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葉菲瑤讀大二的時候， 展世錚已經把房子都買好了。

　　準確來說， 兩個人確認戀愛關係的一年內，小四哥哥把他能想到的所有東西都給買了。

　　公寓，別墅， 車， 首飾，名表， 包包，禮服……

　　是的，當初每次見面都是準備小禮物的展世錚，從這時候變成了非常想用錢買下一切的土豪——對物質還真沒什麽要求的葉菲瑤非常頭疼， 因爲展世錚送她什麽， 轉頭只要葉亦文知道了， 爸爸肯定也是要送什麽的，其實小舅舅都想送，不過小舅舅吃死工資，沒錢。

　　媽媽們對此總是很嫌弃他們男的。

　　葉菲瑤也和展世錚談過。

　　只是價值觀主要是被展國中教導出來的展世錚，還是覺得錢很重要， 爲她花錢就是證明愛她，他差點在葉菲瑤拒絕之後，直接送人民幣和外匯。

　　葉菲瑤：「……」

　　每次說到這， 小五弟弟都想捂著肚子哈哈笑。

　　他童年也是在哥哥和大伯手底下混著的。貪吃鬼小五弟弟被管得委屈巴巴，不過還好，大伯主要折騰的是他哥， 不是他。

　　說是小五弟弟，展世嶸已經不小了。

　　展世嶸現在十五歲，開開心心地上著高中，看著被留級兩年的展世聰歇斯底裡。

　　展世聰越來越胖，腦袋也不靈光。

　　他好像是生了什麽病，似乎是內分泌，又似乎是什麽激素病，金思妍每天哭得不行，又瞞得死緊。要不是展世聰自己說漏嘴，小五弟弟也不會知道。

　　順便來說，雖然展世錚和他們那個渣爹展國庸已經劃清了界限，但他幷沒有攔著小五弟弟和展國庸聯繫。當然，小五弟弟對那個爸爸也沒什麽想法，他只是想要去看熱鬧。

　　——每次氣得展世聰崩潰，金思妍憋屈，小五弟弟就開心。

　　十五歲的小少年活力十足，和他哥哥比，沒有那麽穩重，但是真的很「十五歲」。

　　他頂著最近流行的髮型，還悄悄挑染了幾縷深藍色，自以爲帥氣，大冬天都要露出脚踝……然後被葉菲瑤笑眯眯地，威脅著放下褲腿，拉上襪子。

　　展世嶸原本攤在沙發上，又一個激靈爬起來：「哥，你知不知道金思妍到底幹了什麽？」

　　房子不大，厨房是開放式的，從沙發上就能望見裡頭。

　　展世錚正在做飯，他顛了顛鍋，酸甜可口的味道就飄到了展世嶸鼻子裡：「怎麽？」

　　展世嶸：「你都不感興趣了嗎？」

　　展世錚：「有什麽關注的必要嗎？」

　　似乎是沒有……他們又不貪展國庸的東西，更無所謂那個「家」怎麽樣。小五弟弟可灑脫了，他是打算畢業之後去當明星的，所以總是想和葉亦文搞好關係。

　　他摩挲著開始長胡渣的下巴：「展世聰說他媽要帶他去燒香。」

　　展世錚買的房子還在裝修中，他們三個現在都在租在小五弟弟學校附近的房子裡——在這學校附近買只用三年的房子不符合小四哥哥的消費觀，所以有錢，還是要租房子住。

　　葉菲瑤也在。

　　上了大學的姑娘似乎打開了新的大門。

　　她倒沒有多熱衷打扮，不過一些簡單的妝容總是能讓本就漂亮的姑娘光彩耀人。

　　葉菲瑤「誒」了一聲：「燒香？封建迷信嗎？」

　　展世嶸：「我不知道啊。就是聽他講的。我都懶得看了，金思妍和展世聰這兩個人都能氣死展國庸。我覺得他能少活個幾年，被老婆孩子氣得。」

　　小五弟弟翻了個白眼，突然卡了一下。

　　想了想，他咬著下唇，偷看一眼大哥：「哥……你說爸會後悔嗎？」

　　他哥沒有回答他。

　　展世嶸甩甩頭，也不去想了。難得他哥哄瑤瑤姐自己做飯，不多吃兩口他太吃虧。

　　他沒有了媽媽，更不需要爸爸。

　　他有哥哥就够了。

　　展世嶸中午吃了飯就要回學校，葉菲瑤課晚，她可以再晚一點走。

　　已經是冬天了。

　　距離跨年只剩下十來天，好多人都盼著下雪。

　　葉菲瑤身體好，她體質比小四哥都强，不過她還是乖乖地任由展世錚爲她繞上圍巾，戴好毛茸茸的帽子，還接過了手套。

　　手套是新的。

　　葉菲瑤原來那雙，上次掉在公交車上，展世錚惦記著，送了她一副新的毛綫手套，自己還有雙一樣的，就差在顔色上，一個深藍，一個淺藍。

　　女孩兒捏著手套去看他：「你織的？」

　　「買的，」展世錚說，「是要我給你織嗎？好的我記住了。」

　　葉菲瑤眨眨眼，沒說話，拉下圍巾，在男朋友臉上蓋了個戳，再把深藍色的圍巾給男朋友圍上，一起下樓。

　　展世錚送葉菲瑤去的學校。

　　他大學過得很累，不過他希望瑤瑤能够好好地享受大學的時光。

　　至於他？

　　真男人要去好好賺錢養家了。

　　***

　　展世錚的投資很賺錢。

　　他算是個天才，在這方面也很有天賦。展國中的經驗都教給他，他更是賺得不少。

　　他後來還收購了一家手機游戲公司。最近這個游戲非常火，火得國外的展國中都開始沉迷這個抽卡經營游戲。

　　不過展世錚主要還是以那家投資經營公司爲主。

　　當他以最低限速的速度開著豪車來到公司的時候，他在艾德蒙努嘴的方向，看到了拿著手機刷刷刷的展國中。

　　大伯已經六十了。

　　他染黑了頭髮，戴著金絲邊眼鏡，穿著休閒款西裝，怎麽看都還很年輕。

　　看到展世錚出現，展國中放下手機，推推鏡框，對展世錚一笑：「喲，沒少賺錢啊。」

　　展世錚：「……你怎麽來了？不是說平安夜的飛機嗎？」

　　展老爺子已經去世了，展國中在國外也是半退休的狀態，依舊沉迷工作，不過有時候也會覺得寂寞。所以他直接跟展世錚說要來國內待段時間。

　　就是按照計劃提前了點。

　　展國中扯扯襯衫：「來早了也不行？你小子工作不够認真啊，怎麽這個時間才來？」

　　展世錚眉眼中帶著絲柔和，又似乎在炫耀：「我有女朋友。」

　　展國中：「……」

　　展國中的身體到底不是年輕的時候，長途飛機又很疲勞。不過他說什麽都不提前走，非要熬到展世錚下班才行，就决定在展世錚休息室那張小床上先睡一覺。

　　展世錚拗不過他，給他點了份熱粥，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上。

　　——他是很忙的。

　　下午四點多的時候，展世錚突然接到了一個他沒想到的電話。

　　最開始是署名「展國庸」的電話在跳，展世錚開了靜音沒有理，後來是「金思妍」，再後來又是幾個陌生的號碼。一連六七個電話過去了，「展國庸」又一次打進來，展世錚才嘆了口氣，接通了電話。

　　青年總裁眉眼清隽，在冷下來的此刻，却顯得如同寒霜縈繞。

　　他的聲音都冷了幾個度：「有什麽事嗎？」

　　聽到兒子聲音的展國庸嘴唇抖了抖，半天才出聲：「……錚錚啊……」

　　展世錚半點表情都懶得給他：「有事直說。」

　　「……馬上就要跨年了，來家裡吃個飯怎麽——」

　　「挂了。」

　　「——別！」

　　聽筒那頭傳來男人粗喘的聲音，好一陣子，才化爲苦笑：「咱爺倆，真的要到這麽生份的地步嗎？」

　　展世錚沒有說話。

　　面對葉菲瑤時總是柔和的眉眼，在對上展國庸的時候，冷得駭人。他甚至懶得把絲毫情緒投在展國庸身上。

　　父親？

　　他曾經或許渴求過了。

　　但這個人親手打破了他的信任，親手撕裂了自己的家庭，却還貪婪得想讓他們兄弟對他親近。

　　憑什麽呢？

　　展國庸嘆了口氣：「……我不知道該怎麽補償你們兄弟倆。我……」

　　展世錚哦了一聲：「不用了，你那點東西我還看不上，自己留著。給你兒子也行。」

　　「……」那頭又沉默了，「……你是不是知道了？」

　　「知道什麽？」

　　似乎難以啓齒，展國庸吞吞吐吐：「知道……帥、帥帥他……」

　　「……知道帥帥他身體不好。」

　　展國庸最近才知道的。

　　原來他的真愛金思妍，當初是靠著藥來懷上的展世聰。那個孩子原本的發育，不該是這個樣子，但是被貪婪的母親在娘胎裡就强行逆轉，最終留下了無法挽回的後遺症。

　　他的一輩子，算是完了。

　　展國庸根本不相信自己最喜歡的兒子會是這樣的，而金思妍再瞞，再也瞞不住了。

　　展國庸本來已經五十出頭，面相帶了些苦，現在更是瞬間蒼老了十歲一樣。

　　展世錚不知道這些事兒。

　　他也不需要知道。

　　沒意義的人，不需要他花時間精力去關注，那是浪費。

　　他的聲音在展國庸耳中薄凉得冷血：「哦。和我有什麽關係。挂了。」

　　展國庸一口氣差點上不來：「——你這像什麽樣子！他可是你弟弟，我還是你爹！」

　　「嗯，真噁心繼承到你這點了。」

　　展世錚說完，啪地撂了電話。

　　他心中竟然也沒什麽波動，反正這個人和他也沒什麽直接關係。

　　他不是小時候的他，那麽傻，那麽好騙，一塊兒巧克力就能哄得他什麽都忘掉。他現在很好，有弟弟，有爸爸，有世界上最好的女朋友。

　　展國中在這個時候睡醒了，打著哈欠走出休息室，看著似乎在發呆，就是不好好工作的展世錚，嘖了一聲。

　　青年總裁笑一笑，掃了一眼手錶，看著時間，起身拎起外套，順便給展國中一個擁抱：「還剩一點文件，拜托你了。」

　　展國中：「？？？」

　　展國中：「你小子——」

　　他話沒說完。

　　他養大的那小子在他耳邊，輕輕落下一句「爸爸」。

　　展國中傻了。

　　展國中咧開嘴，心甘情願地坐上辦公椅，開始幫兒子幹活。

　　而學會了展國中這種狡猾勁的展世錚絲毫沒有良心痛的感覺。

　　他套上外套，開車出門。

　　他到學校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展世錚手裡拎著兩杯暖融融的奶茶，站在學校路燈下，給葉菲瑤發去了短信。

　　女孩兒戴著毛茸茸的白帽子下樓，只要她出現，就占據了展世錚的全部視綫，占據了他的心臟，給他溫暖到想要哭泣的情感。

　　他張開雙臂，把小姑娘抱在懷裡。

　　「想你了。」

　　他說。

　　葉菲瑤不知道展世錚怎麽了。

　　不過她知道該怎麽做。

　　女孩兒回抱他，一隻手去摸摸他的頭髮。微凉的雪花不知什麽時候落在他的髮梢，化在她的指尖。

　　下雪了。

　　葉菲瑤餘光瞥見那些散落的雪花，唇角上揚，臉蛋兒和展世錚的蹭一蹭。

　　「乖啦，」她說，「愛你的，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