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他沒有聲張,目前除了異研院,沒人知道你是吸血鬼,也沒有人知道你被關在這裡。”
余年站在玻璃牆外半天,憋出這麽一句話。
裴蘊喔了一聲。
余年皺眉:“你就沒有什麽想說的嗎?”
想讓他去他的家人傳信也可以,幫他忙做點什麽也可以,又或者想要什麽,他也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幫他弄進去,怎麽就喔一聲就完了?
他不直說,裴蘊根本不清楚他這些想法,聽他這麽說,默了兩秒,緩緩道:“這個玻璃原來不隔音,你說話我竟然能聽的一清二楚。”
“......”
余年扭頭就走。
緊接著來的便是張梁慎。
裴蘊站得累了,腦門抵著玻璃牆靠著,臉色蒼白,看起來又倦又厭沒一點精神。
張梁慎眉頭都皺緊了。
這才多久就給人折騰成這樣,這樣子老陸來看見不得心疼死。
“沒事小蘊,你別害怕啊。”
他不擅長安慰人,但也努力想要安慰他:“有我和你小舅舅在,一定會很快帶你離開這裡,絕對不會讓你進改造廠。”
裴蘊:“謝謝張教授,我沒事。”
這還能叫沒事啊?
張梁慎沉沉歎了口氣,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能讓他舒服些,隻好道:“你小舅舅正在趕回來了,應該過不了多久你就能見到他。”
他知道他怎麽寬慰也沒用,長篇大論可能還抵不過陸闕一個眼神,索性也不白費功夫,想辦法先把人救出來才是正事。
一個吸血鬼,這樣一直被扣在異研院,總歸讓人心頭不安。
裴蘊擔心嗎?
裴蘊一點也不擔心。
就算像個觀賞物一樣被困在觀察室,就算面臨被送進改造廠塞進改造皿的可能,他也一點不擔心。
因為他有陸闕。
他相信陸闕會趕來救他,他家陸教授可舍不得他遭那些罪。
但是他忘記了,就算不用去改造皿,但是他是會餓的。
大概是荊棘麻蘇的誘導作用,清醒不過大半天,極餓感便從身體裡慢慢浮出。
表面平靜的水面被砸入一顆石子,波紋緣著中心蕩開,傳向四肢百骸。
平靜被打破,水下是湧動的漩渦,纏著他的四肢用力將他往下拖拽。
裴蘊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對血液的渴望一路攀升到頂峰,不清醒佔據大腦,胃縮得酸疼,太陽穴跳動得仿佛青筋快到爆出皮膚表面。
他按著胃部,連床也沒力氣上去了,半跪蜷縮在角落,呼吸急促,努力想要從空氣裡嗅到渴望的味道,可惜都是徒勞。
陸教授人呢?
怎麽還不來找他?
他真的好痛,好想他啊。
陸闕下飛機馬不停蹄直接趕往異研院,一來看到的便是這樣的場景。
他藏著護著連一點委屈都舍不得讓他受的寶貝,如今就像個觀賞品實驗物似的被關在巨大的玻璃牆後。
孤零零蜷縮在角落,沒有人管他是不是很痛,也沒有人理會他是不是很難受。
偶爾有來往的人,也只是稀松平常地往裡看一眼,同樣的情況看得太多,連眼神也麻木了。
就算有一兩個例外,也只是在細微的表情上多一絲幾不可察,無甚用處的憐憫。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陸闕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雙手垂於身側,雙拳緊握到骨節泛白,手背青筋脈絡清晰可見。
他閉了閉眼,快步走過去,在最靠近裴蘊的地方蹲下,掌心貼著玻璃,壓抑著怒火,低聲叫他。
“寶貝?”
他的聲音隔著玻璃清晰傳入裴蘊耳膜。
呼吸漏了一拍,裡面的人仿佛僵住。
半晌,慢吞吞轉過身,在看見陸闕的瞬間,眼眶迅速染紅。
淚水溢到眸子承接不下,滾過臉頰簌簌落下。
“小舅舅......”
他艱難張了張嘴,體力微弱得幾乎發不出聲音。
但是陸闕聽見了。
裴蘊每一滴眼淚都成了冰錐尖刺砸在他心口,心臟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攥著肆意擠壓**,痛直侵入五髒六腑。
“對不起。”
“怪我,不該留你一個人在家。”
裴蘊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努力伸出手,隔著玻璃去碰陸闕,努力貼著他掌心的位置。
他原本真的覺得自己不害怕的。
不僅不害怕,甚至是能夠用最無所謂最有底氣的態度平靜面對。
因為他深深信任著陸闕,他知道他一定會來帶他出去,不會放任他處於危險之中。
可是如今見了面才知道,哪裡又只是害怕不害怕的問題。
隔著一道玻璃,看得見,摸不著,抱不住,聞不到,是比不見不想還要苦。
欲望就在他眼前無限放大,仿佛觸手可及,等到他真的試圖伸手過去,入手卻只有一片堅硬冰冷。
原來還是會害怕。
害怕會跟他離得越來越遠,害怕再也碰不到他。
陳雜的情緒混著劇烈痛感再度襲來,他悶哼出聲,額頭撞上玻璃,額頭滿布的冷汗,渾身顫抖,卻還舍不得把貼著他的掌心移開。
陸闕眉心狠狠一皺。
“寶貝。”他怕會嚇到他,努力放緩聲音:“怎麽了,是不是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