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8章

　　葉菲瑤想法不錯， 顧連慧不著痕迹地按按胃部，也覺得有些餓了。

　　指針已經走向十二點四十，屋裡這些人都挺頭疼。

　　頭髮花白的那個肇事者，現在就躺在地上， 四肢攤開，嗷嗷地叫。

　　交通責任鑒定書至少明天才能出來， 這個人應該就是全責。他算是爲了多掙點錢，犯了好幾處錯誤， 超載、無證、疲勞駕駛……車子也是租的， 不是他的。

　　他知道是自己的錯， 所以才一直在耍賴。

　　司機年紀不小， 因爲生活辛苦，頭髮也是半白。此刻的他就在地上躺著，一去碰他就撕心裂肺地嚎叫， 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樣子。

　　一直在這想辦法的交警都快崩潰了。

　　本來一個簡單的案子， 人受傷也不重， 偏偏這個肇事者……真的， 讓人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年輕的交警和前輩對視一眼，苦笑一聲， 出門去找後援。

　　同時，樊琪馨也越來越焦躁。

　　她已經不是當年的她。

　　樊琪馨已經快三十出頭，却不再是一綫女星。相反，她已經過氣到要去拍三流的廣告片，甚至去參加地方的小型慶祝會， 來維持看似光鮮的生活。

　　樊琪馨恨得要死。

　　自從覺得是自己運道出了問題，樊琪馨已經飛去港城好幾次。她信賴的那個「大師」就說她是面相出了問題，於是樊琪馨就在臉上動刀子，生生毀了自己的臉。

　　倒不是說整容失敗……就是沒法和她自己之前比，越來越病態，像是幽魂似的。

　　這次出了車禍，車被撞，而她也被慣性搞得直接撞到了鼻子，鼻子裡新植入的假體自然出了點問題。

　　她這鼻子……已經不能再拖了。

　　可同樣的，這些年過去，以前還會哄著她捧著她願意爲她花錢的人也越來越少。現在這個情况，樊琪馨竟然想不出任何脫身的辦法。

　　不。

　　或許……

　　樊琪馨咬著牙，也不去看地上喊她名字的那個無賴。她把鴨舌帽再壓低，攥著手機，播出了電話。

　　——她到底借著過去的人脉，弄到了葉亦文的手機號碼。

　　「你好，請問哪位。」

　　聽筒裡傳來了葉亦文的聲音。

　　男人的聲音一如他正派帥氣的長相，沉穩清朗。樊琪馨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聲音都有些嘶啞：「……我是樊琪馨。」

　　她停頓都不敢停，直接喊出接下來的話。

　　「別挂，你別挂我電話！」樊琪馨眼中不甘心的情緒明明滅滅，「……我有你女兒的綫索。」

　　葉亦文的手指懸停在挂斷按鍵上。

　　男人皺著眉，沉聲：「怎麽，你突然想開了想說實話？」

　　「我無所謂，就看你來不來，」樊琪馨笑了一聲，「你知道我現在在哪。」

　　對自己的實力總有種錯誤的估計的樊琪馨自信地挂了電話，葉亦文倒是有點茫然。

　　……他該知道她在哪兒嗎？

　　***

　　葉菲瑤喜歡吃甜的。

　　自從她接觸到那些糖果零食巧克力，這些東西就是她的心頭好。

　　不過大家的口味都不太一樣，葉菲瑤喜歡吃甜，還能吃辣，顧連慧嗜辣，而顧廉杰却有那種，吃青椒都會覺得辣的舌頭。

　　從體育館到交警那邊，車程半個小時。葉菲瑤對著附近不熟悉，她只好在路過一家包子鋪的時候買些包子墊墊肚子，再打車。

　　期間她也和顧連慧打了個電話，似乎人手不够的交警還是求助了專業執法人員，又來了兩個警察在和地上那老賴談判。

　　葉菲瑤：「……他是犯法了。」

　　顧連慧嗯了一聲。

　　曾經的老好人已經看透了太多：「還抱著僥幸呢。」

　　葉菲瑤到了。

　　交警大隊稍稍有點偏，有個無比巨大的院子，裡裡外外停了很多未處理完的車子。

　　門口還停著劑量裝著攝像器材的車，似乎是想要抓新聞的記者

　　葉菲瑤在門口就看到了自家幸運的小紅車。她摸摸冰凉的引擎蓋，往裡走。

　　值班室裡坐的是個女交警。葉菲瑤禮貌地問過好，再把今天的事兒一說。那女警察眼角都忍不住在抽，給葉菲瑤指了路。

　　二樓。

　　葉菲瑤還沒進去，就聽到了幹嚎的聲音。

　　門沒關嚴實，她往門縫裡瞥，一眼就看到了地上打滾的肇事司機：

　　「殺了人了！殺人了！警察要殺人了！」

　　「大叔，你起來好好說話行不行？」

　　「你別碰我！我告訴你！沒錢！我沒錢！上有老下有小！沒錢！」

　　「這已經不是錢不錢的問題了，」有個聲音說，「你再不起來，我們就要使用强制手段了，你這涉嫌妨礙公務，我們有權利對你才去措施。」

　　肇事司機的幹嚎又回來：「殺人啦！警察殺人了！我可是知道，外面有記者的，你們不能把我怎麽樣！」

　　葉菲瑤頓時露出一點嫌弃的來。

　　這種人……就算說是「可憐之人」，也真的和討人恨了。

　　小姑娘在虛掩的門上敲敲，探進半個腦袋。

　　會議室裡鶏飛狗跳，凳子倒了好幾個，除了近乎崩潰的公職人員，等得極其不耐煩的樊琪馨，以及地上躺著撒潑的那個肇事司機，其他人幾乎明晃晃寫著「看戲」。

　　看熱鬧，有時候確實是人類的本性了。

　　顧連慧看到自家姑娘，自己站起來把她領過來，在混亂的背景音中關心她：「吃飯沒？」

　　葉菲瑤看著這混亂的場景，包裡的熱包子估計是拿不出來了。

　　撒潑的人，葉菲瑤見識過好多個。她都能記起來最初的養父母逝去，那幾個舅舅上門來鬧的醜惡嘴臉。

　　相對而言，城裡的人總抹不開面子，而自身是「無賴」的，就真的不要臉皮了。

　　顧連慧小聲給葉菲瑤解釋了一下：「其實沒我們什麽事兒，不過我說走，那個女的也說要走，肇事的不讓她走。」

　　她也不想鬧，而且怎麽趕都趕不上葉菲瑤的比賽了，顧連慧也就等在這。

　　比耐性……她還真的沒怕過。

　　說起來，顧連慧還真的不怎麽認識樊琪馨。

　　或者說，她知道原來的樊琪馨，整容過後的，沒認出來。

　　顧連慧：「大家都沒耐心了。我們再等一會兒就能走。」

　　小姑娘點頭。

　　對人，有理講理，但是講不通道理，也真的沒辦法。肇事司機現在這行爲已經可以進行行政拘留了，最後忍無可忍的警察面無表情地頂著他的嚎叫，爲他扣上了手銬。

　　樊琪馨焦躁地看著手錶：「我能走了。」

　　「女士，你的駕照，也有問題，」年輕的交警說，「請配合調查。」

　　樊琪馨呵了一聲。

　　這就是她找人的原因。

　　她駕照之前丟了，一直沒什麽時間去補。她現在拿的駕照是花錢買的，經不起查。

　　——當然，對於葉亦文來說，就是一句話的事兒。

　　樊琪馨一屁股又坐回了沙發上：「算了，我等人。」

　　熱鬧沒了，其他人也就散了。

　　顧連慧是最幸運，也是最無辜的那個。

　　葉菲瑤在媽媽和交警簽字確認的時候，往窗外看。有一輛黑色的商務轎車徑直開進了交警大隊院裡。差不多同一個時間，剛剛出去的人被門口的記者圍住，似乎在採訪他什麽問題。

　　看來八卦新聞又有很多可以寫的素材了。

　　顧連慧把手續全部搞定，和葉菲瑤一起往外走。剛走到樓梯口那，她們碰到了穿著細條紋西裝，戴著黑色蛤•蟆鏡的高大男人。

　　商務人士，在大家都只穿著短袖短褲的時候還要保持西裝革履的形象。

　　他看到了葉菲瑤，摘下墨鏡。

　　「瑤瑤？」

　　葉菲瑤這才注意到他的全臉。

　　小姑娘衝他露出柔軟的笑臉：「葉叔叔。」

　　他們倆是認識的。

　　葉菲瑤和方芳是朋友，和那裡其他的女孩子關係也很好。這幾年「新家」的發展越來越正規，葉菲瑤有時間就會去幫幫忙。

　　她在那認識的葉亦文。

　　他已經退出銀幕很長時間了，不過江湖依舊有他的傳說。只是大俠和電視電影上不一樣，真實的葉亦文對於葉菲瑤來說，是個很隨和的叔叔，一點都沒有明星架子。

　　——給想要簽名還不好意思的葉菲瑤簽了足足二十個名字。

　　「你好，」葉亦文的視綫轉而移到了顧連慧身上，兩個成年人禮貌地打個招呼，「你是瑤瑤媽媽，我是葉亦文。」

　　不追星的顧媽媽非常淡定：「你好，我是顧連慧。你肯定有事兒，我們不耽誤你時間了。」

　　葉菲瑤乖乖巧巧地點頭，眯著眼睛笑：「叔叔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