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3章

　　房間裡空調還在吹， 保持著適宜舒適的溫度， 葉菲瑤却是一身冷汗， 連帶著視綫都是有些模糊。

　　她靜靜地坐在床上，還喘了兩口粗氣，發起待來。

　　系統的聲音在這個時候出現， 簡直像是陰魂不散的幽靈：【在想什麽呢， 葉菲瑤？】

　　小姑娘楞楞地抬手，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

　　她連聲音都帶上了一絲無法自控的哭腔， 幷且是直接用言語表達出來：「……這才不是禮物……」

　　驕傲的系統拔高了聲調， 不接受反駁：【這就是禮物！】

　　它的想法和人類不太一樣：【我把你想知道的告訴你， 不是禮物是什麽？】

　　「我沒想知道這個……」葉菲瑤的聲音小小的：「……反正不是禮物……」

　　這才不是禮物。

　　……太可怕了。

　　夢境本就有些朦朧，從夢中脫離之後，那些記憶都開始褪色，就算是葉菲瑤的記憶力，她也記不住那些細節了。

　　但這個故事， 對於葉菲瑤來說，真的很可怕。

　　每一個人， 每一件事兒， 都是與現在截然不同的黑暗。

　　他們有著同一張臉，經歷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人生。

　　小姑娘楞楞地望著自己的汗濕的掌心， 思緒却翻江倒海一樣。

　　另一條人生路綫是徹頭徹尾的悲劇。每個人都陷在泥潭深處，自甘陷落。

　　每個人都陷入了錯誤的思想旋渦裡，他們恨著這個世界，恨著自己， 然後把錯誤也推到別人的身上。而真的有一些錯誤的李招娣，也就成了他們的攻擊對象。

　　葉菲瑤這次得到的不再是從前的文字片段，而是從李招娣的視角，看了這一切。可事實上，她沒有代入感，甚至都不如曾經得到文字片段那樣有共鳴。

　　但她認識他們。

　　她知道，如果的話，他們原來可以擁有的，是和故事中完全不一樣的人生，就好比她經歷著的，真實的人生。

　　小姑娘有些强，有點認死理。

　　她一直把「李招娣」和「葉菲瑤」分得很清楚。按理說，她就是李招娣，她看到「自己」的悲慘故事，本來應該感到委屈，或者是什麽別的心情。

　　可事實上，她感受到的，却是心疼，那種有些麻木的鈍痛。她說不明白，就是真的……有些難過了。

　　不是委屈，不是責怪。

　　系統還在發表著自己的言論：【所以，你在想什麽呢，葉菲瑤？】

　　葉菲瑤反問它：【你希望我想什麽呢？】

　　系統卡住了，沒回答。

　　【你爲什麽要給我這樣的『禮物』呢？】葉菲瑤輕聲說，【我覺得難過，很難過。】

　　她倒是突然明白了，系統最開始對她說的：「你是虐文女主」。

　　一切的一切，竟然真的圍繞著她在發展。葉菲瑤遇到的他們，都在故事中被串聯起來，以「李招娣」爲中心，爲串聯的點。小姑娘已經有了量，她看過很多的故事，很多的電影。她明白虐是什麽意思。

　　但她也知道，系統說過，她應該有的命運綫早已經拐了大彎。

　　一個人去對抗命運，似乎聽上去是不可能的。可有的時候……命運真的是用來對抗的嗎？

　　明明站在岔路口，選擇道路的，是自己。

　　那麽多混亂的思緒，到最後隻凝結成一句話：

　　——我已經在過我自己的人生了。

　　門在這一刻被敲響，咚咚咚的，葉菲瑤從床上站起來。這場已經模糊了的夢境耗費了她太多體力。她冷汗未消，還有點虛弱，跺跺脚，打開了門。

　　房間的隔音太好，打開門才聽到那些孩子們鬧起來的嘈雜聲音，還有伴隨的音樂聲。

　　黎薇陽正站在門口。

　　葉菲瑤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不過樓下確實是經歷了一場大戰。黎薇陽的臉上都是奶油，抹得像是隻小花猫，整個人散發著甜膩膩的味道。

　　她端著個托盤，托盤裡放了兩個小碟子，一碟子裡裝著切好的漂亮蛋糕，另外一個餐碟裡，全部都是奶油。

　　小傢伙連頭髮上都是粘糊糊的奶油，像是隻委屈巴巴的小奶猫。

　　她可憐兮兮地開口，童音清脆：「瑤瑤姐姐，吃蛋糕了。」

　　葉菲瑤有點恍惚。

　　這張漂亮可愛的小臉蛋兒和夢中那副蒼白虛弱的樣子完全不一樣，葉菲瑤從那雙亮晶晶的眼睛中，捕捉不到任何一絲惡意的色彩。

　　是了，她是被自己取名團團，很小的時候就被新的家庭接納，幷且開開心心長大的黎薇陽；而不是那個在火裡自己爬出去，掙扎著活下來，已經記事才被收養的葉薇陽。

　　葉菲瑤下意識地伸手，想要把小團團的托盤接過來，但是小傢伙後退一步，避開了她的手。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蛋糕不是這麽吃的！你要——唔！」

　　論反應速度，兩個黎薇陽才能比上一個葉菲瑤。

　　小姐姐動作迅速地拎起托盤上那個滿是奶油的盤子，正正好好地按在黎薇陽的小臉蛋兒上。她好不容易抹乾淨的半張臉，又一次陷在奶油裡。

　　葉菲瑤眯著眼，笑出聲來：「我知道啊。」

　　現在都流行讓臉蛋兒先吃。

　　黎薇陽：「……」

　　小丫頭癟著嘴，鼻尖的奶油滑下來，有點滑稽，搞得她委屈極了：「這不公平！你太快了！」

　　葉菲瑤歪歪頭：「你要怎麽公平？」

　　小傢伙想了想，視綫下移，剛剛砸在自己臉上的紙盤子已經回到了托盤上。

　　黎薇陽食指在盤子裡一蘸，戳起一坨奶油，認真地摸在葉菲瑤的額頭上。

　　「搞定，」小花猫笑得像是偷腥成功的小猫崽，「我們下樓吃蛋糕！」

　　穿著公主裙的小姑娘把精緻的蛋糕交給小姐姐，抱著托盤，蹦蹦跳跳地向下走。

　　而葉菲瑤，伸手，在蛋糕上的奶油花朵上蘸了蘸。

　　奶油是純白色的，隱約散發著甜膩膩的味道。

　　小姑娘在門口站了將近一分鐘。

　　她伸出舌頭，把手指上的奶油卷到了嘴巴裡，眼睛眯起來，還舔了舔嘴唇。

　　甜的。

　　是甜的。

　　【系統，我不喜歡你的禮物，】她說，【但是謝謝你，給我選擇另一條路的機會。】

　　能够成爲「葉菲瑤」，真的，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