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章

　　葉菲瑤恍惚了一秒，視綫才重新凝聚在這個簡陋的舞臺上。

　　舞臺簡陋， 但是設備却是嶄新的， 而且看著就很貴。

　　那五個樂隊的少年， 葉菲瑤認識其中一個。

　　黎澤軒肩膀上架著小提琴， 閉著眼睛， 沉浸在自己的曲子裡。而除了這位格格不入的古典器樂手，剩下的四個倒是很符合搖滾的模樣。

　　鼓手個子果然是最高的，坐在架子鼓後頭， 就算腦袋上都是汗，也穿著反光的皮夾克，暫時是小提琴的旋律爲主，他不用動手， 就把鼓棒在手裡轉來轉去， 嘻嘻哈哈地笑著炫技；

　　同樣的， 在這段小提琴爲主的旋律中， 貝斯手和吉他手兩個人也都閒著了。同樣穿著黑色夾克衫， 頭髮像是刺猬一樣還染成綠色的兩個少年長得一模一樣， 只是抱著的樂器不同。兩個人似乎在說些什麽，不過吉他輕輕的和弦聲沒停， 應和著小提琴的旋律；

　　最後是那個主唱。

　　葉菲瑤才剛剛得到那段文字，文字中對主唱的描寫， 與現在，完全不同。

　　大熱的天，主唱少年完全沒有配合朋友們穿上那件皮夾克， 而是穿著一件黑色的短袖t恤衫，還有短褲。他有些懶散的樣子，單手拿著話筒，衣服上吉他的圖案扭著，少年也沒戴帽子，露出自己乾淨的黑色短髮，臉色因爲之前的投入通紅，睜開的眼睛，亮晶晶的。

　　十四五歲的少年介於童稚與成熟之間，場上這群少年人都沒有完全脫離童稚期，圍觀的人群對他們就很寬容，也很鼓勵。

　　在樂符安歇下來的時候，這一小片上百個圍成圈子的人都在鼓掌，葉菲瑤也一樣。

　　說是「舞臺」，事實上就是拿了幾個箱子隔離出來的平地，他們和葉菲瑤的距離只有幾米，什麽都看得清楚。

　　黎澤軒在這個時候慢慢吐出一口氣，睜開了眼睛。

　　然後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前面的葉菲瑤。

　　小姑娘就站在前排望著他們，臉色浮著薄薄的紅，唇角帶著笑，似乎這段演奏讓她感受到了開心。

　　黎澤軒記得葉菲瑤。在屬她的臺上，她簡直耀眼到極點，現在換了場子，成了她來看他……黎澤軒有一秒的不好意思。

　　掌聲還未停歇，黎澤軒轉頭去看「主唱」：「喂。」

　　黑t恤的少年還在擺弄著話筒，他關了音響設備的開關，抬頭去看黎澤軒：「嗯？」

　　「你贏了。」變聲期還沒度過的黎澤軒乾脆利落地承認下來。

　　他們來這，是因爲一場賭約。

　　黎澤軒，還有鼓手程家安，吉他手謝周一跟貝斯手謝周七都是一個學校的，也都是初二，在同一個音樂社團裡。

　　少年們各自都有傲氣，因爲方向不一樣，互相都有點看不上。在這個學期快要結束之前，黑t恤的主唱轉學來到了這邊。

　　他年紀更小一點，稚氣未脫的模樣更明顯。

　　主唱什麽樂器都會玩一點，但也只會玩一點，對小提琴和吉他一視同仁。

　　不過對於黎澤軒來說，小提琴鋼琴這種高雅的樂器，怎麽可以和那些個「搖滾樂隊」扯上關係？而已經開始內組樂隊的幾個人對黎澤軒這種觀點嗤之以鼻。

　　他們在社團的音樂練習室裡發生了點衝突。

　　「別說合不來，」主唱拍手，「那我們來一場演出，看看效果，怎麽樣？都投入著，別給我陰奉陽違。」

　　少年們的友情也是這種情况下建立的。

　　半個月之後的現在，在這裡的試探性演出……很成功。

　　而且，黎澤軒也不得不承認，他現在有點喜歡這種感覺。

　　真的。

　　黎澤軒想了想：「然後呢？明天我們還來嗎？」

　　黑t主唱無所謂的樣子：「想來就來。」

　　鑒於少年們一看就是表演結束的樣子，圍觀的人也都開始散了。

　　葉菲瑤倒沒想太多，她是單純覺得這幾首歌很好聽，聽完了，也真心送上了掌聲。

　　音樂這種東西也是非常容易調動情緒的，她現在內心還有一點小小的激動，不過她還是打算回店裡去。

　　不過她才剛轉身，身後有人喊她，還是那口破鑼嗓子：「葉菲瑤！」

　　小姑娘回頭。

　　是配合隊友也穿著黑色反光夾克的黎澤軒。

　　少年頭髮汗濕一片，臉色熱得通紅。他比小姑娘要高得多，還握著小提琴的琴頸。

　　他專注地看著葉菲瑤，表情有一點點奇怪。

　　關於葉菲瑤的身世問題，杜依依知道，但是顯而易見的，她沒有，也不能把事實跟她兒子說。

　　所以杜依依知道了自家兒子女兒都和葉菲瑤見過面，但黎澤軒完全不知道葉菲瑤就是他的表妹。

　　——席柳葉真的是爲每一次見面都絞盡腦汁。

　　黎澤軒被媽媽商量，說爲了滿足黎薇陽的願望，不如請那個她非常喜歡的小姐姐也來參加她的生日宴會，每天一次。

　　不過黎澤軒沒當回事，完全拋在腦後，剛剛看到葉菲瑤才想起來。

　　想到自家妹妹最近在擺弄的拳套，還有她那撒嬌的小表情，黎澤軒沒話找話，撑著自己的破鑼嗓子說：「……呃……還記得我嗎？」

　　「嗯。」

　　「我們的音樂……」少年撓了撓頭髮，「還好嗎？」

　　他面前的小姑娘，眼睛都亮起來：「特別好！」

　　葉菲瑤不吝於誇獎：「很好聽，我真的覺得很好聽。」

　　黎澤軒說了一聲謝謝，然後場面就僵在那裡。

　　黎澤軒也不是什麽熱情的性子，他說話還容易得罪人。他那句邀請滾在嗓子裡就是說不出來，甚至破罐子破摔地想，不如晚上回去讓團團自己打電話的好……

　　但是都在這見了一面，再通過電話說，那有點不禮貌。

　　黎澤軒還在糾結，而葉菲瑤還在等著他的下一句話。還沒等黎澤軒把這句邀請憋出來，敲架子鼓的程家安已經從舞臺那邊竄過來了。

　　他年紀是這幾個人裡最大的，長得也是最大的。

　　葉菲瑤還是明顯的小孩子模樣，但程家安說是成年人，絕對有人信。他長得黑，頭髮有點自然卷，十六歲，看著都比成年人健壯。

　　他手臂能破黎澤軒一個半的粗，直接從後頭伸胳膊套住黎澤軒的脖子，使勁往自己懷裡一扯，嗓門大得很：「你幹什麽呢這麽慢。這就是你妹妹？很可愛啊，比你討人喜歡多了。老大說等下去吃沙冰，你趕緊的。妹妹一起去啊？」

　　葉菲瑤對熱情的人總是沒辦法，她下意識地搖頭：「我不是……」

　　「快點快點，」程家安大著嗓門，終於放過被勒得翻白眼的黎澤軒，巴掌都快比葉菲瑤的腦袋大，「小妹妹我們快點，哥哥請你吃。時間就是金錢，展世錚等下又要鄙視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