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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30來的先生 - 第68章字體大小: A+
     
      第68章:母子

      金世安猜得沒錯,週一開盤,兩隻收購的主力在海龍的散戶裡大戰起來。

      兩邊爭得激烈,甚至把海龍的股價又抬升了一些。

      金世安呆在家裡躲避記者,來不來公司都是正常,但鄭美容不能隨心所欲。鄭美容在辦公室裡忙到傍晚,幾個人慌慌張張跑來說,「北京的王總來了。」

      該來的還是來了。

      王靜琳在金世安的辦公室,大約是來找兒子,沒有找到。

      鄭美容站在金世安辦公室的門口,深吸了一口氣,敲了敲門——門沒關,王靜琳坐在金世安的辦公桌前,兩邊站著她的助理。看到鄭美容進來,她也就站起來,一張臉冷若冰霜。

      鄭美容還沒來得及開口,臉上已經吃了一記耳光。

      「你好大的膽子。」王靜琳漠然地盯著她,「是不是等他死了,你也有膽量瞞著我。」

      鄭美容捂著臉,並不去看王靜琳的眼睛,只能儘量平和道:「對不起,伯母。」

      她的另一邊臉上立刻也吃了一記耳光。

      「你也有臉喊我伯母。」

      鄭美容臉也不捂了,索性放開手,隨她打。

      只要王靜琳能打得高興,保住海龍,多打幾下也沒關係。

      王靜琳卻不再動手,只是冰涼地看她。

      王靜琳有一半的維族血統,即便現在她已經年過半百,還是可以想見她青春時代的美貌,而這樣的臉又格外經不起歲月消磨,當年的嬌嫩豔麗,都成了今日蒼老的粗糲。

      像許多被拋棄的糟糠之妻一樣,她一定在許多年裡放棄了保養自己,又在離異之後重新收拾頭面——再怎麼收拾也收不回青春,一眼就能看見她骨節突出的雙手,和下垂的眼角。

      但多年商場的歷練,在這個女人身上留下了難以掩蓋的鋒利氣場。

      仔細看去,金世安的眼睛和下巴,和她還是很像的。他很會長,挑了父母身上最好的基因來遺傳,金海龍的高大,王靜琳的漂亮的頜線。

      這對怨偶,當初也未必沒有真心愛過。

      鄭美容想起自己同樣失敗的愛情,有些傷感。

      「伯母,救救海龍,阿世已經很努力了。」

      王靜琳冷淡地看她一眼,轉身坐回椅子上,「你們求人的架子真夠大,我不來,也聽不到你求我的這句話。」

      「阿世說,不能給您添麻煩。」

      王靜琳隨手拿起桌上的書,丟向鄭美容的臉:「少來這一套,張嘴閉嘴叫阿世,你是什麼東西。」

      鄭美容不避不讓,額頭立刻被小牛皮的厚書撞出一塊淤血:「對不起,王總,要我怎麼道歉都可以,金總是您唯一的兒子,海龍也是您的心血。」

      「你道歉有什麼用?」王靜琳聲音挾著陰沉的雷電,「金海龍已經聯繫了足夠的股東,我就算傾全力收購散戶,也已經沒有用了。」她怒視著鄭美容:「你現在跟我做小伏低,海龍還不是你說了算,你看看你自己搞了什麼東西?」

      「我們已經在拜訪股東了。」鄭美容忍著疼痛,溫順地回答她。

      王靜琳沉默良久,問:「他現在在哪裡?」

      ——在哪裡?恐怕還跟白楊在床上,鄭美容剛要為世安解釋,門口已經有個溫厚的聲音響起來:

      「我在等您。」

      這聲音她們都太熟悉,王靜琳臉上已經掩飾不住的驚訝,世安手上掛著外套,玉樹臨風地站在門口,向他母親微笑:「媽,晚上請您吃個飯,好不好。」

      金世安給他母親的接風宴設在綠地雲端,這是南京海拔最高的酒店,餐廳在78樓,暮色裡,一眼下望,彷彿看得盡整個南京的萬家燈火,在春夜的雲氣裡華彩閃爍。

      這個在傳言中被斬斷了龍脈的古都,似乎把所有失去的王氣都彌補在錦繡繁華上,那繁華像陳年雲錦上的滿地繡,因為太繁麗,乍一看去似乎平庸,是一種樸拙的、寬裕的美。看得久了,才覺到觸目驚心的濃豔。

      有些人天生也是如此,他們的溫雅已經成了習慣,密佈在他們舉手投足的每個細節,乍一看去,彷彿也不覺得如何驚豔,然而愈看就愈為這種沉靜的氣度傾倒。

      世安包下了整個場子,經理帶著服務員們規規矩矩站在門口,先鞠躬問「王總好」。

      世安請他母親落座,自己也款款坐下來。

      王靜琳含住心裡的一縷吃驚,她剛開始以為狸貓換太子的事情金海龍是在胡攪蠻纏,現下她當面見了,也覺得她兒子和過去的差距太大了。

      簡直天差地別。

      金世安看出王靜琳的驚訝,她藏得再好也還是在臉上流露出來,世安給她足夠的時間去驚訝——大凡名角開場之前,總是先要有許多小角色來唱戲,點著黯淡的汽油燈,拖著唱許久,讓人盼得眼渴心角,名角方才姍姍來遲地登場,那時候數盞電燈大放光明——哪怕名角開口不夠脆呢!這雪白光耀的場子一鎮之下,大家也就心醉神迷了。

      所以世安不開口,先讓王靜琳心裡的汽油燈燒一會兒。

      王靜琳此時一定在心裡猜測他的變化,先猜他是否虛張聲勢,又猜他會怎樣求她。

      燒吧,世安想著,臉上更加文雅地笑著,只聽經理在一旁介紹擺上來的前菜。

      昨天凌晨三四點的時候,許之柳電話來了。

      先驚醒的是白楊,白楊把他推醒,他看了看電話,白楊嘟著嘴說:「接吧。」

      世安笑著開了外揚。

      許之柳的聲音聽上去虛弱無比,像是拚命喊叫之後的嘶啞。

      「我拿到名單了。」他說。

      世安聽他這樣聲音,一時有些吃驚,和白楊對望了一眼。

      「世安,」許之柳問他,「白楊就在你身邊,是不是。」

      世安溫和道:「是。你的嗓子怎麼了?」

      許之柳好像被什麼人掐住,從喉嚨裡痛苦地哼了一聲,電話發出滾動的雜音,過了許久又被拾起來。

      白楊有些著急,插嘴問了一句:「怎麼了?誰在打你?」

      許之柳聽到他的聲音,半天才說:「我沒事。」

      他知道他們在一起,不管白天還是夜裡。

      世安也在旁邊擔心,只是不好說出來,怕驚動了對面,他按住白楊:「你在哪裡?」

      許之柳咳嗽著笑了一下,「我真的沒有事,不用報警。你要見我,我隨時可以去找你。」

      白楊不敢說話了,在世安懷裡眨巴著眼睛,他的意思是要世安去救他。

      許之柳不等他們說話,只問了一句:「你很愛他,對不對。」

      世安沉默片刻,緩緩道:「之柳,你要保重自己,不要為我犯險。」

      他以目示意白楊去報警,一面用話拖延。

      「我並不需要那份名單,」世安說,「你先告訴我,你在什麼地方。」

      許之柳沒有說話,電話被另一個男人拿走了。

      「名單我會發給你,」他說,「你以後不要再來打擾之柳,他和你的事情到此為止。」

      電話被掛斷了。再打過去,已經關機。五分鐘後,從另一個陌生的電話上發來了金海龍的名單。

      「是蘇絡風。」白楊說。

      世安默默點頭,他們互相望著,都覺得這事有點兒狗血。

      許之柳在蘇絡風那裡,想必吃了苦,但蘇絡風這樣說話,應該也不會做太出格的事情。

      世安打電話給鄭美容:「報個警,許之柳沒事的話,就不必回我了。」

      過了一會兒,卻是李念打來電話,「安心吧風流大總裁,許之柳回家了。」

      白楊放下心來,終於有閒情餘裕在旁邊酸溜溜地看著他:「金小三。」

      世安無奈地笑,他把白楊摟在懷裡:「冤枉冤哉,以後一定注意。」說著他又去吻白楊撇著的嘴:「可是你得跟我保證,再也不離開我。」

      金海龍的名單讓情勢變得清楚,也變得嚴峻,幾乎所有股東都在這張名單上,世安合目計算了一下,即便金海龍不在散戶裡收購,他也已經掌握了超過30%的股份。

      不僅是老股東,連趙偉昌和馬燕也被他籠絡其中。

      倒是持有5%的涂林強,不在這個名單上。

      金海龍無須顧慮涂林強,他只要再從散戶身上收5%,就能得償所願。這個數字對於現在的股市和金海龍的財力而言,易如反掌。

      世安不會完全相信許之柳和蘇絡風,但即便沒有這份名單,他也已經做好了所有股東全部倒戈的準備。

      「楊楊,」世安的聲音沉靜而溫柔,「如果有朝一日,我一無所有,你會不會覺得委屈。」

      他不問他還會不會和他在一起,他知道無論他變成怎樣,白楊都不會離開他。

      白楊呆了片刻,忽然豪氣地摟住他的肩:「那就讓我這個大明星來包養你吧!」

      世安低下頭去,無聲地微笑,他牽過白楊的手,與他十指相扣。

      不管是何等的艱難困苦,只要這兩隻手互相握住,就沒有什麼過不去的。

      早上世安就吩咐了李念,查到了王靜琳的住處,整整一天都著人盯著她的行蹤,李念手下的狗仔們做這些事情當然輕車熟路。直到傍晚,李念來報:「你媽去了海龍。」

      世安聞言笑了,無人敲鑼打鼓,他怎麼粉墨登場。戲要有人看才能唱得響。

      現在他坐在王靜琳面前,給王靜琳布了一箸糟鴨肫,「北京人不這樣做鴨子,母親是不是很久沒嘗了。」

      王靜琳自打這個兒子生下來,就沒見他這樣懂事過。金世安從小脾氣就像金海龍,擰而粗野,讓做什麼偏不做什麼,王靜琳一心望子成龍,結果兒子成了跟爹一個模子倒出來的滾地龍。

      世安在海龍甫一露面,她已經覺得十分意外,許多年不見,她的兒子忽然變成了她夢想中的樣子,謙謙君子,溫文有禮——她總疑心是金世安喬張作致來討她歡心,可是轉念一想,又覺得十分淒涼。

      哪怕金世安真的只是一時的裝模作樣也好呢!

      他到底是比過去懂事了。

      世安看到她眼裡稀薄的淒楚,他溫和地握住母親的手,話卻說得簡潔而直白:「海龍應該屬於您,而不是我父親。」

      王靜琳還沉浸在傷感裡,被她兒子一句話震得回過神來。她的眼神立刻從柔和變得尖銳:「說到底,你還是要求我幫你拿回公司。」

      「我從來沒有這樣想,」世安溫然一笑,「公司是您一手打拚的心血,我要出人頭地,自當白手起家。」

      王靜琳一時不解他的意思,手上放下了筷子。

      世安把筷子放回她手裡,「散戶現在不會大量拋售股票,要把股價炒到他們心甘情願割肉,也還需要時間,但這個時間,已經趕不上海龍的股東大會了。」

      「我知道母親不會甘心海龍落入盧嬌雪手裡,」世安說,「父親已經聯絡了所有高層股東,掌握了30%的股份,不必我說您也明白,即便現在您傾力去奪,也奪不過他。」

      這是實話,王靜琳點頭不語。

      她回來南京,就是想說服金世安,跟她聯合,扳倒金海龍。

      局面對她太有利了,只要金世安服從她,她不僅能將海龍收入囊中,還能趁機約束這個兒子,讓他吃個苦頭也是好事。

      世安望向環形窗外璀璨的夜色,「能讓母親拿回海龍的辦法很簡單,只要我轉讓名下所有股份給您,加上您已經收購的散戶,還有涂林強手中的5%,這個份額會絕對性地超過金海龍手中所持。」

      他知道王靜琳厭恨金海龍,他之前叫金海龍「父親」,王靜琳的臉上已經明顯露出不快,所以他立刻轉換了稱謂,直呼其名。

      而王靜琳已經不去在意這些,她有些惶惑,涂林強確實已經跟她達成協議,也告訴她金海龍已經策動了多數海龍高層,這件事除了他們三人,沒有任何人知道,金世安是怎樣猜到?

      更讓她感到震動的是,金世安已經鐵了心要跟金海龍背水一戰,寧可將股份全盤轉讓給她,也不願意金海龍得逞。

      這麼多年了,她的兒子究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說到底還是和她一條心。

      王靜琳心中大感痛快。

      她心中快意,臉上也就露出笑容,而這笑容倏忽又消退,商場多年曆練的敏銳讓她嗅到金世安的言外之意。

      他這樣幫她,一定另有所求,不會只是因為跟金海龍鬧脾氣。

      「你有什麼要求?」

      世安沉吟了一下:「總部的鄭美容和雙林建設的許之柳,這兩人都還中用,我希望母親能夠不計前嫌,留用他們。」

      鄭美容追隨他多年,理應善待;而許之柳,不管他過去做錯了什麼,想歪過什麼,至少他曾經有過一點真心。

      他們都曾經錯過,而世安不計較他們的錯,只看在他們還有一分好——他不會帶走他們,但他會妥善安置他們。

      他們都有抱負和野心,天高任鳥飛,好聚好散。

      於世安轉讓的股份而言,這份人情並不算大,王靜琳點點頭:「可以,還有呢?」

      世安喜歡她母親這樣的爽快聰明:「我希望母親能保留安龍娛樂的所有投資,讓我接手安龍,獨立門戶。」

      這才是重點。

      王靜琳的臉立刻蒙上了一層寒冰。

      「……我聽說你和一個明星在胡搞,還是個男人。」

      世安毫不避讓她的目光,他微笑得坦然:「母親這話說差了,他是我一生所愛。」

      王靜琳不料他說得這樣直接,一時間連氣都來不及生,她瞪著兒子:「你真的去搞同性戀?你是不是想氣死我?」

      世安知道她已經沒心思吃飯,只是莞爾一笑,讓人送了茶點過來,他把目眥欲裂的王靜琳晾在一邊,只放了一碟董糖在她面前,又緩緩為她沏了茶。

      董糖是秦淮名妓董小宛為情郎冒辟疆所造的酥糖,入口粘牙,世安著人送來的董糖做得小而精緻,世安倒希望他母親有這個閒心,先吃一塊,堵一堵口。

      「媽,你有沒有覺得,我現在和過去不太一樣。」

      王靜琳之前一直聽他「母親母親」地稱呼,只覺得這個稱呼禮貌裡透著疏遠,現下金世安喚了一聲「媽」,她神色不自覺地鬆動了一些。

      王靜琳沉下氣來,接過他的茶,抿了一口。

      「今年新來的猴魁。」世安說,「我不知道您喜歡喝什麼,就用我自己喜歡的了。」他看王靜琳不說話,只是冷著臉吃糖喝茶,

      「過去我是十分胡鬧,讓媽也為我費心,墜樓落水,都是實情,白楊救了我,我才跟他有緣認識。」世安沉靜道:「我現在能有這些改變,都是因為他。」

      王靜琳盯住他,「你要留在安龍,也是為他?」

      世安微微頷首。

      王靜琳怒極反笑,「你覺得我會同意?」

      世安將糖碟向自己面前拉了兩寸,換回了冷淡客氣的語調:「母親如果不同意,也沒有關係——我會把手上的股份,全部轉交給金海龍。」

      他沒有去看王靜琳,王靜琳的臉色他已經可以想見。

      這個戰場,說到底,是王靜琳和金海龍在斗,他只是他們口中爭奪的一塊肥肉——那又如何?現在這塊肉就是他父母頸上最不可掙脫的繩索,王靜琳想贏,就要乖乖聽話。

      她已經插進這個局裡,根本不可能脫身,如果她沒回南京,世安並不敢冒這個險。

      王靜琳不僅來了,而且親自來找他,所以他知道,他的脅迫,王靜琳只有無可奈何。

      母子兩人沉默無言,王靜琳被氣得說不出話,世安泰然以對,她發怒,恰恰證明她無計可施。

      世安從未幻想過金海龍或王靜琳中的任何一人,會對他留有親情。他做人的原則從來如此,別人對他真心,他自然百倍真心回報,別人若有算計,他也會讓他們萬般窘迫。

      過了許久,盞中的茶已然涼了。王靜琳黯然道:「我想見見這個白楊。」

      世安露出微笑:「他就在樓下。我讓他上來。」

      他知道,無論王靜琳是否接受白楊,她都已經妥協。這個女人還是把利益放在了第一位,世安在心裡為過去的金世安,感到些許的淒涼。

      世安想,這個落水暴斃的年輕人,沒有親眼看到這一切,或許也是上天對他的善意。

      白楊在樓下的車裡坐了許久,世安讓他在這裡等著,只說「無論結果如何,你都要相信我,不要怕。」

      他跟隨雲端的經理上了78樓,王靜琳見他進來也沒有理他,只是喝茶。

      白楊規規矩矩地問了一聲「阿姨好。」

      王靜琳忍了許久,說了一句,「我兒子為了你,弄成這個樣子。」

      白楊沒有說對不起,他把一盒點心放在桌上:「這是我在蘇州拍戲帶回來的,阿姨別嫌棄。」

      王靜琳瞟了一眼,「你怎麼知道我會來,帶給他的就不要拿來借花獻佛了。」

      世安笑起來,這盒點心,王靜琳還真猜錯了,白楊回來得急,什麼也沒帶,這是小馬今天剛奔蘇州拎回來的。

      白楊想得通透——討好王靜琳沒有用,讓王靜琳覺得他對金世安好,才能稍許緩和她的怒氣。

      這是他從秦淮夢的劇本裡學到的,白露為世靜求情,他要打動金忠明,沒送金忠明喜歡的金珠玉器,反而送了一匣世靜喜歡的湖州筆。

      道理都是一樣的。

      王靜琳顯然沒有金忠明好對付,王靜琳不咸不淡道:「難怪他為了你神魂顛倒,你比盧嬌雪還知道怎麼討好男人。」

      話說得嚴厲,世安只是微笑,拉白楊在身邊坐下。

      王靜琳看了他們一眼,又轉而去盯著那盒點心。

      其實白楊進來的一瞬間,她已經心軟了。

      白楊比現在的金世安,更像她理想中的兒子,乖巧聽話,長得清秀可人,身上看不到分毫世故,如果王靜琳沒有在電視上見過他,真的很難相信他是個明星。

      王靜琳也見過秦濃,她對秦濃沒有什麼好感,秦濃太有心計,看著就不像個乖順媳婦。

      可是秦濃不像,難道白楊就像嗎?

      王靜琳心中有些啼笑皆非,她冷眼看著世安和白楊,心中恍恍惚惚地想,所謂一對璧人,大概就是這樣。不是因為他們英俊美貌,而是他們坐在那裡,就讓人感到不可分割。

      金海龍過去有沒有這樣對待過她?她離開之後,金海龍對盧嬌雪又是怎樣呢?

      他們原本是這個世上最不應該的結合,可他們看上去比任何合乎法律和道德的婚姻都更美滿——哪怕是兩個人都一言不發地靜坐,王靜琳也看出他們身上千絲萬縷的柔情。

      可妒可羨。是她一生都沒有得到的真情。

      罷了,兒子是金海龍的兒子,他拋妻棄子,活該斷子絕孫。盧嬌雪那種女人又能教出什麼好兒子,她等著看金海龍下地獄。

      王靜琳遊目四顧,「怎麼不上菜了,吃飯吧。」

      世安望了白楊一眼,把一個茶盞放在白楊手裡,「菜馬上就來,媽先喝口茶。」

      白楊嚇了一跳,起立得僵硬:「……阿姨喝水。」

      王靜琳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的茶,我不會喝。」

      世安接過茶盞,放在王靜琳面前:「喝不喝,心意在這兒,為我也好,為明天海龍歸於您名下也好,我和楊楊以茶代酒,祝您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

      王靜琳苦澀地笑著,捏住那個茶杯。她的丈夫狼心狗肺,她的兒子狡詐如狐。

      她這一輩子,什麼時候心想事成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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