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大佬的藥
嚴母的人際關係很簡單, 沒什麼特別親密的朋友, 後半生和家裡人基本上也斷絕了聯繫,所以只舉辦了一個簡單而低調的小型的葬禮, 沒有請何家人。
何家人倒是一直嘗試和嚴深聯繫上, 接著操辦他母親後事的由頭讓他回何家, 不過他已經徹底厭煩了這家人,懶得再為這些親戚浪費時間,直接吩咐下去把人隔開。何家沒那個能量探知他的行蹤, 即使急得團團轉,也束手無策。
總體來說,嚴母的後事辦的很簡單, 幾天就全部結束了。
嚴母的墓最終落在城郊的墓園裡, 地段不算最好,但環境非常幽靜,很適合長眠之人停留。
塵埃落定之後,嚴深站在嚴母墓前, 垂眼看了半晌,漆黑的眼眸中有些混沌,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直到墓園的樹林中有飛鳥不知道被什麼東西驚起,枝葉掙動的聲音混合著清脆鳥鳴在墓園中突兀響起, 才回過神來。
他定了定神, 眼中迷濛的混沌褪去, 很快又變成了平時那個淡然沉穩的嚴總。
將手中隨意拎著的一束白菊放到母親墓前, 風帶下來一片落葉,捲著身體飄飄繞繞往下落,正巧落在墓碑頂上,搖晃了幾下後立在了上面。
嚴深的視線在樹葉上停留了一會兒,並沒有彎腰將它拂開,而是牽起一旁蘇斷的手,習慣性在青年修長而柔膩的手上捏了兩下,說:「走吧。」
蘇斷也回過神:「嗯嗯。」
然後像來的時候一樣,乖乖地被嚴深牽著,離開了這座幽靜的墓園。
……
坐車回去的路上,氣氛很安靜,嚴深一言不發地捏著蘇斷的手玩,蘇斷被當成玩具玩了一會兒之後,終於忍不住蜷了蜷指節,小聲問:「深深,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嚴深被青年細瘦的手指握住食指,沒有什麼力道的手指只要微微使力就能掙開重新掌握主動,但嚴深卻並沒有將被握著的手指抽出來,而是順著手指被握住的姿勢,掌心微微一翻,將青年清瘦的手握在了手中,拇指指腹在光滑白皙到淡青血管清晰可見的手背上摩挲。
對上青年頗有些小心翼翼的黑眸,嚴深從喉間發出一聲低沉疑問:「嗯?」
蘇斷老老實實地被他摸著手,提醒他:「那天在醫院……」
一邊說一邊觀察著嚴深,看到他的表情沒有沉下來的趨勢,才將後面的話吐了出來:「那個人說何……女士給你留了東西。」
按照輩分以及他和嚴深的關係,他原本應該稱呼嚴深的母親為阿姨,但蘇斷想了想嚴深和他母親之間糟糕的關係,直覺性地覺得嚴深不會高興他用這種稱呼,於是遲疑了一下後,就採用了一個比較客氣和疏遠的稱呼。
嚴深對這個稱呼適應良好,沒有露出什麼不贊同的表情。
聽到他提起這件事,嚴深在他手背上摩挲的動作頓住,說:「我有印象。」
「那你不要去忘了拿,」蘇斷將手中男人的手指握緊,聲音小的像是蚊子哼哼,「……萬一是很重要的東西呢?」
嚴深沒有回答,視線落在蘇斷臉上,黑沉眼底帶著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緒。
蘇斷在心裡揪了一下自己的頭髮,假如他現在是原形的話,恐怕已經急得抖葉子了。
頗有幾分心虛意味地將視線撇開,他在心裡憂心忡忡地戳系統:「系統,幫我檢測一下嚴深現在的心情。」
任勞任怨的系統說:「檢測到治癒目標現在的情緒波動偏向負面,不過程度十分輕微,宿主不用過度擔憂。」
蘇斷說:「嗯嗯,謝謝你。」
聽到系統的話,蘇斷放心了一些,然而也僅僅是一些。
這幾天嚴深雖然一直在忙活母親的後事,看起來似乎對生母的喪事十分盡心盡力,只有幾乎每時每刻陪在他身邊的蘇斷隱約感覺到,在這種忙碌中,他其實根本沒有投入什麼感情,只是在盡生為人子的義務而已,按部就班地走著程序。
嚴深這種近乎冷漠的狀態讓蘇斷一頭霧水,為了避免嚴深不開心,更加不敢隨意提起那個敏感的話題。
但瞅瞅嚴深那彷彿徹底被黏在80、紋絲不動的治癒值,又不得不硬著頭皮提起,畢竟按照普遍規律,這種遺物一般都有著特殊的含義,說不定就能對嚴深的病情起到一些幫助。
然而不出意外地,聽見他說起這個,嚴深果然還是生氣了。
蘇斷其實不太懂,因為每次進入世界的身份大部分都是孤兒,僅有一世的家人對他也非常愛護,所以他對於這種親人間無法和解的舊怨並沒有過什麼切身體會。
不過由於他已經學會了偏心眼這個壞習慣,所以當然是毫無原則的站在自己對象的這一方。
或許在大部分人的觀念中,母子間哪有隔夜仇,況且事情都過了那麼多年,身為子女,嚴深還在記仇,是非常不應該的,但妖怪的準則一向是自己高興就好,對於蘇斷而言,讓對像不高興的人,他當然也喜歡不起來。
許久沒有接話,嚴深忽然把手指從他手中抽出來,抬起來摸摸蘇斷的下巴,眼眸幽深,猝不及防地問了一句:「你想離開嗎?」
蘇斷:?
被掐著下巴的蘇斷眨眨眼,一時間不明白男人在說什麼。
然而他這幅呆樣落在嚴深眼裡,卻又帶上了另一層意味。
自從那天去醫院開始,小倉鼠對自己的態度就開始逐漸變得小心翼翼起來,嚴深當然是能感覺到的。
……大概是被他身上這一堆亂七八糟的破事嚇到了。
在遇到他之前,蘇斷的生活雖然普通,但也可以說是安穩的,小倉鼠謹慎地把自己縮在一個角落裡,只掙到能夠買瓜子的錢就已經足夠滿足,假如沒有那場飯局從天而降,大概就會像以前那樣平凡卻安逸地生活下去。
對於蘇斷這種乖順卻容易知足的性格而言,安穩大概就是一種最理想的生活狀態了。
而他的生活常態,無疑是跟「安穩」這兩個字格格不入的,即使身上的權勢已經足以阻隔絕大部分的惡意,但只要他站在那個位置上一天,依舊會有源源不斷的麻煩湧過來。
只要蘇斷一天跟在他身邊,就一天過不了普通人的生活。
他看得出蘇斷已經盡力做得很好了,那天在醫院的時候,還出乎意料地幫他噎了何家的人,對於不善言語、極少跟人嗆聲的蘇斷而言,能做出這個舉動,應該已經鼓起了非常大的勇氣了。
然而一個人的本能是很難改變的,蘇斷到底還是不適應他帶來的源源不盡的麻煩,甚至連面對他的時候,態度都不自覺地變得小心謹慎起來。
雖然青年從來不說,但那些點點滴滴的細節都在表示著,對於青年而言,和他生活在一起,無疑是很累的一件事。
……
正當嚴總沉浸於自己和青年之間有著重重阻礙的酸澀時,青年帶著些茫然清亮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沒有啊,你在說什麼?」
蘇斷看著他,細細的眉頭擰在一起,眼底亮著細微星光,彷彿很困惑的樣子。
沉默幾秒,嚴深看著蘇斷,聲音低沉地安撫他說:「斷斷,不要勉強——」
青年無措地張張嘴,一時間沒說出話來,只是持續迷茫地看著他,眼裡實質化得簡直都快冒出小蚊香圈了,最後茫然地逸出一聲氣音,呆裡呆氣的:「……啊?」
嚴總眉頭一皺,話說到一半,意識到事情和他想的大概有些出入。
小倉鼠不擅撒謊,絕對假裝不到這麼逼真的模樣,看蘇斷這幅樣子,難道真是他誤會了?
沉默數秒後,嚴深鬆開他的下巴,盡量沉穩地問:「你最近怎麼……這麼沒精神?」
蘇斷眨眨眼,慢半拍地拉住男人收回去的手,小聲解釋說:「你最近都不太高興……」
「不想拿就不去拿了,」蘇斷捏捏他比自己寬大了一圈的手掌,黑亮的眸子仰起,認認真真地囑咐著:「……你高興一點。」
這一世的愛人看起來沉穩成熟,然而有很多時候卻比他還要敏感和脆弱,雖然外表是大人,但給蘇斷的感覺卻像個要不到糖果的小孩子一樣。
竟然是因為這個——
青年細瘦的指尖在他掌心劃過,像是不小心落下的絨羽,在接觸到的部位帶起一陣軟軟的酥麻,順著血液往四肢百骸擴散,連帶著那顆的跳動的心臟也麻了半邊。
「不,」嚴深一改剛剛深沉憂鬱的態度,反握住蘇斷細瘦的手掌,冷靜且斬釘截鐵地說:「聽你的,我們去拿,現在就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