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五、銅錢索命05
兩人草草吃完午飯,阮暮燈就上了周涵的車,先回劇組向弎子交代一聲,又取了點東西,然後一起去了周涵住的酒店。
周涵的劇組顯然不差錢,給幾個主演安排的住宿環境都相當好。
他的房間在酒店高層,是一個商務套間,前頭有個小會客室,中間一個酒櫃作為間隔,裡頭是一張一米八的大床,書櫃、電視櫃、床頭櫃和工作臺的標準配置,客廳與臥室的夾角有一扇磨砂玻璃推拉門,裡頭是寬敞的洗手間與浴室。
「你是昨天剛住進來的,對吧?」
阮暮燈一邊問道,一邊從剛剛拿來的一個大布包裡掏出一個羅盤。
周涵點著頭,目光卻完全無法從青年手裡端著的東西上離開。
那盤子大約五寸左右,青銅色的盤面很是老舊,呈現出一種光漆磨損氧化後略有些斑駁的色澤,盤正中央一根指針,盤面上疊套著大大小小數個同心圓圈,上面密密麻麻佈滿蠅頭小字,其中相當一部分甚至磨損到難以辨認了。
「臥槽,阿阮你真是準備充分……」
周涵咂舌,「我原本以為你就是略懂,但看這架勢……就很較真啊……」
阮暮燈朝他笑笑,羅盤穩穩地平端在胸前,兩眼盯著指針任何一絲細微的顫動,開始在整個房間裡裡裡外外地轉起圈來。
慧眼對分辨大團的生靈氣暈很有效果,但若要仔細研究某個區域中的陰陽失衡,在慧眼無法區分如此細緻的差異的時候,師傅送的這個羅盤就要派上用場了。
蕭瀟送給他這個羅盤,是實打實的明代古董,工藝極是精緻,底盤是從百歲花梨木樹幹鋸下來的一整塊木料,海底包了純銅,銅面厚實,中間的指針是新換過的消磁合金,用來代替之前那根磨損了的舊銅針,是整個盤子唯一的新配件。
這是阮暮燈接觸道術以來,第一次在蕭瀟不在身邊的時候,單獨下場「做活兒」,雖然面上不顯,但他心中的確有些緊張,還有一點兒隱秘的興奮。
房間裡面的氣很亂,完全不像一個昨天才住進人的房間。
他讓周涵在門外等著,然後來來回回繞了四圈,仔仔細細地分辨著房間裡混亂的陰陽氣息,到第四圈走完的時候,他才停在衣櫃門前,將早就站得腳酸的周涵喊了進來。
「你在櫃子裡放了什麼?」
阮暮燈指了指虛掩的大衣櫃問道。
「這,就是一些要掛起來的衣服啊……」
周涵退了一步,睜大雙眼,面露驚恐,仿佛他們誤入了《咒怨》片場,此時櫃子裡藏了一隻伽椰子似的,「……哦,還有個保險櫃,我在裡頭鎖了些小件的貴重物品。」
「把櫃子打開,東西一件件拿出來。」
阮暮燈看向周涵,見他已經面無血色,蒼白得跟紙片似的,連忙補充了一句,「不用怕,只是檢查一下,不會有問題的。」
周涵掙扎了大約半分鐘,事實上,他現在特別想叫個客房清潔工過來,將櫃子裡的東西全部直接丟出去,但青年並沒有告訴他,把東西扔光了就能解脫了,事實上,如果不把事情搞清楚,他也沒法安心,雖然很不情願,但也只能照做。
「……好吧,你在旁邊盯著點啊……」
周涵一再叮囑道。說完他打開衣櫃,開始一件一件地往外掏東西。
西裝、襯衣、夾克、T恤、毛衣和運動衫,各種各樣的褲子,很快便扔了一床。
周涵一邊扔,阮暮燈一邊端著羅盤,仔仔細細地盯著每一樣東西。
片刻之後,掛在櫃子裡的衣服褲子都掏空了,周涵又打開保險箱,將裡頭一隻錢包、兩個卡包、幾隻名牌表還有裝著手環戒指耳夾吊墜之類零零碎碎的首飾盒全都拿了出來。
「也不是這些。」
阮暮燈搖著頭,「那『東西』還在櫃子裡。」
「『那東西』到底是什麼東西啊!」
周涵快要哭了,想了想,又拉開兩個衣櫃抽屜,「這兒還有一些內衣褲,然後領帶盒裡頭還有幾條領帶,你究竟在找什麼?」
阮暮燈並不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盯著羅盤皺了皺眉頭,然後朝那兩個抽屜指了指,「全都拿出來。」
「好吧……」
周涵崩潰地抓亂頭髮,「說真的阿阮,我真的快要嚇死了……」
他兩眼泛著淚光,埋頭扒拉抽屜,一件一件往外丟自己的內衣內褲……
終於,在他清空了放置貼身衣物的抽屜,又將領帶一條條丟出來的時候,阮暮燈忽然大聲叫了個「停」字!
「你手上拿著的那條領帶,將它放到那邊去。」
阮暮燈指了指旁邊兩米開外的書桌。
周涵兩手僵硬地舉著那條領帶,仿佛他托著的是一個點了引線的炮彈,不自覺地踮起腳尖挪動腳步,小心翼翼將領帶放到桌子上,在布料脫手的瞬間,立刻跟一隻受驚的兔子似的,一蹦三尺高,嗖一聲躥到阮暮燈身後,似乎想離那東西能多遠有多遠。
阮暮燈卻不理他,只是目光瞬也不瞬地盯著手裡的羅盤,又看了看桌上的領帶,最後終於點了點頭,「就是那個。」
說完,他放下羅盤,幾步上前,撿起桌上的領帶,低頭仔細檢查起來。
「周涵,你這兒有剪刀嗎?」他問。
周涵立刻低頭在自己的包裡一陣亂翻,「只有這種,修眉毛用的。」
阮暮燈找了對手套戴上,又示意對方過來,從他手裡接過那把銀色的小剪子,當著物主的面,小心地剪開領帶的邊角縫線,等口子足夠大的時候,他將食指和中指伸進縫隙裡,從中夾出一片髒兮兮的暗黃色布條來。
不用阮暮燈跟他解釋這到底是什麼玩意,周涵只要不瞎就能看出來,這絕對不是一條普通領帶會出現的正常內襯。
「那到底是什麼?」
周涵連說話的聲音都忍不住哆嗦了起來,「就、就是這東西在作妖嗎?」
「這是一道符。」
阮暮燈將那張小紙片在手裡捋平了,亮出布片上那暗紅色的鬼畫符,「領帶裡面還有別的東西,全部東西合起來,應該是一個惡咒。」
「你是說,我被人詛咒了?!」
周涵聲音頓時飆高了整一個八度,他不敢碰那布片,而且那髒兮兮的暗紅色鬼畫符,看起來真是像極了血跡——他只要想到自己帶過一條沾了陌生人血液的領帶,就渾身雞皮疙瘩冒了起來,恨不得立刻抱著馬桶吐一場。
「可以這麼說。」
阮暮燈看向周涵,認真地說道:「以我的能力,這東西我能找出來,但卻不知道應該怎麼破。」
他看到周涵臉色「唰」一下由白轉青,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又連忙補充道:
「不過,可以替你引薦一個能解決它的人。」
&&& &&& &&&
「哇哦,小帥哥你到底是得罪了什麼人?」
當周涵眼看著蕭瀟從自己的領帶夾層裡面,將東西一樣樣掏出來的時候,臉上冷汗淋漓,整個人都搖搖欲墜,眼看著下一秒就要厥過去了。
「這是非得弄死你啊!」
把東西全弄出來之後,蕭瀟臉上還帶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親切」笑容,一錘定音地下了結論。
「我……我覺得我沒怎麼得罪人啊,真的……」
周涵坐在高腳椅上,眼中餘光盯著面前彎盤裡那些細碎的東西,裡頭一張髒兮兮的布片、幾根細碎的毛髮、一小撮深褐近黑的粉末。他的聲音抖如篩糠,「所以,這些到底是什麼……」
「一張符咒、嬰兒的胎毛、女子經血和幾種毒物陰乾磨碎後混合而成的粉末。」
蕭瀟一本正經地解釋道。
「嗚、嘔!」
聽完這個回答,周涵忍不住伸手捂住嘴,彎腰乾嘔兩聲。
「來來來,快喝口水壓一壓,還沒到你吐的時候,而且你可千萬別吐這兒,林博士會殺了我的。」
蕭瀟趕緊塞給他一杯熱茶,同時看向坐在一旁面容冷肅的女醫生。
阮暮燈站在周涵斜後方,一看自家師傅這表情,就知道他那點愛唬人的小毛病又犯了,他悄悄瞥了蕭瀟一眼,那小眼神分明是說,差不多就好了啊,不要欺負過頭了。
蕭瀟接到徒弟的眼神暗示,唇角不明顯的一勾。
「這個叫銅錢降,中降的人,一段時間之內偏財運會很旺,但同時身上會長出惡瘡,運氣越旺,瘡就會越長越快、越長越多,同時視惡瘡的位置,受害者或是痛癢難耐,或是肢體麻木、或是幻象頻生,又或是像你這樣,聽到一些令人抓狂的聲音。」
「你是說,我身上還長了瘡?」
周涵渾身難受起來,「……可是,我、我沒發現啊……」
「因為它長在了你根本察覺不了的位置。」
蕭瀟回答,他指了指一旁的女醫生,「所以我們才把你帶到這裡,因為需要林博士她幫幫忙。」
「啊?哦!」
一時間資訊超載,周涵的反應都有些慢了起來。
他今天特地騰出了一天的檔期,和阮暮燈一起來到這家藏在工業區裡的一家隱秘的私人醫院。這醫院雖然位置偏僻,門面也很不顯眼,但進去以後,卻發現大廳極是寬敞明亮,看上去就很氣派,來往的護士年紀都不大,但每一個都高挑漂亮,儀態端莊,落落大方。
兩人在前臺報了預約編號,立刻有一個護士將他們帶到三樓的一間診室裡。
周涵第一次見到阮暮燈的師傅蕭瀟,以及應該是他朋友的不苟言笑的林醫生。
然而雖然周涵對阮暮燈一萬個信任,於是自然也相信他介紹的人,但直到蕭瀟告訴他,他身上某個自己看不到的地方,長了一個瘡,需要醫生給他檢查的時候,他才終於明白,為什麼要把他們約在「私人醫院」這種奇怪的地方見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