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章：哈里

　　艾文想起了一些東西。早上的時候，科瑞恩接了一個電話，然後就出了門。以往的時候，科瑞恩都會報備的十分清楚，但是這一次，科瑞恩沒有說什麼。原來是來見哈里了。艾文本來冷下去的臉突然露出一個笑，只是笑得有些嘲諷。

　　科瑞恩一直說喜歡他，那麼哈里又算什麼呢？這段時間，在他們最親密的時候，艾文有時都會想這個問題。但是科瑞恩從來沒有提起過。

　　艾文的眼睛一直沒有移開，他看見他們走進了茶館，他看見了他們在不遠處坐下。科瑞恩一直板著臉，而且有些走神，所以沒有看到艾文。他背對著艾文坐著，而哈里恰好對著他。現在的哈里已經長成了一個清俊的青年，但是在科瑞恩面前，哈里依舊像個孩子。他苦著一張臉，一直喋喋不休地朝著科瑞恩說著什麼。此時的科瑞恩該是什麼表情呢？

　　寵溺？心疼？若不是因為在外面，科瑞恩是不是要將他抱進懷裡安慰？艾文突然有些好奇科瑞恩的表情。

　　是哈里先看到艾文的。哈里在抬起頭的那一剎那，正好與艾文的目光相接。哈里先是詫異，然後突然像發現了新大陸一般，指著艾文說了些什麼。一直背對著他的科瑞恩也轉過了腦袋，然後看到了艾文。

　　艾文看到了科瑞恩臉上一閃而逝的詫異與慌亂。哈里早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了艾文的面前。艾文見過哈里幾面，但是這是第一次他們這般面對面地站著，兩人目光對視著，打量著。

　　那一刻，艾文的心情十分複雜。八年前，哈里出現，而他和科瑞恩的婚姻結束。那個時候，艾文是怨恨過哈里的。為什麼哈里可以得到那些他做夢都得不到的東西？他嫉妒哈里，他感到憤恨。

　　後來艾文冷靜下來，他知道，哈里是無辜的。他被創造，然後來到這個世界。但是儘管如此，艾文也無法冷靜的面對哈里，無法做到將他當作一個陌生人，相識，然後成為朋友。他不喜歡哈里。

　　艾文看著哈里，他的眼神有點冷。但是哈里並沒有看出來，他盯著艾文看了好久，臉上突然露出一個興奮的表情：「是你！」

　　艾文依然坐著，他沒有說話。

　　哈里似乎有些急，然後急切地說道：「我在報紙上看到了你，你和科瑞恩……」

　　艾文在等著他說下去，他甚至一手支著腦袋，就像哈里接下去的話會十分有趣一樣。

　　「哈里！」科瑞恩打斷了哈里的話。

　　哈里沒有理會科瑞恩，而是在艾文身邊坐下，繼續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我叫哈里格里斯。」

　　「格里斯？」艾文似笑非笑地重複了一遍。

　　哈里點了點頭：「你呢？你叫什麼？」

　　「我叫艾文，艾文溫斯頓。」艾文道。

　　哈里臉上的表情更加詫異了，就像聽到了什麼驚天的秘密。他瞪大了眼睛，他的眼睛本來就很大，瞪大的時候有種天真無邪的感覺。

　　「你就是艾文！」哈里大聲道，「原來你就是艾文，那你和科瑞恩……」

　　哈里的目光終於回到了科瑞恩身上，科瑞恩的臉已經黑的可以滴出水來了。

　　科瑞恩將幾乎扒到了艾文身上的哈里扯開，然後自己在艾文身邊坐下。艾文臉上的表情沒有變，但是他的身體卻朝著裡面移了移。這樣的動作代表著疏遠。科瑞恩僵硬了一下，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道：「艾文，聽我解釋。」

　　一直興奮的哈里終於察覺到了什麼。他站在一邊沒有再說話。哈里一轉頭，就看到一個小傢伙正探著腦袋看著自己，碧藍的眼睛如同海水一般清澈。見自己看過去，小傢伙突然轉過了腦袋。哈里悄悄地坐到了奧德里奇的身邊，而小傢伙則坐在奧德里奇的另一邊。哈里伸出手去戳了戳小傢伙的手臂，小傢伙的身體往裡面扭了扭。小傢伙的討厭表現的太明顯，哈里突然老實了。

　　科瑞恩的話音落，艾文便轉頭看著他。艾文的眼睛漆黑，與那雙眼睛對視著，科瑞恩突然覺得自己在那雙眼中的倒影越來越小。他幾乎有些慌亂的抓住了艾文的手，但是即使抓著艾文，他仍然覺得不安。

　　科瑞恩說要解釋，但是他又有什麼解釋的呢？哈里的出生是他的意思，所以他對哈里本來就肩負著監護的責任。哈里就像一粒種子，種在了艾文的心中，然後消磨著艾文對他的信任。而這兩難的境地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科瑞恩一直沒有說話，艾文眼中閃過一道暗光。

　　「奧德里奇教授，我送您回去吧。」艾文道。他推開了科瑞恩的手，然後走了出去。

　　奧德里奇和萊恩就像兩個小媳婦一般，乖乖地跟在了艾文的身後。艾文取車，然後這一老一小老實地坐了進去。奧德里奇和萊恩都感覺到了艾文心情不好，所以他們都沒有說話。車後座只有吃零食的聲音。

　　艾文載著萊恩回到家中的時候，科瑞恩已經站在了門口處。他筆直地站在那裡，似乎在等待著。艾文牽著萊恩走了過去，然後打開門。科瑞恩一直跟在他的身後。

　　艾文在沙發上坐下，科瑞恩也緊緊地靠著他坐下，他小心翼翼地將手搭在了艾文手上。

　　「艾文，之前關於哈里的問題，我一直避而不談，因為我不知道怎麼說。」科瑞恩道，他有些急迫地解釋道，「艾文，你不可能不介意哈里的事。我很少聯繫哈里，也不想在你面前提醒他，我希望有一天，這個心結能夠淡去。」

　　「我對哈里並非情人之間的愛，有的只是責任，他畢竟是因為我才存在。但是他現在長大了，擁有足夠的思維和判斷。我會替他修改自己的姓氏，他會改作『哈里克萊克』。」

　　艾文一直沉默著。艾文是一個情緒內斂的人，他很少有失控的時候。所以在大部分時候，艾文都會用沉默來面對。沉默代表了不滿，代表了嘲諷，代表了不信任。

　　沉默充滿著整個客廳。科瑞恩心中的不安漸漸擴大起來。

　　艾文突然站起身，他將科瑞恩的東西從自己的臥房裡收拾了出來，然後放到了客廳裡。艾文說，他需要好好想想。

　　之後的日子，艾文開始自己開車送萊恩學校，自己去上班，他不再主動和科瑞恩的說話，科瑞恩和他說話的時候也是問一句答一句。

　　這就像一場冷戰，但是冷戰的盡頭永遠不知道在哪裡。

　　萊恩很聰明，他知道科瑞恩是自己的另外一個爸爸，科瑞恩時常也會哄著他，希望他叫他一聲『爸爸』。小孩是單純的，單純地記住那些好與壞。在萊恩心裡，艾文永遠是最重要的。只有艾文開口，萊恩才會改口，否則科瑞恩永遠是『科瑞恩叔叔』。

　　萊恩擁有自己的小房間，科瑞恩本來是和艾文一個房間的。科瑞恩現在從臥室搬到了客廳。萊恩察覺得到艾文的冷漠，他知道科瑞恩叔叔又惹爸爸生氣了。

　　萊恩一直站在戰場外，但是卻敏銳地察覺到了變化。萊恩發現了爸爸的笑容變得少了，發呆的時間變長了。爸爸工作的時間多了，在家裡的時間少了。

　　他發現科瑞恩叔叔最近變成了一個怪人，他時常看到科瑞恩站在爸爸的房間外。他是靠著牆壁站著的，他的臉似乎皺了起來。

　　他發現抽屜裡多了很多煙，而科瑞恩叔叔身上，本來是一種清新的味道，現在卻多了一種煙味。很濃的煙味，萊恩不喜歡這種味道。

　　所以在科瑞恩來抱他的時候，萊恩躲開了。科瑞恩似乎很受傷，他定定地站在那處，目光憂傷地看著萊恩。

　　萊恩抬頭看他：「我不喜歡你身上的味道。」

　　科瑞恩後退了一步，然後半蹲下了身：「我怕你爸爸不要我了。抽菸可以緩解恐懼。」

　　「但是即使抽菸，爸爸的決定也不會改變。」萊恩似乎認真地思索了一下，然後道。

　　科瑞恩怔了一下，然後伸出手摸了摸萊恩的腦袋，思緒突然變得飄忽起來：「萊恩，要是你爸爸不要我了，我該怎麼辦？」

　　艾文沉默著，思索著。科瑞恩有一種預感，他覺得艾文在沉默之後會做一個很大的決定。結果無非有兩個，一個是繼續之前的相處模式，一個是永遠的離開他。想到後者，科瑞恩的手下意識地抖了一下，英俊的臉也蒙上了一層陰影。

　　萊恩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然後輕輕哼了一聲，「誰叫你總是犯錯！」

　　「過去的錯誤，我也很後悔，但是時間不能重來。」科瑞恩無奈道。

　　萊恩嘆了一口氣，然後表示自己也無能為力。

　　科瑞恩揉了揉太陽穴：「我又想抽菸了。」

　　科瑞恩剛走到陽台外，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電話是哈里打來的，科瑞恩將手機放在了陽台上。電話連續不斷地響起，自動掛斷，然後又響了起來。科瑞恩的手輕輕地敲擊著牆壁，他的目光落在了遠方。手機的鈴聲終於停了，科瑞恩拿過了手機，卻發現上面發來了許多短信。

　　「科瑞恩先生，你夫人打電話約我見面！」

　　「我們在城區路盡頭的咖啡館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