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展世錚這一覺睡得非常舒服。

　　他是真的累了很久， 精神與身體都到達了極限。在這短暫的睡眠時間裡得到了修復，倒也舒服了不少。

　　不過當他睡醒的時候， 楞是發呆了兩分鐘， 這才慢慢慢慢地捂住了臉。

　　……丟、丟臉了。

　　展世錚這毛病也不是第一次表現出來了。

　　他這四年沒回華國過， 但是和葉菲瑤的聯繫從來沒有斷過。最開始是郵件， 後來是聊天軟件，再後來是約著時間聊視頻。

　　展世錚是個非常重感情的少年，本性裡就有些不太顯眼的偏執。

　　可能是童年的經歷還是對他造成了些陰影， 又或者說是，他害怕自己會再失去什麽。他不是討好型人格，但是對於他最在意的幾個人， 他總是在妥協——比如小五弟弟， 比如他堅决不改口叫爸爸的展國中，又比如葉菲瑤。

　　他對自己的要求非常高，是努力型的天才。明明忙得團團轉都快要昏過去，到了時間還是會坐在電腦前等著葉菲瑤發來的視頻邀請。

　　葉菲瑤要讀書上學，他們又有時差，只能卡著時間視頻。

　　於是視頻一接通，這邊還沒有褪去稚氣的小姑娘就發現對面坐著困得茫然的小四哥哥。

　　葉菲瑤：「小四哥哥？」

　　展世錚：「嗯。」

　　葉菲瑤：「你還好嗎？」

　　展世錚：「不好。」

　　葉菲瑤：「怎麽啦？」

　　展世錚：「累，困。」

　　這是清醒狀態的展世錚絕對不會說的話。於是那天的視頻，最後是葉菲瑤看著展世錚乖乖睡覺， 第二天小少年多鬱悶，就不是葉菲瑤看得到的了。

　　而這飛速度過的四年裡，展世錚沒回國， 葉菲瑤却是出國了的。

　　展世錚邀請她來自己這裡，於是葉菲瑤在三位家長的陪伴下一同出國。當時也才十六虛歲的小少年表現得非常好，不單單是葉菲瑤自己，就連她家長都有照顧到位。結果計劃生變，導師給他安排下了任務。展世錚又不能拒絕導師，又不願意自己做不完美，楞是逼著自己犧牲了兩天的睡眠時間，這才把報告交上去。

　　展世錚和葉菲瑤的淵源對於已經不是秘密，家長們也樂意給他們一點相處的時間，讓兩個孩子出去玩。困得不行的展世錚在離開家長們的瞬間，包括接下來的時間，他就成了小乖乖。

　　少年亦步亦趨地跟著葉菲瑤，腦子還好用，也不是困得傻了。他惦記著答應葉菲瑤帶她去玩的地方去吃的美食，楞是扛著快要昏過去的精神完成了自己的目標，就連冰激淩，小姑娘挖一口他張一次嘴，乖極了！

　　後來被武力值更高的小姑娘按到床上睡了一天一夜的小少年當時發誓，絕對不要再這麽丟臉，結果一次、兩次……葉菲瑤都抓到規律了。

　　現在熬夜能力越來越强的展世錚默默地捂住了臉。

　　雖、雖然這是代表他和葉菲瑤關係好，他無比信任葉菲瑤……但作爲四哥，展世錚還是覺得耳尖有些發燙。

　　就在這個時候，床頭櫃上的手機震動起來。

　　展世錚拿過手機，屏幕上女孩兒笑容柔軟的頭像正在跳動。

　　展世錚按通了電話：「瑤瑤？」

　　「睡醒了？」少女的聲音恬淡，「餓不餓？」

　　不爭氣的肚子在這一刻悶悶地叫起來，在安靜的房間裡直接傳到了手機那一頭。聽著葉菲瑤的輕笑，展世錚咳嗽一聲，誠實地承認了：「……餓。」

　　「艾德蒙在外頭等你，」葉菲瑤笑起來，「過來吃飯。」

　　展世錚答應下來，他去洗了把臉，之前衣服都丟在地上，皺皺巴巴的不能穿了。展世錚開門，保鏢艾德蒙倚在門口，叼著不能抽的烟捲，揚了揚手裡的行李箱，對展世錚咧嘴一笑。

　　「快，說謝謝。」

　　展世錚接過自己的行李箱，衝他笑了半秒，面無表情地甩上門：

　　「謝你個頭。」

　　***

　　晚餐是葉菲瑤準備的。

　　少女換了寬鬆的居家服，圍著哆啦A夢樣子的圍裙，柔軟的鼻音哼著甜蜜的歌，在厨房裡忙忙碌碌。

　　葉菲瑤簡直是十項全能。

　　到現在爲止，除了畫畫這項能力有點缺陷外，少女幾乎可以說是什麽都會做，什麽都能做好。她熱愛生活，喜歡做所有的事情，每一件事兒都能被她找到幸福感來。

　　隨著年紀的增長，葉菲瑤的手藝日漸提高。以前只是「能吃」的厨藝，現在已經是「美味」這樣的水平了。她喜歡做菜，喜歡看著家人吃飯的時候的幸福模樣。

　　今晚吃飯的人有點多。

　　團團和小五兩個小傢伙，席柳葉跟顧連慧，葉亦文出差明天才回來，倒是顧廉杰一會兒能來。再加上等下要到的展世錚和艾德蒙……算上自己，葉菲瑤要做八個人的晚餐。

　　少女也不是腦子轉不開，她歡快地接受了兩位媽媽的場外幫助，就連水果拼盤兩個孩子都有幫忙。

　　桌上擺好了六道菜，算是大餐了。還有兩道菜和湯沒有起鍋。

　　展世錚到的時候，馬上就可以開飯了。

　　非常會做人的展世錚帶著艾德蒙，每個人手裡都捧著兩束花。花朵熱烈地綻放著，散發著隱隱約約的馨香。

　　換了一身休閒許多的衣服的展世錚叩門，自家小五弟弟衝過來開的門：

　　「哥，你趕快的！」

　　說完，視綫在四束花裡一掃，扯著嗓子喊小夥伴：「團團！有禮物！」

　　黎薇陽一秒出現，笑嘻嘻地從展世錚手裡接過給自己的那束花，像模像樣地嗅了一下，裝怪地說了謝謝，蹦蹦跳跳地捧著花進屋。

　　展世錚換了拖鞋進來，非常禮貌地將那兩束花送給了兩位媽媽。

　　——只是伴手禮一樣的小花束，漂亮但不誇張，一隻手就拿得穩，一點心意而已。

　　顧連慧瞥了一眼最後那束花中那支殷紅的玫瑰，倒是什麽都沒說。

　　席柳葉當然也看到了。兩位媽媽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找到了無奈的色彩。

　　家裡也就不到三百平米，一梯一戶的型，葉菲瑤聽力優秀，也聽到了展世錚和艾德蒙進屋的聲音。

　　她剛剛把最後一大碗的湯送上餐桌，正準備摘圍裙呢，小四哥哥靠近，幫她解開了身後系好的蝴蝶結。

　　「睡醒了？」

　　少女回頭，笑意盈盈。

　　展世錚輕咳一聲，已經脫了薄外套，剛剛拆蝴蝶結的手無奈地抬手蹭蹭鼻尖：「睡醒了。」

　　「再等等我小舅舅就能吃飯了。」

　　葉菲瑤看了一眼挂鐘：「現在六點十五，他說他六點半之前就能到。」

　　展世錚說好，再把另一隻手中捧著的那一小束花送到少女面前：「唔……禮物。」

　　一回生，二回熟。

　　展世錚喜歡送葉菲瑤禮物，但又從來不送什麽過分貴重的東西。女孩兒接過小四哥哥手裡的小花束，嗅了嗅：

　　「這家花不新鮮。」

　　厨房和餐廳是緊連著的，他們倆就站在餐桌旁說話。倒是兩個小鬼頭都在餐廳門口扒著，互相看看。

　　黎薇陽：「小五，你哥就是喜歡我姐。」

　　展世嶸：「哇，這你都猜到了，真聰明。」

　　黎薇陽：「別以爲我不知道你這是在諷刺我！」

　　展世嶸：「哇！團團你這麽聰明嗎？」

　　黎薇陽：「……展•小•五！你死定了！」

　　展世嶸哈哈地笑，拔腿就跑。黎團團氣成河豚，鼓著臉在屋裡跑著追他，結果四肢不協調的小丫頭怎麽都追不上人家。

　　一連轉了好幾圈，她跑得急，一下子撞到了剛剛開門進來的人身上，一個趔趄差點摔倒，被撞的人揪著領子拎穩了：

　　「黎團團你這是等不及歡迎我啊？」

　　小丫頭抬頭，看到的就是穿著淺藍色警服，衝她壞壞地笑的顧廉杰。

　　黎薇陽是跟著葉菲瑤管顧廉杰叫舅舅的。

　　她啊了一聲，直接伸手指著對她做鬼臉的小五弟弟：「小舅舅！抓住他——」

　　小五拔腿就跑，當然跑不過顧廉杰。個高腿長的小舅舅兩步就追上了展世嶸，揪著男孩兒的領子，任由他搞怪一樣嗷嗷叫。

　　兩個調皮搗蛋的小東西都被顧廉杰降住了，小舅舅跟自家姐姐和席柳葉點頭打招呼，再扯下自己的警帽直接扣到展世嶸的腦袋上，直接遮住了小男孩兒的眼睛：「怎麽，又皮？」

　　小五弟弟：「嗚哇哇小舅舅不公平是團團欺負我啊喂！」

　　顧廉杰痞痞地笑：「是嗎？但是她告狀比你快。」

　　展世嶸：「……」

　　黎薇陽：「哼哼哼。」

　　顧廉杰當了兩年兵，雖然部隊有挽留，不過他最後沒有繼續下去。退伍回來，小舅舅非常開心地根據自己的意願把學籍調到了警校，目前正在派出所實習，下班前接到的最後一個報警，剛攀上樹拯救一隻迷路的猫崽。

　　是的，在另一條故事綫和「條子」是死敵的顧廉杰在葉菲瑤的人生中主動成爲了「條子」，立志於畢業後考進刑警隊裡。

　　他和姐姐們打完招呼，看到坐在單人沙發那安靜的金髮保鏢，還誒了一聲：「這誰？咱家怎麽來了個洋鬼子？」

　　……唯一不幸的是，小舅舅入伍那兩年，不知道跟誰學的，兵痞子的作風比較明顯，嘴巴都有一點點毒。

　　小舅舅的嗓門可大多了。餐廳裡的葉菲瑤聽到了顧廉杰的聲音，她笑眯眯地出來招呼大家開飯，手裡還捧著那一小束花：「那是艾德蒙，四哥的朋友。舅舅你趕緊洗手，開飯了。」

　　顧廉杰沒有動。

　　他看著跟在葉菲瑤身後一起出來的展世錚，嘖了一聲。

　　四哥？

　　那這就是展小五他哥，瑤瑤嘴裡的那個展世錚？

　　看起來是個弱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