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據說，性格這種東西， 壓抑久了， 容易變態。

　　很多事情， 或許只能自己消化，但是不能總逼著自己吞咽， 而是應該想點辦法， 找個方向去發泄。

　　葉菲瑤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問題，但小姑娘剛剛和林詩黛一起折騰了好一陣沙袋，頭髮都被汗水浸透了。但是葉菲瑤幾乎感受不到疲憊， 反倒她覺得很爽快。

　　葉珍蹲下來，捏捏她的臉蛋兒：「開心嗎？」

　　「嗯！」

　　「那我們來這裡學， 好不好？」

　　「嗯！」

　　林詩黛比葉菲瑤還要高興。

　　她比葉菲瑤大兩歲，已經上了小學。她爸爸是退役下來的， 媽媽是公務員， 忙的過分的那種，她幾乎是從小就跟爸爸混在一起， 所以小小年紀就已經對這項運動有了深厚的興趣。她也有天賦， 練習認真刻苦，已經初見成效。

　　當然， 唯一不開心的就是……她大部分業餘時間都用在這了， 沒有什麽朋友， 在訓練場上，更是連一個小姑娘都找不到。

　　名字是「林詩音」和「林黛玉」合二爲一的林詩黛跟她們可不一樣，她性格很大方爽朗， 因爲懶得扎辮子，就直接去剪了短頭髮，像是個假小子。她皮膚有點黑，單眼皮，和開培訓班的爸爸特別像，但是笑起來，她左邊臉頰會出現一個深深的酒窩，非常有感染力。

　　林詩黛比葉菲瑤要高出大半個腦袋，她有些不會和朋友相處，粘粘糊糊地凑在葉菲瑤身邊，露出心痛的表情，但還是把那副寶貝的手套遞過去：「瑤瑤，這個送你，明天你再來，我還教你啊？」

　　林教練已經哭笑不得地開始抹鼻子了。

　　葉菲瑤點頭，搖頭，拒絕了「禮物」，然後和她拉鈎，保證會再來。

　　沒過兩天，葉菲瑤就成了「飛宇武術培訓班」最小的，也是唯一的女性成員。葉珍還悄悄和顧延年談過，如果不是那還有個林詩黛，估計姥姥也會懷疑能不能把小姑娘送去那。

　　不過很快葉珍就不這麽想了。

　　她家柔柔軟軟團子一樣的小姑娘，似乎在打拳上非常非常有天賦，她學得非常非常快，練習的時候也認真，不怕吃苦不偷懶，進步神速。當然，她還有的學呢，不過林教練已經兩眼發光，覺得自己撿到寶了。

　　訓練班也不是每天都上課，不過葉菲瑤已經和林詩黛成爲了朋友，她們倆自己有地方訓練，葉珍也不介意經常送小姑娘過去。

　　轉眼，大半個月就過去了。

　　葉菲瑤搬了個小凳子，踩在上頭，給福利院打電話。

　　她的世界還太小，而她又總記挂著那些對她好的人。小姑娘掰著手指數過，除了她最愛的四個家人，錢峰阿公，院長，福利院裡的老師，還有那些個和她差不多的小朋友……她認識的人就這麽多。當然，她最記挂的，還是要在福利院裡繼續待著的小四哥哥、小五弟弟，還有團團。

　　這是革命戰友情，雖然那兩個小小的寶寶可能已經記不住了。

　　記憶力優秀的女孩兒電話號碼都能倒著背。電話在院長辦公室裡，院長溫和慈愛的聲音響起來，還有些驚訝：「……招娣？你怎麽來電話了？」

　　葉菲瑤沒有把自己改了名字的事情告訴福利院。

　　她語氣軟，這幾天已經被影響成半個埔蘭的口音在話筒裡又拉回了川西：「我想你們呀，院長。」

　　她其實一直想要打電話回去，不過也一直沒提出來。她剛剛才小心翼翼地說出口，立刻就被發了許可。可能還怕小姑娘不自在，顧延年出去遛彎，葉珍去了厨房，顧廉杰還沒放學，而顧連慧摸摸她的腦袋，回了自己的房間。

　　放著電話的客廳這時候就只剩下葉菲瑤，小姑娘這才打回去電話。

　　「大家都挺好的，」院長放柔了聲音，和葉菲瑤對話，「你呢？你去了新家，怎麽樣？爸爸媽媽對你好嗎？」

　　院長這邊也以爲葉菲瑤是被顧延年跟葉珍當女兒收養的。

　　葉菲瑤也沒去糾正她。一提到這個，小傢伙就笑得連眼睛都眯起來：「特別好！」

　　說了兩句，院長就讓路過的一個小豆丁去把葉菲瑤惦記著的兄弟倆叫過來了。看著抿著嘴巴抱著弟弟的展世錚，院長無奈地搖頭，把房間留給他們。

　　沒有別人的時候，換牙時期的男子漢還是敢說話的。他掉的牙那裡已經冒出了小尖尖，和弟弟的小尖尖看起來差不多。他說話也適應多了，漏風的情况也好了很多。

　　兩個小傢伙交流了一些現狀，小五弟弟吐泡泡的聲音成了背景音。

　　「我很好噠，特別好，」小姑娘空著的那隻手張開拳頭，再握住，「我有開始學散打哦。你也要好好鍛煉身體。這樣以後我們遇到壞人就不用怕了。」

　　小四哥哥說好。

　　他想了又想，小聲把自己做的那個噩夢和葉菲瑤講了。沒說得太詳細，就說弟弟死了，他流浪了很久，他的家果然不是他的家了。

　　他說完，葉菲瑤才想起來之前得到的那次文字內容。

　　她想著與她得到的內容完全不一樣的現在，認真地跟他講：「你看，現在弟弟正被你抓著，人販子他們也都被抓起來要坐牢了。和你夢到的不一樣？」

　　葉菲瑤笑得眼睛眯成彎月牙：「還有，你夢裡肯定沒有我。我們已經離開那裡了。」

　　小四哥哥沉默了一會兒，嗯了一聲。

　　後來，這通電話時不時地響，展世錚每次都能來接。直到六月初，高考前，展世錚和弟弟被展國中接走了。

　　而電話這頭的院長，也開始擔心葉菲瑤頻繁的電話。她是福利院的院長，這裡的孩子們，也有被好心人家接走的。她的經驗告訴她，沒人希望帶回家的孩子還惦記著過去。她在這裡這麽多年，葉菲瑤是唯一一個被收養，却還總惦記福利院的。

　　她是個好孩子。

　　所以，她最好忘記這裡，徹底融入新的家庭，然後擁有一個更美好的未來。

　　院長挂了電話，出門透氣的時候，正好遇上也出來透氣的洛福多。

　　十七歲的學霸少年馬上就要高考了，這段時間神經兮兮的。院長跟葉菲瑤說洛福多吃得比誰都多，事實上洛福多瘦了一大圈，看上去憔悴又飄忽。

　　不過他還是那個貼心的大男孩兒，身體上的缺陷却讓他的內心更柔軟：「是小招娣的電話？」

　　「是啊。我讓她別再跟這邊聯繫了，希望那個孩子好好的。」院長嘆氣，轉而安慰洛福多，「你也別緊張，你成績這麽好，考完就好了。」

　　***

　　葉菲瑤其實很快就想明白了院長的話，她揉了揉臉蛋兒，斂去剛剛有些難過的表情，露出笑容來。

　　挺好的。

　　團團都會坐起來了，小四哥哥和小五弟弟也找到了家人——既然是他自己願意跟著走的，那一定是他願意相信的人。大家都會越來越好。

　　顧連慧在自己的房間裡關著門複習。

　　葉菲瑤吃著甜甜的西瓜，拿了兩塊兒送到房間裡，順便拿了自己的筆記本出來。

　　顧連慧給葉菲瑤買了一個厚厚的白紙本，外面畫的是一片漂亮的向日葵。小姑娘現在正在學寫字，倒是她認識的字已經不少了。

　　白紙本外面用是顧連慧用端正的字體寫的「葉菲瑤」。

　　每個房間裡都有單獨的書桌，不過客廳沙發旁邊也有個桌子，倚著墻，放著電話和亂七八糟的東西，顧家當做茶几來用的。葉菲瑤把本子平攤在桌子上，認認真真抄寫識字本上的大字。

　　吃過飯，又跟小舅舅一起看電視。

　　之前那部武俠片已經放完了，又換了一部，男主角還是葉亦文。不過這次的男主角是個不會武功的大家少爺，女主角不再是魔教聖女，而是只會三脚猫功夫的刁蠻小姐。

　　以及，這次的女主角也不是樊琪馨，而是另外一個大眼睛的女明星。

　　青春期的顧廉杰更喜歡樊琪馨的長相。

　　他對這個只會瞪眼睛鼓臉頰來表現自己「刁蠻任性」的女主角一臉嫌弃：「樊琪馨多漂亮啊，以前總是和葉亦文搭檔……結果不知道怎麽回事，葉亦文公開說了，絕對不再和樊琪馨合作。之前的是他們合作的最後一部片子，都好幾年了才放出來。看完樊琪馨再看這個演員……演得什麽玩意啊！」

　　惆悵的半追星少年抱怨兩句，又去禍害葉菲瑤的頭髮，把人家小姑娘的髮型揉得一團亂，這才抱著肚子嘿嘿地笑。

　　葉菲瑤鼓著臉，瞪他：「你再這樣欺負我我就要告狀了！」

　　顧廉杰趕緊去捂她嘴巴：「我錯了我錯了。我明天請你吃冰棒，咱倆偷偷吃。」

　　被成功賄賂了的葉菲瑤點頭，對屏幕上那個比上一部片子狀態糟糕很多的男主角産生了好奇。

　　「爲什麽啊？」

　　「不知道，」顧廉杰摸了摸下巴，「我隻喜歡大俠，對演員之間的愛恨情仇不感興趣，之前那是最後的合作還是班裡的同學說的我才知道。」

　　這年頭，電視劇是全家老少的消遣，一部電視劇火起來，幾乎全國都能認識主角和演員。

　　「哦對了，」顧廉杰去拿遙控器，「我想起來了，聽說是葉亦文已經結婚了，他老婆不讓他和漂亮演員合作。誰知道真的假的。我還挺喜歡葉亦文，他演了挺多大俠的，不過之前報紙說他不想拍戲了，這兩部都是之前拍的來著，才開始放。」

　　葉珍的聲音響了起來：「顧廉杰！你還有二十天就考試了，你複習完了嗎！」

　　沒有長輩樣子的小舅舅趕緊把遙控器塞到無辜的葉菲瑤懷裡，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