未知的其他領土，就有種參雜著少量緊張的興奮感，這種感覺就像是每次教官宣佈新的野訓地點一樣，即擔心可能發生的未知狀況，又對這種冒險式的旅程表示十分激動。
他在床上烙燒餅似的翻來滾去，一丁點睡意都沒有。
黑龍趴在石床旁邊，在他翻來滾去的聲響中，睜開了琥珀色的豎瞳。
“睡不著？”
盧少余覺得自己翻身動作其實挺輕的，卻忘記了龍族的聽覺也和嗅覺一樣靈敏，在這樣寂靜的環境中，一點點的聲音在黑龍耳中都無從遁形。
“吵著你了？”
黑龍甩了甩尾巴，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出了另外一個問題，“在想明天離開帝都的事情？”
盧少余索性翻身坐了起來，看向旁邊，月光從巨大高聳的窗戶裡灑下來以後就只剩下了一點微光，黑龍就沐浴在這種微光下，黑色的鱗甲被鍍上一層皚皚銀光，沒有半點西方神話裡兇殘狡詐的惡龍形象，反而像是一個正義的守護者，執著而堅定的守護著自己珍視的東西。
盧少余在心底暗歎，龍族這種生物真是被上天眷顧，他們強大悍勇，並且無所畏懼，神奇美好的像是只會存在在傳說裡，盧少余做夢也想不到，有一天會有這麼一群龍族真真實實的出現在自己眼前。
半晌，盧少余才輕聲“嗯”了一下，然後下床盤腿坐在了黑龍旁邊。
“龍哥，你害怕麼？”
盧少余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
黑龍歪著頭枕在自己的前爪上，噴了噴鼻息，問道，“怕什麼？”
盧少余出神道，“即將到來的戰爭啊，你不害怕麼？你們打起來那麼嚇人，一定會死人的吧。”
會噴水噴火的仿若神助的龍族，如果互相廝殺，不用想也知道，場面會有多可怕，耐薩里奧他就一點也不害怕麼？
黑龍定定的看著盧少余，像是在思考，盧少余也不說話，靜靜的等著黑龍開口。
“我出生之前，帝都就已經存在了。”
“帝都法則的第一條，就是同族不可廝殺，違者逐出帝都，永不許歸。”
“我從一出生就謹遵這條法則，從來沒想過違背。”
“不過阿爾索斯不同，他已經三千多歲了，壽命比丹澤瑞恩還要長了一千年。”
“他在迷霧沼澤稱霸了一千多年，帝都的法則只能約束帝都，而龍族的版圖中，帝都這一點其實根本算不得什麼，不是所有人都甘心被統治，更何況是生來就心高氣傲的龍族，但是卻少有人會不想統治別人，阿爾索斯的野心大概是從進入帝都的那時起就已經生了出來，他挑戰了丹澤瑞恩的父親，也就是我的祖父克洛索因斯，卻不敵而敗。”
“龍族天生喜歡強者，祖父克洛索因斯也一樣，他歡迎來挑戰他的每一個龍族，自然也從未將阿爾索斯真正的視為敵人，相反，他十分器重他，阿爾索斯的智慧和力量決定了他在帝都的地位越來越高，直到我的父親丹澤瑞恩繼承王位。”
“阿爾索斯大概這時候才明白他並不想要聽命於任何人，尤其是一個小了他一千多年，在他看來不過是個毛頭小子的丹澤瑞恩。”
“綠龍族的狡猾是天性，而阿爾索斯則是其中佼佼，他能為了權利忍辱負重，在很多龍族看來，他都對丹澤瑞恩忠心不二，如果不是阿爾雷德。”
盧少余還是第一次聽耐薩里奧一口氣說這麼長時間的話，就像是將他當成了一個傾聽者一樣，讓盧少余意外之餘，覺得好像還挺好的。
“阿爾雷德，是那個被逐出帝都的綠龍阿爾雷德麼？”
黑龍甩甩尾巴，輕輕的拍打著床面。
“嗯，阿爾索斯妹妹的兒子，阿爾雷德。”
氣氛原本無比正經，但是盧少余一想到這段尷尬的關係，莫名其妙的又有點想笑，他忍了半天才憋住笑意，問道，“嗯，然後呢？”
“直到阿爾雷德出生，丹澤瑞恩才終於明白阿爾索斯的詭計。”
“阿爾雷德的母親，從未喜歡過丹澤瑞恩，也只有她不是真心誠意的想要給他生下後代，但卻礙於阿爾索斯。”
“她雖然被迫給丹澤瑞恩生下了阿爾雷德，卻從來沒有停止過追尋自由的腳步，阿爾索斯答應她，只要生下阿爾雷德，就再也不管她了。”
“所以阿爾雷德從未討過他母親的歡心，也是到了這個時候，丹澤瑞恩才慢慢發現了阿爾索斯的圖謀。”
盧少余猛地坐直身子，“等等，我突然想起來，那阿爾雷德串通你別的兄弟一起圍攻你的事情，不會就是阿爾索斯做的吧！”
黑龍甩了甩巨大的腦袋，“不是，阿爾索斯沒有這麼笨，這種明顯會觸怒丹澤瑞恩的事情，他不會做。不過正是阿爾雷德的莽撞，才讓丹澤瑞恩徹底的看清了阿爾索斯對於王這個位置，有多麼垂涎。”
“之後他大發雷霆，將除了我和奈斯利爾之外的兒子全部驅逐出帝都，因為他意識到無論是誰坐上繼承人這個位置，都將會成為阿爾索斯的目標，他就算手眼通天，也不能同時保證所有人的安全。”
盧少余聽著這個完全不同版本的故事，驚詫的瞪大眼睛，“也就是說他不是因為偏心喜歡你所以才趕走他們？”
黑龍定定的看著他，沒有說話。
盧少余想著想著卻突然有點心驚，不只是這樣，丹澤瑞恩這樣的舉動將所有人都摒除在外，卻獨獨將耐薩里奧圈在了危險的中間。
因為從那時候開始，阿爾索斯的目標就不會對著別人，而是只有耐薩里奧。
黑龍什麼都沒說，但在盧少余心裡，事情儼然就已經是這麼回事兒了。
他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倒是忍不住的為耐薩里奧心疼起來。
“丹澤瑞恩他用你當目標，吸引阿爾索斯的注意？”
用自己最疼愛的小兒子？
盧少余完全想不通黑龍王的腦回路，他原先還以為黑龍王將其他兒子都趕走，只留下耐薩里奧和丹澤瑞恩是為了保護他，但現在想想，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兒了。
大概是盧少余臉上的心疼震驚有點明顯，黑龍亮晶晶的眼睛裡反而有了點笑意。
“你在為我擔心？”
盧少余沒有多想，毫不扭捏的承認了，“當然啊，黑龍王這手玩的也太過了吧。”
但是耐薩里奧卻一點都沒有生氣的樣子，相反，他的眼睛裡是極為堅定的神色。
“丹澤瑞恩他很愛我。”
這大概是耐薩里奧會說的最肉麻的話了，儘管聲調沒有一點起伏，卻明顯能聽出來他是認真的。
盧少余有些不敢苟同，“將他最愛的兒子推到阿爾索斯這樣的人面前？”
這也叫愛麼？這能叫愛麼？
“不，他很清楚他自己在做什麼，我也很清楚。”
好吧，只有他一個人好像不那麼清楚了。
“王的成長不可能一帆風順，必須伴隨著挫折痛苦傷害，才能讓人無堅不摧，這是丹澤瑞恩的原話。”
盧少余愣了愣，還是覺得不能理解這樣的教育方式。
“就是因為他最愛我，所以才會選擇讓我來接受這一切。”
讓最愛的兒子在最兇險的環境裡成長？這倒是跟地球上某些發達國家的教育理念不謀而合，但盧少余還是有些膈應，膈應他將耐薩里奧硬生生的推到阿爾索斯這頭野獸嘴邊，看著他們互相搏鬥。
丹澤瑞恩不會不知道，耐薩里奧將會變成阿爾索斯野心路上的絆腳石。
但他現在卻沒辦法指責什麼，他還是有些不能釋懷，卻已經開始理解，丹澤瑞恩想要讓耐薩里奧強大起來，強大到足以撐起整個帝都而煞費苦心，儘管成長的方式在盧少余看來，有些殘忍。
“你是在為我心疼？”耐薩里奧的語氣輕飄飄的，反而像是心情很好的樣子。
盧少余又想順口承認，卻猛地感覺到了耐薩里奧語氣裡的溫柔期待，想了又想將到嘴邊的話憋了回去，說道，“這種遭遇換成是誰都會心疼吧。”
耐薩里奧垂了垂眼睛，“嗯”了一聲，“最反對的就是我的母親。”
盧少余歎氣，“可以想像。”自己最愛的兒子被老公推出去當靶子，換成是哪個當媽的都不能理解吧。
雖然這麼說也不對，但盧少余就是覺得心裡不大舒服，尤其是對黑龍王丹澤瑞恩。
“我從來不覺得這是一種殘忍，他想要讓我承受更多的風雨，也在風雨中變得更為強大。”
盧少余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好吧，就當他白為他心疼了行吧。
黑龍夜視力極強，盧少余的表情絲毫瞞不過他的眼睛，他嗤了一聲，像是笑出來了一樣，惹得盧少余瞪大眼睛。
“可我現在有些後悔了。”
“什麼？”
“我不想做什麼王，也不想承擔帝都這樣龐大的責任，我有了更重要的事情想做。”
這幾句話黑龍說的極其溫柔，用那種低沉沙啞渾厚的聲音講出來的時候，盧少余忍不住的抖了抖，他有種耐薩里奧在對著他說情話的彆扭感，雖然耐薩里奧這幾句話好像也的確是說給他聽的，盧少余連忙倉促的將頭扭到一邊，若無其事卻有些結巴的說道，“那，那就去啊……”
“嗯，所以我從未懼怕過阿爾索斯，從前不怕，以後更不會怕。”
“我有了新的目標，他足以超越任何事情讓我變得強大。”
盧少余身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承認他很感動，但是……又暖心又尷尬啊！！他從來也不知道耐薩里奧這種面癱說起這種肉麻的話來居然一套一套的，他快要招架不住了啊！！再說下去就真的要彎了啊啊！！
盧少余在心裡不斷吐槽，才能讓自己少在意一點從而維持住臉上的鎮定。
然後他聽到黑龍說道，“我說完了，睡吧。”
盧少余唰的一下站起來，“好的，龍哥，趕緊睡，明天還要早起呢。”
然後就直挺挺的爬上床躺在上面做死屍狀。
黑龍有些沮喪的垂下頭趴在自己的前爪上，在心裡默默的補充道。
他會在打敗阿爾索斯之後，告訴丹澤瑞恩，他不想做什麼王，他只想跟他在一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