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8章

　　算算年紀， 葉菲瑤五歲開始學散打， 高考這年十八歲， 差不多已經練了十三年——要知道， 就算是上學， 她也才讀了十一年。

　　她從開始上學， 就開始參加比賽， 看著賽場從一開始的簡陋， 到現在越來越完善的樣子， 心裡還有點欣慰。

　　這一次，已經蟬聯冠軍的葉菲瑤沒有參加比賽。

　　今天少女穿著一條淺葱色的無袖連衣裙，露出葱白的手臂，裙子收腰設計，裙擺散開， 襯得少女亭亭玉立， 文雅安靜，長髮飄飄的，一點都不像是什麽「前任散打冠軍」。

　　高考第二周的周末，她站在賽場旁，陪著沈邈看她新帶的那幾個孩子在賽場上熠熠生輝。

　　沈老師已經當媽媽了。

　　她家的小女孩兒都四周歲了，穿著練功服，抱著肖光的腿，眼睛盯著來來往往的人群。

　　葉菲瑤沒有參加比賽，肖光也沒有。

　　原來是光頭的笑唇少年終於留長了頭髮，而且長得過分， 大夏天的，可以在腦袋後頭扎個小揪揪。

　　肖光：「這一届不行。」

　　葉菲瑤：「我覺得B組6號還行。」

　　肖光：「我覺得不行。」

　　葉菲瑤：「……還沒上場你就說不行？」

　　肖光笑眯眯地把有些懵懂的小妹妹抱起來，下巴在小女孩兒細嫩的臉蛋兒上蹭一蹭，引得小傢伙咯咯笑：「怎麽，認識？」

　　「嗯。」

　　臺上的勝負已經决出，下一台的選手也要上臺了。

　　青少年女生B組，6號對28號。

　　短髮高挑的女孩兒站在臺上，回頭衝葉菲瑤揮了揮手，臉上笑容燦爛。

　　而後，獵豹一樣矯健的女孩兒奮力將對手擊倒——她贏了。

　　肖光把妹妹放回地上，小傢伙又去抱住哥哥的腿，而肖光摩挲著下巴，有點好奇：「你朋友年齡卡綫，才第一次來比賽？」

　　葉菲瑤繞過肖光，去選手入口那：「她之前受傷，乖乖念了兩年書。」

　　剛剛贏了比賽的女孩兒是林詩黛，葉菲瑤在埔蘭交的第一個朋友。她比葉菲瑤還要早接觸散打，熱愛著這個運動，可惜因爲受傷的原因，她沉寂了好幾年，卡著十八周歲的綫，勉强來參加最後一年的青少年組比賽算是熱身。

　　林詩黛從休息室直接衝出來，比葉菲瑤差不多高的姑娘抱著多年不見的朋友嘿嘿地笑。

　　「瑤瑤！快來麽麽噠啊！我想死你了！」

　　林詩黛熱情得差點抱著葉菲瑤轉圈圈。

　　她和葉菲瑤之間的聯繫因爲距離少了太多，逢年過節才能打打電話，也就是後來有了網路企鵝軟件，這才重新聯繫起來。

　　她和小時候比幾乎沒什麽太大的變化，笑起來，左邊臉頰上的酒窩還是那麽甜。

　　葉菲瑤也回抱自己的童年夥伴，仿佛被林詩黛的熱情感染，笑容也更深了些。

　　「詩黛你很棒哦！」

　　「嘿嘿嘿。」林詩黛笑得不行，目光往慢悠悠走過來的肖光身上瞟，「這位是……」

　　「肖光。」天生笑唇的肖光瞅著林詩黛臉上那酒窩，笑眯眯地伸出手，「說起來，你們……有沒有被比賽方聯繫過？」

　　「嗯？」

　　「邀請我參加比賽什麽的，」肖光說，「聯繫完我才說是什麽世界級的青少年自由搏擊大賽……感興趣嗎？」

　　葉菲瑤搖頭。

　　倒是林詩黛很感興趣：「怎麽報名？我耽誤了好長時間，迫不及待了！你是肖光？我看過你的表演賽……你有頭髮我差點沒認出你來！」

　　肖光唇角一抖，差點笑不出來。倒是跟著他的小妹妹聽懂了這句話，奶聲奶氣地念了一聲「光頭」，自己嘿嘿嘿地笑出聲來。

　　肖光：「……」

　　***

　　葉菲瑤選的支教位置，在川西。從洛安到那只有老式的綠皮火車，要坐三個小時，再轉車客車轉驢車轉11路「人」車，比葉菲瑤曾經住過的雙溪村還要偏不少。

　　那麽，那二十天別說網路了，估計座機都不會有太好的信號。

　　這樣一來，展世錚想要空出二十多天來，他也是要忙得够嗆，忙到去和瑤瑤聯絡感情的時間都快沒有了。

　　何况他還答應葉菲瑤不熬夜——畢竟熬夜傷身體。

　　某種意義上有些老古板做風的展世錚只好早起，繼續把計劃中的工作解决，然後再發派下去。

　　員工跟著一起加班！

　　不過說是「聯絡感情的時間快沒有了」，但時間嗎，擠一擠還是有的。

　　展世錚在展國中的教導下同樣沉迷工作，不過他分得清更在意的東西——沒有重要的人，光有錢有什麽用？

　　昨天就知道葉菲瑤今天的行程，剛剛又確認過。吃過公司食堂的展世錚算著時間，筆記本電腦一扣，扯了扯領帶，瀟灑地帶著艾德蒙離開了公司。

　　他總是習慣地給葉菲瑤準備小禮物，把握著度，幷不會送那些她暫且不會接受的昂貴禮物，而是送些糖果零食之類的消耗品，再隔段時間送點玩偶啊書啊這樣刷存在感的實品。

　　所以，等展世錚到包間敲門的時候，他手裡拎了兩個口袋，偏心得光明正大。

　　因爲下了加班直接過來，他根本沒換衣服，還是西裝革履短髮精神的青年人。倒是手裡拎著兩個粉紅色的卡通紙袋子，一個裝著奶茶和小蛋糕，一個裝著兩杯紅茶。

　　他直接把裝著小蛋糕的袋子遞給葉菲瑤：「沒加珍珠。」

　　他的小姑娘喜歡甜膩膩的珍珠奶茶，但是不加珍珠。

　　葉菲瑤乖巧地接過，讓開位置。想了想，被林詩黛「麽」了一下午的小姑娘用軟乎乎的語調說了聲：「麽麽噠。」

　　然後，她就看著原本一副商業精英模樣的小四哥哥，在這聲麽麽噠裡潰不成軍，耳尖紅透了，差點同手同脚邁出步子。

　　葉菲瑤：誒？！

　　展世錚：她好可愛……

　　她忍不住眯著眼睛笑，拿過自己的蛋糕奶茶和給另外兩位的紅茶，再把紅茶交到林詩黛和肖光的手裡。

　　「有機會下次再出來。」

　　三個「武力系」的傢伙中午一起吃了午飯，越聊越投機，一些在聊天中只能是說說的話終於可以「實踐」出來，於是一起去肖光叔叔那裡借了地方比劃，累得攤倒之後，再一起出來吃晚飯。

　　天已經快黑了。

　　他們吃飯的地方離肖光家不遠，倒是離著葉菲瑤家和林詩黛住的賓館都不近，而林詩黛明天還有决賽要參加。這時候展世錚的出現就非常及時了。

　　艾德蒙在駕駛座上叼著綠茶吸管咧嘴笑，盡職盡責地把林詩黛送到賓館，把老闆和被老闆守了十來年的老闆娘送到小區門口，給他們留下一點溜溜達達的時間與距離。

　　女孩兒一口一口嘬著甜蜜的奶茶，濃鬱的奶香味兒與茶香融合，甜甜暖暖。

　　展世錚想了想，拉著剛剛林詩黛車上說的那個比賽展開話題：「那個比賽的情况我看過，完全是淘汰賽，可能花的時間比較多，規則限制不多，所以自由搏擊也有些危險性……」

　　他看著少女手臂上因爲切磋而留下的刺目的淤青，有些心疼地放軟了聲綫：「你感興趣？」

　　葉菲瑤吐出吸管，搖頭：「以前總是想參加比賽來證明自己，現在沒這個想法了。」

　　她轉了一圈，葱色的裙擺一甩，她就站到了展世錚的前面，剩下的半杯飲料還在撞擊杯壁，濺出甜甜的奶茶香。

　　少女與青年隔著幾十厘米的短距離，相差不大的身高讓葉菲瑤只用稍抬視綫，就能望進展世錚那雙爲她柔和下來的眼眸裡。

　　他從未掩飾過自己的情感，只是她從未注意過而已。

　　也是。

　　她太習慣展世錚的存在了。

　　葉菲瑤不是依賴別人的性子，她自己一個人也能做好所有的事情，她自立獨立，重視感情但不會過分依賴。

　　但她和展世錚這些年的聯繫，真的讓她下意識地習慣了他的存在，下意識對他依賴。相信他，重視他，對他說話的時候，都會無意識地帶上柔軟的尾音，撒嬌一樣。

　　想明白，有時候也只需要一瞬間。反正葉菲瑤和展世錚之間，從一開始就注定擁有他人無法插入的羈絆。

　　反正，他是她的小四哥哥，獨一無二。

　　「我已經不需要別人來誇我，也不需要別人來對我說我很棒了，」少女眉眼彎彎，微凉的月光落在她身上，更爲她添了柔和與聖光，「對？」

　　展世錚說是：「你就是最棒的。」

　　葉菲瑤：「我知道呀。」

　　幼年時期被烙下的那些不堪，在她完美的童年與青少年那些愛的浸泡下，傷痕已經開始愈合，現在幾乎連疤痕都要消失掉。

　　她曾經需要肯定才會擁有一點强撑起來的自信，但如今，她不需要。

　　因爲她是葉菲瑤，她自己，已經足够强大了。

　　女孩兒還在笑，她總是喜歡笑的。

　　「四哥，你說你在追求我，真的嗎？」

　　「真的。」

　　「你喜歡我呀？」

　　葉菲瑤說得像是在開玩笑，但是展世錚却回答得無比認真。

　　「嗯，我喜歡你。」

　　他說。

　　月光溫柔，少女還站在門口，歪歪頭，長髮散落下來，背著光，掩去臉頰微微發燙的痕迹。

　　她背著手，輕輕撂下一句話，轉身就消失在門後：

　　「那你猜我喜不喜歡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