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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我是深情男配 - 第54章字體大小: A+
     
    第四十九章(下)

     外頭符咒貼了一半,棠敷忽然歎了口氣,他憂心如此,酆憑虛自然不能冷眼旁觀,就開口問道:“阿棠,你怎麼了?”

     “憑虛,你說玄解他會不會出事?”棠敷醫者仁心,常年是倩娘來問他要傷藥,多少知道些玄解刻苦勤奮的事,他對滄玉家這只小獸不大瞭解,可不妨礙關心幼崽之心,又想到滄玉眼下這般情緒外放,輕聲道,“你不知道,滄玉平素喜怒不形於色,他如今這般外現,可知是何等心神不寧,我怕一旦出事,他真要傷心欲絕了。”

     酆憑虛的情商只在對棠敷時上線,百年來脾性沒怎麼大改,略一沉吟,只淡淡道:“生死有命,你我已經盡力,又能做什麼打算。”

     “你不明白。”棠敷搖搖頭道,“我與滄玉相識多年,從未見他如此失態,便是他與他妻子和離,亦不曾似眼下這般。他心中定將玄解看得很重,我只恐他會做出與魔族開戰的打算來。”

     不愧是大預言師呢棠敷。

     要是旁人,酆憑虛大概是懶得理會,可如今因著是棠敷,就又多說了一句:“費心想得此事,倒不如找出魘魔,還姑胥太平,免叫更多人受喪親之苦。”

     棠敷知酆憑虛此話並非是故意為難諷刺,而是真心實意這麼想,因而並不怪他,柔聲道:“你這話萬不要對滄玉說。”

     “好。”酆憑虛雖不明白,但不在意答應棠敷此等小事。

     棠敷與酆憑虛又看了幾戶人家,有一戶似乎是個算命先生,家中風水占卜的書擺得有模有樣,什麼籤子星盤龜甲都一應俱全,倒叫棠敷靈機一動,喜道;“有了,我大可推演天機一番,看看玄解眼下情況如何,好叫滄玉不再那般擔憂。”

     占卜之術並非兒戲,窺探天機更不是尋常,棠敷如此說來輕而易舉,只應他心中覺得自己與酆憑虛前緣再續全是仰賴滄玉,更何況多年摯交,不忍見其如此傷悲。

     酆憑虛對棠敷此舉並沒什麼反應,聽他這麼說,就從桌上撿了三枚銅錢,淡淡道:“此處只有此物堪用。”

     他二人心有靈犀,棠敷當即接過手來,恰在此刻房屋主人此刻正回到家中來,果真是個算命先生,正搖頭晃腦地摸著自己的山羊鬍子,把那“鐵口直斷”的幡子放在一邊,坐在桌前捧起龜甲似模似樣地求卦。

     真妖怪遇上假神仙,雙方一道起卦。

     真不知能蔔出什麼玄妙來。

     …………

     魘魔近日心情同樣不太好。

     就像山寨貨碰上正品,魘魔作為一個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山寨品,對自己的能力一直挺自傲的,哪知遇到了滄玉這麼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存在,既想吃了他,又是嫉妒他,渴望親手毀掉這份完美,享受對方的驚恐跟痛苦;同樣想一口口將對方吞進腹中,得到這份力量。

     可恨的是,他沒辦法擊破滄玉。

     魘魔很喜愛滄玉的皮相,在對方那大大受挫之後仍不嫌膩味,只不過見識過正主的風範,不自覺模仿起來,又在心底懊悔自己當日因為那怪胎小子的緣故露了怯,沒能多說上幾句誘惑的話,指不定就能把對方拉入塵埃。

     實力有時候並不代表一切,心性才是魘魔真正的對手。

     人類只有在縱情享樂時才有極端的兩面,他們沉溺歡樂,又不吝惜在此事上發揮各種所長,將惡意盡情宣洩出來。魘魔躺在軟榻上,以手枕著頭,取過琉璃杯盞握在手中,那杯子光華流轉,晶瑩剔透,愈發襯得那只手白潤無比,他飲下一口美酒,輕輕歎息了聲,頗覺厭煩。

     他冷眼看著男男女女陷入迷亂煉獄,不由得嗤笑了聲,六界之中,唯獨人生來就有靈智,偏生他們同樣骯髒不堪,這世間要是多些酆憑虛那樣的人,魘魔早早就餓死在這片大陸上了,哪輪得到他作威作福,威風八面。

     其實縱是酆憑虛,也難逃人心操縱,他懼怕情人背叛,憐憫凡人無辜,憎恨魘魔無情。

     七情六欲,呵。

     魘魔仰頭啟唇,將凡人的情緒吞入腹中,緩緩長舒了口氣,他舊傷未好又添新傷,那人美是美得出奇,下手也頗為毒辣。

     實力強橫如此,在魘魔所遭遇的魔將裡都不曾見過幾個,他從魔界逃出至今已有五百餘年。魔尊約莫覺得失了顏面,又或是覺得無聊,他的心思總是很難猜的,意思意思派了幾個魔將前來追捕,魔將再是驍勇,都沒有那個男人給魘魔的壓力大。

     不知道這兩人到底是什麼來頭,怪小子已是那般可怖……

     魘魔想起當日之事仍覺得心有餘悸,他的確借滄玉的容貌窺探到了玄解心中黑暗,卻不曾想那黑暗無邊無際,幾乎要將他吞噬,真不知這小子小小年紀哪裡突生那麼大的恐懼,想來性情偏執得可以,否則哪能造出那麼大的虛空世界。

     與滄玉身上的氣息截然不同,玄解當時爆發出的氣息雖強,但魘魔直覺不要下口,否則定會引火焚身,直覺救了他許多次,這次也不例外。

     魘魔當日若慢退一步,只怕就被那異獸一塊兒關進了那虛空世界之中再出不來了。

     想到此處,魘魔不由得又飲了三杯美酒,他行事向來無往不利,當年遇到棠敷與酆憑虛這兩個冤家對頭,對方尚沒討到好處去,酆憑虛斷了天旭劍,棠敷受了重傷,大家兩敗俱傷,只能算是打平。

     沒想到如今遇到兩塊鐵板,沒咬到肉反倒崩了兩顆牙。

     魘魔憤憤不平。

     夜漸深沉,凡人總要吃飯睡覺,魘魔吸食夠了七情六欲,又見著他們煩悶,就揮手讓他們各歸其位去了。

     美酒醇厚,魘魔飲第七杯的時候,空間忽然開裂,一團黑霧沉沉,只見得一名男子踏碎虛空出來,他剛踏出一步來,整個姑胥城幾乎都晃了一晃,結界瞬間四分五裂了開來。

     琉璃杯換了人,來者一飲而盡,笑道:“人間的酒倒確實不錯。”

     魔尊降臨人間是何等大事,之後還要與天帝那老頭打個招呼,他嫌麻煩,因此所來者不過是他身上魔氣所化的使者,雖生得魔尊相同樣貌,與他思想一般,但充其量只能算是個鏡花水月,不過即便如此,也足夠瞬間將整個姑胥城從人間抹平。

     就如從未出現一般。

     魘魔一動都不敢動,神情驚恐而絕望。

     琉璃杯落在了地上,散成無數碎片,那使者還有半截身體還在縫隙之中,然而魘魔精心編造的夢境已經開始土崩瓦解,這結界搖搖欲墜,即將崩潰,裂成了瓷器上的冰紋。

     “這張臉,滄玉?”使者周身環著黑霧,忽然笑了一聲,“他怎麼來姑胥城了。”

     那強大的威壓瞬間消失地乾乾淨淨,使者從容踏出虛空,整了整衣裳,懶洋洋地取過桌上的酒罈,緩緩道:“既然他在這兒,自是要給個面子,這狐族大長老生得多美,性子就有多麼麻煩。不過,惹他不快倒也是件趣事。”

     使者將酒罈舉起,飲了個痛快,半眼都沒分給魘魔,似乎壓根不怕對方逃跑,言行舉止之間與其說是瞧不起他,倒不如說壓根不在意。

     魘魔的身體微微顫抖了起來。

     使者喝夠了酒,又將罎子摔了,這才滿意地長舒了口氣道:“痛快。”他抬眼瞥見魘魔,才道,“你是自己了斷,還是我來動手?我看你逃了五百年,還以為多少有些長進,看來倒是那幾個東西沒什麼長進了。”

     魘魔腿都快打擺子了,腦海裡還記得不能露怯,要是露怯,只怕魔尊更不樂意讓自己痛痛快快地死了,嘴硬道:“不知幾位魔將大人如何了。”

     “你倒關心。”使者笑了笑,慢悠悠道,“剁碎了,喂給狗吃了。”

     魘魔汗流浹背。

     他與對方做了數千年的主僕,就是看朵狗尾巴花都知道它什麼時候長個頭,風來了愛往哪兒倒,更何況是魔尊。魘魔心知肚明知道對方不是在開玩笑,因此更為驚懼,那幾位魔將在魔界裡都還稱得上有些名氣,除了有一個被他吃掉了,其餘回到魔界去的,只怕現在都已經屍骨無存了。

     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不過按照現在的情況,他最多算只鼠。

     敘舊之語到此便罷,使者見他比五百年前還要更為孱弱無用,不由得大失所望,倒愈發質疑起自己到底是收了堆什麼廢物手下,竟連這只魘魔都抓不回來。其實這還真是錯怪魘魔了,當初他逃出魔界,就是被魔將們輪番打殘,雖然把人頂回老家去了,但慘到淪落要吸食人類搞出人命的地步,可見當年傷勢何其慘重。

     之後還沒吃幾個人,就被棠敷跟酆憑虛組隊暴揍了一番,百年虛弱療養,不敢妄動,眼下難得複出,還踢到兩塊鐵板,差點踢得自己骨折,現在能全須全尾地站在使者面前,已是生命的奇跡了。

     然而使者是個戰鬥狂魔,根本不在乎魘魔到底經歷了多少,見他如此弱小,不免十分失望,連動手都懶得,懨懨道:“行了,你自裁吧。”

     魘魔要是有毛髮,簡直是要怒髮衝冠了,這也太欺負人——呃,獸了!

     反正都是個死,魘魔眼睛發紅,露出真身來準備拼死一戰。

     使者輕輕“嘖”了一聲,他雖是好戰,但平日最不喜這等自不量力的東西,死前一搏註定的輸局,這不叫勇氣,而是愚蠢。

     愚蠢與弱小,恰好是他最厭惡的東西。

     就在一觸即發之時,橫空突然殺出一隻異獸來,只見它身似玄鐵,火焰加身,身影如天際長虹,雷霆般奔閃而來,才一眨眼間,魘魔已被撕成了兩半。

     魘魔雖有實體,但可借七情六欲此等虛無之物逃竄,哪知他將身體霧化後仍是被死死摁在腳爪之下,那異獸雙眼猩紅,低下頭來一口口將他撕咬吞噬,非只是肉身痛楚,還連帶著靈魂一同被撕扯開來,魘魔哪能耐得此痛,當即慘叫出聲來,此聲極長,過得片刻,才寂靜無聲了。

     那魘魔已被這異獸吃得乾乾淨淨,連魂魄都消失無蹤了。

     使者看得雙目大放異彩,忍不住鼓起掌來:“我正缺一頭代步的異獸。”

     他不出聲還好,一出了聲,那異獸猩紅的目光就轉向了他,慢騰騰走了過來,身上火焰無風自燃,臨面燒來將那使者的臉面燙得皮開肉綻。這般火焰,縱是魔尊生平也是聞所未聞,他不由得興奮起來,笑道:“此等能耐,給你個魔將當當都怕委屈你了。”

     使者沒想到失了魘獸,倒遇上只異獸,他本就是個戰瘋子,愈是厲害就愈是倡狂,臉面算得什麼,見這異獸要硬碰硬,自不占什麼兵器的便宜,狂吼著沖上前去與它角力。哪知這異獸非但力大無窮,身上火焰觸之不滅,還生得靈敏矯健,全然不輸使者。

     恍惚之間,使者覺得自己好似在與一個身經百戰的強者打鬥,而並非是只神智全無的異獸。

     這異獸要是天生如此,將來恐是一大禍患。

     使者不由得面色暗沉起來,與天界、妖界、人界鬥那自是其樂無窮,然而大是大非上還需得有些認知。

     說到底,六界安穩至今,已經不起任何動搖,否則當年之事還得再次重演,這異獸看來歲數不大,能耐卻已不小,分明毫無神智,可打鬥起來全然不輸他,即便魔氣降臨人間已衰弱了許多,但足夠看出這異獸是何等驚人了。

     放任它繼續成長下去,只怕不是好事。

     不過使者轉念又想:不說這異獸能不能長成,即便長得成,尚有天帝老兒跳腳,要自己來操什麼心。如此想來,當即把所有顧慮完全拋開,又興奮地投入與異獸的戰鬥之中,只覺酣暢淋漓,唯獨可惜了魘魔構建這處幻境太過狹小,放不開手腳,再者他力量受限,不能戰個痛快。

     不過縱然如此,使者仍覺得是這萬年來少有的快活了。

     異獸好似全然不知痛楚,纏鬥得傷痕累累,反倒越戰越勇,許是被血液激了性子,一口咬向他的腦袋,好在使者躲閃得快,縱然如此,半邊胳膊仍被對輕而易舉地撕去,那無盡火焰焚燒了殘軀,再拼合不回。

     使者第一次有了氣喘吁吁的感覺,他身上被燒得皮焦肉爛,全身上下此刻找不回半塊好肉,與表面的淒慘正好相反,他心中倒是極為高興,欣賞之色愈濃。

     這異獸身體不如人類方便,不知是否如此,它矯捷靈敏之處填補了不足,利爪與利齒足夠叫使者畏懼三分。

     結界本就薄弱,一人一獸爭鬥的架勢不小,頃刻間就將魘魔的結界擊碎,好在酆憑虛早有準備,陣法原是為了束縛魘魔所準備,他精心所畫的血陣與符咒正好對應卦象可連成一個新的鎖靈陣,只見得結界崩潰之時,千萬道光柱沖向天空,化作無數光線縱橫交錯,連成囚籠。

     使者往後躍退兩步,看得天上金光閃閃,不由冷笑道:“人類真是礙事,這戰鬥有他們來搗亂,實在打不痛快。你這小子倒也有點能耐,我給你五百年,來魔界找我一戰!”

     他話音剛落,就見得異獸猛然噴出一口火,被燒成了一堆灰燼。

     魔氣在烈焰裡消散得一乾二淨。

     魔界之中,魔尊徐徐睜開雙眼,看著完好無缺的手臂,饒有興趣地笑了笑。

     ……

     打鬥的動靜太大,滄玉早先就被使者出場的威壓震得從房梁上掉了下來。

     他與酆憑虛還有棠敷匆匆會面,三人說不及什麼,還以為是魘魔又有了新動作,急急往靈力擴散的源頭沖去,還走了不到半路,民居之中已有人茫茫然蘇醒,整個姑胥的生機仿佛又回來了,只不過許多植被樹木都在頃刻間化為灰燼,尤其是梨花樹,梨花不在,樹盡成灰。

     無數華燈落地,險些砸傷還未有知覺的百姓。

     三人看得如此異樣,又見金光沖天,酆憑虛剛從燈下救回一個小姑娘,肅容道:“若非魘魔瀕死,想來現在已經死了。”

     滄玉一下子有點難搞清楚他是在說冷笑話還是很認真地在講這件事。

     他還不知道更大條的事情正在同時間線發生——比如容丹的桃花被玄解噴成了一口灰燼,對方現在對容丹的興趣明顯遠小於對玄解的。

     無知有時候真的是福氣。

     棠敷瞧得姑胥四處沒了魘魔的掌控後崩潰毀亂,為省時間免得多談,當下決斷:“你們二人前去看看情況,我去救這些百姓,凡事之後再談。”

     滄玉與酆憑虛料定情況危急,都同意這個辦法,兩人無心再交談,一路飛奔至靈力源頭,不留半點餘力。到底是酆憑虛傷重弱了口氣,落了在滄玉身後。

     是玄解。

     滄玉抬起來,呆呆看著那站在城池中央威風八面的巨獸,自打玄解化形後就很少露出原型了,如今的模樣與幼年區別極大,可滄玉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他來。

     黑紅色的巨獸靜靜站著,猩紅色的眼睛泛著冰冷的寒意,火焰漂浮著,他仰起頭,輕噴了下鼻息。

     並無理會滄玉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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