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這張，是我外出時常穿的，我還特地備了古代版和現代版的兩種微調臉。”
石桌上攤開的畫紙觸、手溫涼細膩，仿佛人皮製成，上面清晰地勾勒出一個高大男性的模樣，渾身赤、裸，臉棱角分明。
怎麽看都不像女的，許朝晞用不小心瞥見的二兩肉發誓。
他頓時覺得好尷尬，這不是跟一個女孩子看春、宮、圖嗎？撇開視線說：“這是男的吧？”
“是啊，”發現他不自在的煉衣偷笑兩聲將畫紙下半身卷了起來，“我外出時用的便是男性身份，那些漂亮女鬼們可喜歡我了。”
許朝晞：？你不對勁。
你怎麽只在乎吸不吸引漂亮女鬼，這讓擔心你喜歡哥哥的我情何以堪？
煉衣不知道他心裡想什麽，有鬼跟她討論畫皮她非常興奮，冥界裡畫皮鬼少，樂意跟畫皮鬼討論畫皮的就更少了。
分享完男性裝扮後她又揮手取出幾張女性臉，說：“這是我工作時常用的裝扮，近幾年我喜歡誘惑風、清純風的，以前喜歡高冷臉。”
有過一次教訓的許朝晞不敢看過去，就歪著頭問她：“那你以前那些就不要了？”
“穿膩了，格外喜歡的會留下來收藏，”煉衣滿意地欣賞著桌上幾張完美的臉，招呼許朝晞，“你看看，只露了頭。”
許朝晞小心瞥過一點視線。
煉衣沒騙他，幾張畫紙確實隻卷著露出一顆頭顱。但即便只露出一顆頭顱也不影響欣賞畫中鬼的美貌。
柳眉杏眼櫻桃嘴，高冷得各有風格，有的清冷，有的神秘，有的顧影自憐。
他跟著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就跟看海報一樣，最後問：“這是人皮嗎？”
煉衣：“怎麽可能，剝人皮可是犯法的，哪怕傷害屍體也得去大獄裡住一住。”這些畫紙是由特殊材料製成的，價格不便宜。
她一一將收藏收起，收到最後一張時忽然想起什麽：“我還有那種隻畫了臉的小像，平時懶得化妝時更換妝容用的，你要試試嗎？”
許朝晞：“？”茫然。
……
“是這樣嗎，我覺得好像怪怪的。”
“不怪，臉過來點，邊邊這裡再壓一壓。”
“要不還是不試了吧……”
“不舒服？”
“沒有……”
片刻後，煉衣取出一枚銅鏡放到許朝晞面前。
許朝晞瞅著桌上那面銅鏡，好像面對什麽洪水猛獸般，一蹭一挪一蹭一挪，好一會兒才蹭過去在鏡中看見自己的臉。
“咦？”他湊過頭去看，雙手驚奇地摸著自己的臉，“好像還挺合適的？”
煉衣自傲：“那當然，我看臉從不出錯。”
煉衣送給他的是一張偏中性的臉，風格是清純小白花，稍微做些表情就會顯得天真無辜、楚楚可憐。
許朝晞興味十足地對著鏡子擠眉弄眼，忽而聽到背後響起熟悉的男聲：“年年。”
哥哥回來啦？
他剛要高興地回一聲哥哥，陡然想起自己臉上的假面，身體一僵。
煉衣卻已經迅速起身行了一禮：“帝君。”隨即退到一邊。
她垂著眉眼自我反思，帝君剛剛的眼神是什麽意思？我不是已經很努力地在帶帝後打發時間了嗎？
難道帝君是覺得我做得不夠好？
於是不動聲色盤算起家裡的收藏……
裴霽擺手讓煉衣退下時，許朝晞正在偷偷摸摸、偷偷摸摸把桌上的銅鏡翻一面，過程中始終埋著臉不敢抬頭。
裴霽自然發現了他的不對勁，卻想不出原因，走到桌邊俯身捏捏他的後頸：“年年怎麽了？”
“沒什麽。”心虛的小鬼乾巴巴道。戴假面沒什麽，羞恥的是這張畫皮再怎麽中性風也改變不了它是張女性臉的事實。
嗚，他女妝被哥哥發現了。
“沒什麽怎麽不敢抬頭了？”聲音輕輕的，像哄小孩。
見他似乎沒有起來的意思，裴霽乾脆撐手伏在他背上，去親他的後頸和耳後。
靠近時他很明顯地嗅到小鬼身上淡雅的異香，那是煉衣身上的味道。
他眉梢動了動，想起回來時兩鬼頭擠著頭的畫面深吸了口氣：“年年剛剛在和煉衣說什麽？”
許朝晞埋著頭扣桌子，小聲道：“討論了下畫皮……”
畫皮。
意識到什麽的裴霽扣住身下小鬼的下巴往外面掰了掰，然後對上一張陌生的正在走神的臉。
許朝晞：⊙_⊙
就很突然。
裴霽下意識問：“煉衣用過嗎？”
許朝晞也下意識回答：“沒有！是新的。”
說完反應過來，連忙掙脫下巴上的手又趴了回去，並生氣道：“你幹嘛！再偷偷掰我的臉我要生氣了！”
男鬼哭笑不得。
看來異香不是出自煉衣，而是這張畫皮。
裴霽心裡舒服不少，不過回來時看到的那一幕也挺刺眼的，於是輕聲道：“年年以後別和其他鬼靠那麽近，哥哥也會生氣的。”
噫，我有和煉衣靠得很近嗎？
許朝晞回想了一下，不記得了。嘴上凶巴巴：“知道了！”哼，看在哥哥從不和其他鬼靠太近的份上！
裴霽滿意地親了下他的耳朵尖，過了會問：“年年還打算在這裡趴多久？”
許朝晞：“你先回房間我就不趴。”
裴霽：“可是我想跟年年一起回房間。”
許朝晞不吱聲。
於是男鬼又道：“好多侍從偷看我們。”
偷看？許朝晞想了想那幅畫面，他趴在桌上，哥哥趴在他身上……“！”猛地直起身。
“嘭——”後腦杓懟在男鬼下巴。
羞恥不羞恥的暫時也顧不上了，他回頭問：“沒撞痛吧？”
“還好。”裴霽摸了摸下巴說，目光落在他臉上。小鬼無辜回視，他突地笑了下：“看著有些不習慣。”
許朝晞不自在地摸著自己的臉：“怎麽個不習慣？”
裴霽思考著說：“唔……當我想親你的時候會有種出、軌的感覺。”
難道你喜歡的只是我的臉？！
許朝晞當然不會問這種無聊問題，他頂著自己本來的臉那麽多年，這張臉很多年前煉衣還用過相似的，覺得不習慣是很正常的事。
“我就是好奇畫皮是怎麽回事，煉衣跟我介紹了下……”然後介紹著介紹就自己試了試。
他站起來嘟囔著說，過完嘗試的癮把畫皮收了起來。
裴霽牽著他：“喜歡的話找煉衣拿幾張皮自己畫。”
許朝晞搖頭：“過過癮就夠了。”
……
兩鬼住了兩天，期間時不時有鬼神上門找裴霽匯報工作，許朝晞偶爾撞見過幾回，見到了不少只在書中看到過的鬼神。
這時裴霽便會向在場的鬼神介紹他的身份。
正如裴霽之前說過的，他沒有特地大張旗鼓地召開宴會，只是會在合適的時機向他鬼介紹許朝晞，並且從不遮遮掩掩。
許朝晞更喜歡這樣。
昭告天下聽著很好，但平平淡淡簡簡單單更讓他有真實感。
裴霽忙時他便看外國冥界的視頻介紹，或者查查資料看酆都城適合種植什麽，時間不經意就從身邊溜走了。
時間轉眼便到了除夕那天。
這天傍晚兩鬼在湖心亭吃飯，天空飄著絮絮的雪花。
自從住進酆都城許朝晞和裴霽就沒自己做飯，許朝晞吃著大廚精心烹製的大餐，疑惑：“今天吃飯好像比之前早。”
他從煉衣那裡了解到，裴霽以前基本不進食，所以酆都城裡也沒有廚子。現在在城裡做飯的廚子還是去羅酆城酒店裡雇傭回來的，每天開飯時間很固定。
聽他問起裴霽就說：“今天是除夕，有聯歡晚會。”
許朝晞：“可以邊吃邊看啊。”要不是跟哥哥一起，他自己的話吃飯時喜歡看視頻。
裴霽：“去現場看。”
冥界很多習慣是鬼民們從生前帶下來的，所以也有跨年聯歡晚會，分地府官方頻道和地方頻道。
裴霽帶許朝晞來的自然是地府主辦的官方現場。
兩鬼在前排預留的位置坐下，台上工作鬼員們正在做開播前的最後準備，觀眾席的觀眾們也進場坐下了。
許朝晞左顧右盼，在相鄰的幾桌外看見了同樣來看現場的神荼和鬱壘，同桌的還有曾經忘川城有過兩面之緣的秦廣王蔣子文。
旁邊還有個上了年紀的老鬼，但他不認識，發現許朝晞在看他後竟然招呼左右起身往這邊過來了。
許朝晞立即拉拉男鬼袖子：“哥哥，神荼他們過來了。”順便問問老鬼是誰。
裴霽看過後告訴他那是魏征。
晚會現場不適合寒暄太久，神荼鬱壘他們也只是過來打個招呼便退回去了，接著又有其他或大或小的鬼神過來，直到裴霽傳話表示不用過來打擾才消停。
這時晚會也開始了。
算上生前活的二十多年，許朝晞還是第一次看跨年晚會的現場。加上冥界很多梗他都是第一次聽，小品相聲笑料十足，他看得不時捧腹大笑熱情鼓掌，別提多認真。
每當他笑得肚子痛歪到在裴霽身上時裴霽便會跟著會心一笑。
“啊？現場是不是在直播，我是不是不能倒在你身上？”笑到一半的小鬼問。
裴霽替他理了下蹭亂的頭髮，說：“沒事，他們不會拍這裡。”
許朝晞便放心地笑完剩下一半。
晚會持續到夜裡十二點，最後一個大合唱的節目開始前裴霽帶著許朝晞提前離開會場，來到度朔山山巔。
此時天空煙火早已連綿不絕，伴隨著“嘭嘭嘭”的巨響，五顏六色閃爍的花火照亮了天際桃枝的輪廓。
一簇簇花朵藏在夜色中，仿佛一瞬即逝的剪影。
午夜十二點，鞭炮齊鳴。
裴霽轉頭笑道：“新年快樂年年。”
許朝晞大聲回應：“哥哥新年快樂！”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感受到完結的氣氛了嗎[審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