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蘊正要拉開距離說話,忽地手指一麻。
他愣了愣,迅速抬頭,霸佔他整個大腦的人就站在不遠處靜靜看著他,神色淡淡。
裴蘊和他人生裡第二位供血者隻呆了短短不到十分鍾就分開了。
他落後半步跟在陸闕身後往回走,看見陸闕手裡拎著一個粉色的購物袋,隱約可以辨別出裡面裝著一雙粉色拖鞋。
“周彤下午不是要回學校麽?”他訥訥開口。
陸闕:“她剛收到學校通知,返校時間改到明天了。”
裴蘊哦了一聲,哦完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陽光下的影子在身後重疊,他低頭看了一會兒,仗著自己在對方視線盲區,便將目光肆無忌憚落在對方身上。
今天沒有課,不用去學校,慣常穿著襯衫的人難得穿了T恤。
最大眾的白色,最簡單的款式,卻依舊被他穿得氣質矜貴,挺拔出眾,看起來就像個跟他同齡的大學生。
唉,他真的好喜歡這個人啊。
在他眼裡,他連後腦杓都讓人賞心悅目,連背影都好看得絕無僅有,連影子都討人喜歡到了極點。
要是他喜歡的人是他該多好。
人沒在跟前的時候,他的考量尚且在可控范圍,現在人在跟前,困在身體裡雜亂的情緒好像一下有了有了重量,沉甸甸壓得他快喘不過氣。
更不敢去想期望的可能了。
害怕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頂著烈日渾渾噩噩,控制不住悲觀地去無限想象最壞的可能。
如果他小舅舅喜歡的真的是別人。
如果他昨晚真的把什麽都說了。
那麽他就應該離搬出去不遠了吧?
大三也快要結束了,陸闕就帶他們這一個學期。
他們的交集會越來越少,聯系的機會,見面的時間都會變得很少。
關系慢慢疏遠,變成他單方面無望的仰望。
說不定他小舅舅跟喜歡的人聊天時,還會講起他這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喜歡上自己小舅舅的小屁孩兒。
救命,裴蘊覺得自己都要哭了。
他悶頭跟著陸闕走進家門。
客廳沒人,周彤與同學激情交談的聲音從書房傳來,她跑去霸佔他的電腦玩遊戲了。
陸闕將新拖鞋放進鞋架,接了他手裡的水果去了廚房,一路上都沒主動跟他說話。
他在門口茫然站了一會兒,抬手揉了下眼睛,跟著陸闕去了廚房。
只是站在門口,沒進去。
如果說出門之前他還有勇氣把一切問清楚,那麽現在的他就是被自己的悲觀和負能量磨光的全部膽量的膽小鬼。
不敢問。
萬一連最後的表面平靜都打破了......
“高中同學?”
背對著他在削梨的陸闕忽然開口。
裴蘊下意識點了點,反應過來他看不見,才又嗯了一聲:“是高中時候的班長。”
陸闕似乎只是看他站在那裡無聊隨口一問,得到一個並不在意的答案之後又不說話了。
裴蘊卻忍不住主動解釋:“他就是我上次說的供血者。”
說完頓了頓,又小聲補充:“上次人多不知道是誰,他今天正好過來了,我就聞到了。”
“他人挺好的,表面看上去大大咧咧,但是很多時候都特別細心,也會照顧人,高中時候我們關系就一直不錯。”
“他也不是異研院的擁護者,如果他知道了我的事,大概率會願意幫我的。”
裴蘊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說這些。
可能是想要靠這種方式說服自己不管情況有多糟糕至少他還有退路,或者,還有什麽別的原因。
好吧。
不得不承認,還有不想放棄的一線希望,不小心翼翼地試探出來,到最後總會不甘心。
陸闕:“所以呢,你打算讓他幫你?”
“我總不能一直麻煩你啊。”
裴蘊盯著他的背影,一股酸澀驀地湧上鼻腔,被他很有骨氣地憋住了,故作輕松:“我們又不能一直住在一起,等你有了女朋友,我就顯得多余了,就得搬出去——”
話音戛然而止。
濃鬱的香味霸道地擠走了那股酸澀,直衝進鼻腔。
是血的香味。
裴蘊腦子一下懵了。
陸闕偏過頭看他,神色不明:“你說什麽?”
裴蘊自動視線落在他手上。
左手拇指指根被割破了,血滲出來,沾上了潔白的梨肉。
喉結滾動,一直被忽略的饑餓感被勾得徒然洶湧。
獠牙輕輕壓上下唇唇瓣,他無意識重複剛才的話:“我們不能一直住在一起,等你有了女朋友,我就搬出去。”
陸闕靜靜看了他好一會兒。
然後將刀子放回料理台,又將削好的梨扔進垃圾桶:“過來。”
裴蘊恍惚地走到他面前,像貓見了小魚乾,眼神直勾勾的舍不得從他手上離開。
陸闕:“你聞到的他也是這個味道?”
可惜他饞蟲上腦,根本沒聽懂他在說什麽。
“小騙子。”
陸闕扯了扯嘴角,靠在料理台邊,用受傷的那隻手不輕不重捏住他的下頜:“喝斷片了就不認帳?”
離得太近了。
香味近在咫尺,裴蘊張了張嘴,眼神開始逐漸失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