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章

　　小舅舅說的對。

　　葉菲瑤的出發點是對的， 但是小姑娘能做什麽呢？

　　她自己還是個孩子， 難道要指望媽媽再養一個孩子？葉菲瑤也明白， 事情不是這樣就能解决的。

　　她在被窩裡輾轉反側， 始終想不到一個合適的辦法。

　　何况她知道的只是「故事裡」的芳芳。她現在的生活中， 她根本連芳芳現在在哪裡都不清楚，她只是……放不下心。

　　小姑娘心裡惦記著事兒，又想不出好主意， 她只能把這些心情寫在日記裡。

　　轉眼運動會就來了， 對於孩子們來說，這不亞於一場狂歡。大家都歡歡喜喜地把書本全丟在家， 背著一大包好吃的來學校跟同學們分享。

　　九月末的天氣已經轉凉， 學校却是一副熱火朝天的樣子。

　　會場布置，棚子搭建， 等等等等，學校隻花了一個晚上就讓操場大變了樣子。一年三班的同學們圍在一起，嘰嘰喳喳。

　　開學都快一個月了，孩子們都混得差不多熟悉。大家興奮地搬著小板凳出去在排好的位置坐下，你分我一個果凍我回你一塊兒餅乾的， 聽著學校的廣播當語音提醒大家各回各位，運動會即將開始。

　　四十三個同學分了十個小組四個大組。

　　一年級的老師爲了培養孩子們的自信心， 幾乎每個同學都能混上點職位當當。葉菲瑤正好輪到這周的大組組長，一本正經地强行把混亂的同學們分開，塞到各自應該坐的座位上。

　　班裡的同學什麽性格都有，還有些調皮搗蛋的小朋友就喜歡不聽話。讓做什麽， 偏偏不做什麽。葉菲瑤回到自己位置上的時候，儀式感十足的開幕會都進行了一半。小姑娘眉毛都糾在一起，覺得好累。

　　吳韵競選了班裡的文藝委員，一般這樣的工作就輪不上她了。同桌看著葉菲瑤揪成一團的包子臉，投喂她一塊兒巧克力，拍拍自己身邊的位置：「來，休息一會兒，等開幕式結束以後就運動會啦。體育老師說第五項就是兩人三足。」

　　學校的運動會這種東西，大家都懂，其實都是以玩爲主，尤其是一二年級這些小豆丁們。他們能參加的項目本來就不多，爲了調動孩子們參與的積極性，每個小同學至少報一項最多報三項。吳韵就是報滿的，而葉菲瑤只有兩人三足。

　　高年級的場地和低年級的也分開算，一二三一起，四五六一起。

　　一向喜歡穿裙子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吳韵今天終於沒有穿裙子，她和葉菲瑤商量好了，一起穿白色的衣服。等運動會正式開始，他們和班裡另外報名的四個同學一起去劃分出來的比賽場地。

　　今天老師們也都忙得團團轉。班主任要負責看住自家的學生，其他老師就要客串裁判。

　　兩個人用尼龍繩把腿綁在一起，吳韵興奮得不行，差一點就在老師吹哨子之前衝出去，葉菲瑤好不容易才扯住她。

　　一年級七個班，三百來個學生，每個班級出三組。整場比賽簡直是笑料百出，有兩個小豆丁完全是跑兩步摔一跤，搞得吳韵心有戚戚：「還好我沒摔！」

　　小姑娘之前約好了口號，雖然跑得不是最快的，但是從頭到尾連絆都沒的。

　　接下來還有各種亂七八糟的比賽項目，開始還有孩子放不開，到後來一個個全都興奮得不行，給班裡的同學加油口號喊得嗓子都要啞了。等下午到了跑步這樣的競爭項目的時候，全班幾乎都要沸騰了。

　　直到在跑二百米個人賽的時候，三班的體育委員啪嘰摔倒。

　　體育委員是個男孩子，全班最高的那個。在大家平均身高只有一米二的時候，一米三的趙凱簡直就是燈塔。所以雖然他性格有點靦腆，說話有時候都會臉紅，但是在競選體育委員的時候，趙凱幾乎是滿票當選。

　　體育委員身先士卒，在報名的時候，四百米二百米還有接力跑他都頂上了。結果二百米還沒跑到結束，趙凱跑得太急，整個人撲在沙子上面，手掌被沙子擦出血痕，脚腕更是扭得都不能走。

　　被老師扶到旁邊的小體委一下子就哭了。

　　每一項比賽結束都是會按照名次給班級加分，不同項目的分數也不一樣。他整張臉都泛紅，不是嚎啕那樣大哭，就是很安靜地掉眼泪。

　　「沒事兒沒事兒，」孫老師趕緊安慰他，「你是勇敢的孩子，一會兒就不疼了。」

　　跑步比賽場地就在三班的「駐地」旁邊，除了跑其他項目的同學大家都在這裡圍著，也跟著七嘴八舌地安慰小體委：「沒事兒沒事兒，你很棒啦。」

　　「不、不疼，」趙凱搖頭，他想站起來，但是脚腕扭得厲害，疼得他根本動不了。

　　他抽了兩下鼻子，委屈又難過：「老、老師，對不起。等下還有兩個項目我參加不了了。」

　　孫老師：「說什麽對不起，等下坐著好好休息就行，大不了我們明年再跑。」

　　孩子們的集體榮譽感有時候非常强。班主任不覺得這算什麽大不了的，但他們自己倒是非常在乎。

　　另外幾個孩子就開始互相問：「怎麽辦，我三項報滿了。」

　　「我也全報了，我記得你就報了兩個。」

　　「我不行，我跑得太慢了。」

　　「啊呀跳繩和四百米時間衝突，我也不能過來。」

　　「那怎麽辦啊？」

　　葉菲瑤已經把之前分下來的雙氧水連帶著棉簽拿到了這邊來，她把東西交給孫老師，衝著趙凱伸手：「把袖標給我。」

　　參加比賽的小朋友提前會發袖標證明自己的參賽身份。就是個別針挂著的數字布牌。

　　趙凱一楞，他揉著眼睛，從口袋裡拿出了標牌。

　　數字非常好，是個1。

　　葉菲瑤接過標牌，往左邊袖子一挂，拍拍眼泪沒止住的小體委：「放心，我去跑。」

　　趙凱哭得打了個嗝：「你——嗝——行嗎？」

　　不怪小體委，葉菲瑤看上去和和氣氣一個小姑娘，今天還扎了兩個對稱丸子的哪咤頭，完全不像是喜歡運動的樣子。準確來說，在大家都活蹦亂跳，一下課就到處跑著玩的時候，葉菲瑤總是安安靜靜地坐在教室裡看書或者練習寫字……她行嗎？

　　大學生的體測標準是八百米一千米，小豆丁們才五十米。四百米的比賽，對於一年級的小朋友來說絕對是長跑了。

　　不是說女孩子跑得慢，而是怕葉菲瑤根本跑不動呀！四百米本來就沒有什麽人想報的。

　　事實上，葉菲瑤完全是因爲精力都用在傍晚的少年宮練習散打上。她的運動量够了，在學校就非常安靜。

　　小姑娘對擔心的同學眨眨眼，笑起來，眼睛眯成一道彎月，比平常文靜的淺笑看上去要活潑多了：

　　「放心，」她說，「你要覺得我跑得不够快，那我請你吃棒棒糖。」

　　說著，廣播已經開始集合這些跑步比賽的孩子。

　　葉菲瑤跑到集合點的時候，正好還和跑完短跑拿了獎品的吳韵對上了臉。小姑娘送上一個柔軟的笑臉，吳韵一楞，抓住了路過的同學：「葉菲瑤幹嘛去呀？」

　　「她去跑四百米，你去不去看？」

　　獎品鉛筆往口袋裡一插，額頭沁著汗珠的吳韵跟著同學一起凑到了前頭。

　　葉菲瑤還在活動脚腕。

　　她幾乎每天都有鍛煉身體。就算有的時候不去少年宮，她也會在家裡練練出拳，或者拖著舅舅出去跑跑。她對自己的要求一向嚴格，四百米對她來說，都算不上挑戰。

　　學校以趣味比賽爲主，孩子們看上去都是興奮，但動作都是鬆散的，站在起跑綫外聽著數秒。

　　當哨聲響起的那一瞬間，葉菲瑤像是離弦的箭，一馬當先跑了出去。

　　二十一個孩子，真的經受過訓練的一隻巴掌都數的過來。

　　直綫四百米的距離對於孩子來說漫長，但又沒有漫長到需要蓄力最後發力的地步。

　　葉菲瑤調整著呼吸，脚步飛快，而一開始同樣衝得快的小傢伙已經有幾個明顯速度不行開始大喘氣的。

　　等到三百米的時候，還能維持著一開始的速度和葉菲瑤爭搶冠亞軍的，只有另外一個男孩兒。

　　葉菲瑤心無旁騖，她隻盯著前方揮著小旗子的老師，還有那道象徵著終點的白綫。而擠在旁邊給她加油的同學們一個個都興奮起來，吳韵以葉菲瑤最好的朋友自居，嗓子都喊得要破音。

　　「瑤瑤！加油啊啊啊！」

　　葉菲瑤以絕對的優勢，第一個衝到了終點，幷且不是直接停下，而是放慢速度，一點點停下來。

　　汗水順著臉頰滑下來，葉菲瑤眼睛眯著，笑得燦爛。她衝著歡呼的同學們擺擺手，作爲冠軍，拿到了獎品。

　　對於這個比較「有技術含量」的比賽，學校難得大方一次，不再是鉛筆橡皮小本子這樣的獎品，而是漂亮的轉筆刀，最近賣的特別火的那種手搖式的，黃色的，上頭是一只笑得可愛的卡通老虎。

　　趙凱脚腕疼得厲害不能亂動，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結果。

　　葉菲瑤走回來，把獎品往趙凱膝蓋上一放。

　　她指指自己，再竪起大拇指：「我，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