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場昏了過去。幸好他很快就恢復了意識,經檢查並無大礙。
塞西不記得失蹤期間發生的事,隻記得自己與女兒遭遇了某種危險。米莎比母親記得的多一些,接受特殊詢問的時候,她以一種超過年齡的成熟態度回答了大部分問題。即使如此,她能夠提供的線索也不夠清晰,不足以查明失蹤案背後的真相。
塞西的身體足夠健康,比當初傑裡和肖恩的情況好很多。米莎也沒有明顯的健康問題,唯一令人擔憂的是,按說今年她已經十一歲了,但她的外貌看起來仍然只有七歲。人們認為這是經歷苦難、營養缺乏造成的。
醫療組還認為,母女倆的失憶症狀有可能是精神原因造成的。有人為此申請了催眠治療,幾年之後這一建議才被批準,而且收效甚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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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傑裡·凱茨作為實習人員,與另外十幾名同事來到一段僻靜的小路附近。
這一帶位於巴爾的摩與華盛頓之間,正是當年他與肖恩·坦普爾被人發現的地方。
幾年前,相關機構仔細分析了傑裡與肖恩陳述的個人經歷,決定在此地不遠處建立起一個簡易的監測站。
很多工作人員對這一決定不抱什麽希望,畢竟大多數人都不知道自己要監測的是什麽,也不知道到底應該注意哪些讀數變化。
2024年10月的某天,監測站收到了強烈的信號,是可追蹤藥劑形成的反饋。萊爾德·凱茨曾經成功將藥劑注射入來自“不協之門”的生物體內。
十幾人的搜索小隊帶著手持終端出發了。行進到某區域時,每個人的手持終端警報聲都變得極為急促,這說明他們追蹤的事物幾乎近在眼前。
那時候,不僅是傑裡,小隊每個人都不太能理解一件事:為什麽要讓追蹤終端發出如此刺耳的聲音?就不能設計成更安靜、更隱蔽、更令人舒適的提示方式嗎?為什麽要這樣設計它?是此類產品的歷史遺留問題,還是要故意把它設計成這樣?
後來傑裡才漸漸明白,它就是必須發出這樣的噪音。而且不能是平穩的噪音,必須是急促、高分貝、令人難以忽視、令人心生煩躁的噪音。
因為它的作用不僅僅是“提示你”,還有“打擾你”。
當你順著它的提示,找到被追蹤的對象時,你可能會看到永遠想象不到,也永遠不想看到的東西。
這不僅僅是視覺意義上的“看”,更接近於察覺、辨識、沉浸。
越是靠近目標,追蹤終端的聲音就越會打擾到觀察者的專注。因為它不僅僅是聲音,更是一根“安全繩”。
其中道理就類似於……如果你的老媽老爸或配偶正在你耳邊發飆,隔壁房子裡的衝擊鑽正在瘋狂怒吼,那麽你就很難將身心都沉浸於眼前的景觀。無論那景觀是美好的風景,迷人的畫作,體驗極好的遊戲,或是無比幸福的夢境。
追蹤終端要將人帶到某種東西面前,既要讓他們直接看到它、感知到它,又要盡量讓他們不要過度沉浸於所見之物。
聽起來挺矛盾的。目前為止,他們只能在矛盾中盡量謀求平衡。
當然,一開始需要有某人先見過被追蹤體,並且給它注入藥劑,終端才能對目標進行追蹤。這個人動手時,他身上是毫無保護的,就像曾經的萊爾德·凱茨。但在後續行動中,拿著追蹤終端的不一定還是那個人,即使不能保護他,“安全繩”能多保護幾個人也是好事。
近些年裡,追蹤終端和與其相關的設備又有了些改進,據說敏銳度更好,“安全繩”提示音裡還加入了具有心理暗示功效的高頻音。
在2024年10月的這次行動之後,傑裡才真正體驗到噪音的必要性。他通過親身經歷認可了其中道理。
那天,他們找到的其實並不是一開始的目標,不是與萊爾德接觸過的那個生物。
他們見到的是萊爾德本人。
2015年的時候,萊爾德在進入“不協之門”前也給自己注入了可追蹤藥劑。
這麽多年過去,按說藥劑在人類體內早已代謝完畢,但萊爾德身上的藥劑仍能引發示警。
萊爾德的出現本該是好事。他不是問題,真正的問題,是他身邊的那個實體。
沒人知道該稱它為什麽……生物?物品?好像都不太對。
當這一景象闖入視野,搜索小隊當場潰不成軍。
有的人轉身就逃,有的人無視命令直接拔出了槍,有的人保持著一定理智,阻止了試圖射擊的同事,但自己並不敢做出更多行動,有的人尖叫著匍匐在地,還有人做出毫無道理的行為,比如攻擊同事,用匕首傷害自己等等。
每個人都被無法形容的恐懼碾壓著,沒人能說出自己到底在害怕什麽。
即使是影視或遊戲中最惡心的怪物,身上也會有現實存在的事物的影子,而他們看到的東西不是這樣……人們回顧過往的人生,提取不出任何關於這個形象的經驗。
開槍的同事全部陣亡。傑裡根本沒看清他們是怎麽死的。有些人在痛苦地掙扎,只有少數人還能保持一定程度的冷靜,他們一致決定撤退,當然也要盡可能救助崩潰的同事……
在所有人之中,只有傑裡向著那個實體走了過去。
他把胸前的追蹤終端拿下來,貼在耳邊。那種聲音不但尖銳、急迫,而且音質完全是劈裂感的,如果被這聲音圍繞超過一小時,任何人都肯定會被逼瘋。
但這對當時的傑裡來說剛剛好。
他努力把兩個念頭留在腦子裡:是萊爾德,萊爾德回來了。這聲音真他媽惡心,煩死我了。是萊爾德,萊爾德回來了。氣死我了,我要瘋了,錄音的和調音的是誰,真應該揪著他的腦袋撞牆。是萊爾德,萊爾德回來了。煩死人了,我寧可左鄰右舍都在裝修也不想聽這個……
恍惚之間,他好像又看到愛芙太太家的小院子。當年他“回家”的時候,也看到過這個地方。
在崗哨的方尖碑頂端房間裡,他和肖恩一起爬上了布滿植物的矮牆,從上面跳進院子……但他們沒有出現在松鼠鎮的愛芙太太家,而是出現在這裡——華盛頓與巴爾的摩之間的某處,和現在萊爾德所在的是同一個地方。
當年在他離開之前,萊爾德對他說:“如果你能回到家,之後就不要找我們了。”
他沒有同意。他不太記得自己是怎麽回答的,反正他沒有同意。
其實不只是他,肖恩也沒有放棄尋找那幾個人:不僅是萊爾德,列維,塞西和她女兒,還有艾希莉和羅伊。
雖然對現在的傑裡來說,與肖恩相處是一件非常難受的事情,但他還是得承認,肖恩確實一直在為此而努力。
只可惜他們並沒有做到,這麽多年裡,他們基本沒有進展。
現在,他竟然偶然地看到了萊爾德,無論這是真實還是幻象,他都必須朝萊爾德走過去。
離開松鼠鎮、離開父母、離開肖恩之後,傑裡愈發能夠理解曾經的萊爾德。
他的哥哥在十歲時就被迫離開了家,然後一直想回去,一直無法回去,一直沒有人想接他回去……直到最後,連他自己都放棄了這一點。
在噪音和充斥視野的恐懼之物中,傑裡漸漸走近自己的異母哥哥。
他努力不看別處,隻盯著萊爾德身上的無數傷口,即使它們再駭人也沒關系,他正好可以順便觀察它們的情況,讓注意力不被別的東西牽走。
他向前方伸出手——現在我是個成年人了。代表凱茨家的不僅是我們的父親,還有我。我來接你回去。
出乎意料的是,萊爾德身邊的不明實體並沒有發動攻擊。
它接觸了傑裡,傑裡沒有感覺到疼痛,肢體也沒有缺損……所以它應該是沒有攻擊他吧。
傑裡聽到了一些無法理解的聲音,像樹葉的沙沙聲,或者掌心用力摩擦的聲音,還有點像電流音。
他說不好那到底是什麽,因為他聽不清楚,追蹤器的噪音快把他的腦子沾滿了。現場不僅有他耳邊的追蹤器,更遠一點的地方,同事們丟下的幾個追蹤器也在不停鳴響。
傑裡碰到了萊爾德,但他不知道該怎麽接過這具身體……萊爾德身上的傷讓人不知道碰哪才好。
那個不明實體似乎也沒打算放開萊爾德,傑裡不知所措,大腦漸漸變得一片空白。
不知什麽時候,他失去了意識。也許是大腦的負擔太重,像機器一樣暫時崩潰了。
幸好,追蹤終端還有另一個作用,也是它的主要作用:它會把記錄到的信息實時傳送給相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