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章

　　在暑假的前半部分， 葉菲瑤和席柳葉包括葉亦文都相處得很愉快。

　　在暑假的後半部分， 是葉菲瑤自己心先亂了。

　　小姑娘最初只是懷疑。但現在，通過夢境……她已經可以肯定，席柳葉跟葉亦文就是她的爸爸媽媽， 親生父母。

　　她原來……真的是有爸爸媽媽的。

　　有一點點掩飾不住的竊喜，但更多的……可能還是迷茫。

　　她該怎麽做？

　　說實話， 葉菲瑤也不知道怎麽做才是對的。

　　葉菲瑤這麽個聰明孩子，當那些沒有刻意隱藏的綫索能够被串聯起來，她很快就猜到了大概。

　　她不是被拋弃的。

　　她的爸爸媽媽其實也在找她。

　　哪怕在李招娣的故事裡，爸爸媽媽也有努力對她好過。

　　而現在， 席柳葉和葉亦文，一直在想方設法甚至拐彎抹角地對她好。就算是媽媽顧連慧……應該也是知道這件事兒了的。

　　他們在小心翼翼地保護著葉菲瑤， 把她當成最珍貴，最需要呵護的寶貝，哪怕是自己受傷，也不希望她難過。

　　人心是肉長的， 尤其是葉菲瑤這種，你對我好， 我要對你更好的小姑娘。

　　但葉菲瑤依舊不知道怎麽做才是對的。

　　如果是在她剛剛逃出雙溪的時候，她肯定直接選擇跟她期盼許久的爸爸媽媽「回家」。

　　但現在， 她已經有了家， 有了自己的生活，有了姥姥姥爺媽媽舅舅。

　　葉菲瑤想過。

　　如果他們直接告訴她，她們是她的父母……就算顧連慧鼓勵她和親生父母好好接觸， 她也肯定做不到。

　　但是在現在……在他們有過相處之後，小姑娘本就柔軟的心更是化成一汪蜜汁。

　　她要說實話。她喜歡席柳葉的笑容，喜歡葉亦文的眼神，喜歡他們小心翼翼又笨拙的「討好」，喜歡他們的笑容。

　　再說上一句自私的話——

　　在她的生命裡，她的爸爸媽媽沒有陽陽，沒有昭昭，只有瑤瑤。

　　她竊喜，又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們，也害怕現在平靜美好的生活從此一去不復返。

　　或許夢還是有些影響到她。其餘的同輩人都與現在有著明顯的差距，倒是成年人父母，與現在沒有什麽變化。葉菲瑤總是認爲自己遇事只會解决，不會逃避。可真的在此時此刻，她就是沒有辦法做到立刻解决。

　　那就順其自然，他們什麽都沒有說，她就假裝什麽都不知道。

　　這是葉菲瑤當時自己得出的結論，幷且貫徹至今。

　　不過她怎麽都沒想到，會在學校碰見席柳葉。

　　小姑娘現在叫阿姨叫得順暢：

　　「席阿姨？」葉菲瑤看著拎著保溫盒還有蛋糕盒子的席柳葉，有些酸甜複雜的情感就化成了鼻尖的酸。

　　她眨眨眼，眨去不該存在的情緒，唇角揚起淺淺的笑。

　　「剛剛問你過同學，她告訴我你在電腦室，」席柳葉溫柔地回應她，「沒有打擾到你？」

　　小姑娘搖頭。

　　「你沒吃晚飯呢？」席柳葉問，手腕抬抬，拎著的蛋糕盒子跟著搖了搖，「新烤的蛋糕。」

　　葉菲瑤嗯了一聲，站起來，也顧不上電腦了，和她一起離開了電腦室，回到自己的宿舍裡。

　　害羞的徐夢妍趁這時候早就把自己打理好，還把在枕頭上蹭亂的頭髮梳了一下重新扎。葉菲瑤和席柳葉上來的時候，徐夢妍正坐在書桌前，假裝認真學習。葉菲瑤進門的時候，悄悄抬頭，和葉菲瑤對上了眼睛。

　　葉菲瑤跟徐夢妍眨眨眼，拉開了椅子：「席阿姨你坐這裡。」

　　寢室環境不錯，但地方確實不大。

　　上下床，大衣櫃，兩張拼在一起的書桌，只有兩把椅子。

　　徐夢妍坐著一把，葉菲瑤就把自己的那把擺好。

　　席柳葉按照小姑娘的指示，坐下，也把手裡的東西放下。

　　她剛做好飯就來了。

　　保溫飯盒打開，飯菜的香氣就溢散出來。

　　葉菲瑤的書桌收拾得乾乾淨淨，席柳葉有備而來。她展開餐布鋪在桌面上，再一層一層打開。

　　席柳葉帶了一個大大的飯盒，四層。最上層是香噴噴的米飯，接下來是一道酸甜的櫻桃肉，一份清爽的綠色蔬菜，還有一份辣子鶏。菜量不小的樣子，看來連葉菲瑤的室友都考慮到了。

　　而這幾道菜，有小姑娘喜歡的辣，有她喜歡的甜，也有必備的蔬菜。

　　席柳葉笑起來的時候，同樣喜歡微微眯著眼睛。她把筷子都擺好，站起來把位置讓給葉菲瑤：

　　「餓了，吃飯。」

　　小姑娘想了想，嗯了一聲。

　　她沒有去拒絕，在飯盒蓋子上撥出一部分米飯，遞給徐夢妍。

　　徐夢妍趕緊搖頭。

　　她臉上還有羞澀的紅，低著頭，半晌才抬起了，小聲極了，語速又快：「謝謝我吃飽了那個瑤瑤我先出去轉一會兒你們倆坐再見。」

　　眨眼的功夫，徐夢妍就逃出了壓力山大的寢室。葉菲瑤差點被她逗笑，她忍著，把徐夢妍的凳子也搬過來，和自己的幷排。

　　「席阿姨，你也吃點？」

　　「……好。」

　　小姑娘想了想：「啊，還沒洗手。」

　　席柳葉眉眼彎彎：「嗯。」

　　這是葉菲瑤第一次品嘗席柳葉的手藝，說不上多好吃，無功無過，就是普普通通的味道，完全比不上好手藝的姥姥，但是小姑娘一口一口吃得很認真。而席柳葉時不時才撈上一口，目光總是偷偷往葉菲瑤身上看。

　　快一個月沒有見到瑤瑤了。

　　儘管席柳葉很想粘著她的小葉子，但是之前答應的工作又不可以任性到什麽都不做。再加上學校處理她的申請花了一段時間，她才能進來，就趕忙來見她魂牽夢繞的小姑娘。

　　葉菲瑤似乎又長高了一點。

　　她看起來適應得很好，在學校過得也很開心。而現在，她垂著眼睛，一口一口吃著席柳葉親手做的飯菜，還留下一點嬰兒肥的臉頰一鼓一鼓，可愛得讓席柳葉心底軟得幾乎要融化。

　　葉菲瑤放下筷子，吃飽了。

　　席柳葉忍不住去關心她：「學校還好嗎？」

　　「很好的。」

　　「身體還好嗎？最近天氣轉凉了，別貪凉，小心感冒。」

　　「會注意的，謝謝。」葉菲瑤眯著眼睛，「你怎麽過來了？」

　　席柳葉不太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垂下眼，長睫毛在眼底打下陰影，微笑都染上了羞澀：「我現在算是老師。」

　　「……誒？你不是在做導演嗎？！」

　　葉菲瑤驚訝極了。

　　她當然有去瞭解過「席柳葉」這個名字。相對於出現在銀幕上的演員明星，幕後的導演自然要低調得多。但是席柳葉這幾年作品不多，但也得過幾個獎項，葉菲瑤一瞭解就知道了。

　　席柳葉嗯了一聲，溫柔地笑：「所以只是在做社團的指導老師，勉强算在特邀裡。」

　　她順著話補充一句：「就是在攝影社，感興趣的話可以來看看。我記得你們這周就可以參觀社團了。」

　　關於興趣發展的社團，學校大力支持，又是學生自己搞，幾乎沒有什麽都不參與的學生。

　　葉菲瑤若有所思。她點點頭，忍不住開始懷疑。

　　……席柳葉……難道是爲了她，才來嘉盛當老師？

　　小姑娘又覺得自己是自作多情，又忍不住去想這個可能性。她抬頭，忘進一雙溫柔繾綣的杏眼，再默默垂下腦袋。

　　天已經要黑了，葉菲瑤站在宿舍樓下的大門口，盯著席柳葉遠去的背影，直到看不清了，才嘆了口氣，回到電腦室去。

　　她剛剛打開的那台還沒有人動，正是藍色的待機畫面。

　　小姑娘點開了屏幕，動作流暢地打開幷且登陸了自己的社交軟件，還有郵箱。

　　郵箱裡已經躺下了三封郵件，正安靜地等待這主人的開啓。每一封郵件，都留著展世錚的名字。

　　不。

　　準確來說，第一封郵件上落款是「小四哥哥」這個羞耻的名字，轉頭第二第三封，就被展世錚簡略變成了「四哥」。

　　她點開了第一封郵件。

　　展世錚的中文其實很優秀。他到底是在國內出生，生活在華人多的地方，不過常年不使用，就會發生一些有點搞笑的事情。

　　葉菲瑤都能想像出來，展世錚寫郵件時候的樣子。

　　可能是一本正經，一邊覺得非常滿意，一邊又覺得哪裡不對的糾結模樣。

　　他可能很少會這樣「正式」地給小學畢業生寫「信」，因此就寫出了奇怪的腔調。

　　主要是……參考一下葉菲瑤英文考試的時候，最後的作文格式，也就是那種「Dear Sam，my name is Lihua」這種。

　　葉菲瑤看著那標準的數碼字體，翹了翹嘴角。

　　【親愛的葉菲瑤：

　　很抱歉沒有能與你正式告別。因爲家中突然發生了嚴重的事情，我必須離開我熱愛的華國，回到那個始終與我有隔閡的國家。你在學習英語，你也許對這裡有好感，我能在英語上幫你，這讓我感到非常榮幸，只是我更希望能够回到我的祖國，能够完成我的心願，能够還清我欠下的東西。

　　我會回來的。

　　我不知道你現在心情好一些了沒有，如果可以的話，期待你的回信。

　　你最好的朋友，小四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