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覺醒

　　卡奇‧蘭爾是科瑞恩的隨行官，負責科瑞恩家中之外的飲食起居。雖然科瑞恩工作之外的脾性有些怪異，起床氣太重，極其挑食。但是卡奇漸漸摸清了科瑞恩的喜好，儘量不去觸他的霉頭，這份工作也做的得心易手。總而言之，這是一份待遇和地位都相當不錯的工作。

　　帝國將軍的隨行官，不知道讓多少人嫉妒。

　　然而自裡斯頓的選拔之後，隨行官便有了失業的趨勢。科瑞恩留下來休假，不再需要他，而是找了一個本地的嚮導。卡奇被扔在了酒店中，那位平常十分倚仗他的科瑞恩將軍似乎把他忘記了……卡奇有了危機感，所以也十分關注那位大人身邊的一切……

　　卡奇原以為科瑞恩移情別戀，喜歡上了那位嚮導，但是見過艾文一次後，卡奇便知道自己想岔了。艾文是一個俊秀的青年，但是距離科瑞恩的審美觀，還是有一定距離的。

　　科瑞恩受了傷，他終於找回了存在感。終於有人打電話叫他來照顧科瑞恩將軍了。再次見到艾文，是在斯科特醫院。這時，卡奇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突然覺得有些眼熟。作為科瑞恩的隨行官，自然是最瞭解科瑞恩的人。眼前的人，讓他想到了科瑞恩的前任妻子……

　　卡奇的腦海中漸漸浮現出了一個名字。那位先生似乎就叫艾文……結婚後，男人的名字冠上了格里斯的姓，所以很容易忽略他本來的姓氏。溫斯頓……艾文‧溫斯頓！卡奇終於想起，剛剛從他面前走過的男人就是艾文‧溫斯頓，科瑞恩將軍的前任妻子！

　　艾文是個十分低調的人，他們的婚禮也只有親近的人參加，除了親密的同事，其他人都不知道艾文和科瑞恩的關係。

　　知道真相的卡奇愣在門口，看著男人單薄的身影漸漸遠去。艾文和科瑞恩沒有離婚的時候，科瑞恩將軍身邊是沒有隨行官的。多年以前，他與艾文有過一面之緣，那時他只記得青年是個溫和沉穩的人，至於那張臉，早已模糊了。

　　卡奇還在發愣間，突然聽到房間裡一陣巨響。卡奇推門而入，便見往日風度翩翩的科瑞恩將軍此時正縮在牆角。科瑞恩一隻手摀住胸口，臉色有些發白，這症狀是……心臟病發作？卡奇猛地拍了一下自己，體檢報告顯示，科瑞恩將軍的身體健康，並無任何缺陷……所以只可能，難道艾文因愛生恨，想要謀害科瑞恩？

　　「科瑞恩將軍！」卡奇失聲喊道，「將軍您怎麼了？您是哪裡不舒服嗎？」

　　科瑞恩突然抬起頭，眼睛有些發紅，聲音冰冷道：「出去！」

　　「科瑞恩將軍……」卡奇的聲音弱了，因為科瑞恩的聲音依舊中氣十足，看來並沒有受傷。

　　有什麼東西堵在心口處，堵得科瑞恩幾乎發狂。卡奇的叫聲喚醒了他，科瑞恩緩緩地坐直了身體，面無表情地看了卡奇一眼：「出去！」

　　看著科瑞恩幾乎要殺人的目光，卡奇吞下了要說出口的話，走了出去。

　　科瑞爾深吸了一口氣，從櫃子裡摸出了自己的手機，這時候，科瑞恩才發現自己的手有些顫抖。

　　科瑞恩此時的腦袋十分混亂，艾文的話讓他有前所未有的驚慌。他理想的伴侶明明是哈里，哈里‧格里斯！科瑞恩按下了哈里的電話號碼，那邊卻沒有人接。科瑞恩並不放棄，而是一遍一遍地撥了過去，最終都沒有得到回覆。

　　科瑞恩深吸了一口氣。電話終於接通，少年充滿朝氣的聲音通過無線電傳了過來。然而那個聲音卻沒有讓科瑞恩冷靜下來，反而更加煩躁了。

　　「科瑞恩先生，您還在嗎？」少年的聲音由玩笑轉為了疑惑。

　　科瑞恩沒有說話，而是將手機扔在了床上，少年的聲音先是疑惑，然後轉為了擔憂，不停地響起。科瑞恩一直沒有理會，直到電話掛了，屏幕漸漸黑了下來。他的世界終於安靜。

　　在那一刻，科瑞恩第一次觸碰到自己的內心，原來……

　　原來有些事不只是習慣。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擇偶標準，科瑞恩也不例外。他喜歡漂亮而熱情的，那樣才能讓他的生活更加有趣。基因人的項目很多年前就開始做了，不只是科瑞恩的意思，還是整個格里斯家族的意思。後來基因人遭遇瓶勁，科瑞恩也逐漸放棄，想要和卡琳結婚。然而突然有一天，瑪格麗特女士告訴他他不能和卡琳結婚，因為格里斯家族需要繼承人，而他作為格里斯家族的獨子，也必須要有孩子，而合適的人選已經出現。然後，那個樣貌和性格都無甚趣味的青年突然闖入了他的生活。第一眼，科瑞恩便覺得他絕對不可能喜歡上艾文。

　　這世上其實並沒有那麼絕對的事。

　　科瑞恩的腦海中閃過了許多畫面，那些他以為自己已經忘記的事，原來記得這麼鮮明。他記得第一次見到艾文，青年羞澀的樣子。他記得結婚夜看到那份協議時，青年臉上的錯愕。他記得第一次回家吃飯時，青年的驚喜。不過有一個菜他多夾了兩筷，之後那個菜便一直出現在餐桌上，並且味道會越來越好。科瑞恩想起了許多事。他想到了艾文走後的這五年，他睡到半夜醒來，身旁空了一個人，心中有種空落落的感覺。他想到了每天坐在沙發上，那窗簾的顏色總讓他覺得不自在。他想到了瑪格麗特女士勸他結婚時，那種牴觸感。他想到了為何每一次抱著哈利，只有一種疼惜，卻無關慾望。

　　以往的科瑞恩從來沒有想過的事便這樣鮮血淋漓的浮現在面前，當科瑞恩開始意識到的時候，那個人卻說不愛他了。

　　科瑞恩面無表情地靠坐在病床上，目光落在了外面光禿禿的樹上。屋子裡的空氣十分悶，那種窒息感越來越明顯。

　　落在床上的電話不停地響起，不知道響了多少聲的時候，科瑞恩終於撿了起來，按下了接通鍵。

　　「親愛的科瑞恩先生，您還好吧？」少年似松了一口氣，擔憂地問道。

　　「哈里‧格里斯，對不起。」科瑞恩低聲說了一句，卻沒有繼續說話。

　　「科瑞恩，你不要嚇我！」少年嚇了一跳，繼續說道，「我剛和同學在訓練場中，敵人太厲害，我們費了好大的勁才贏了，所以沒有及時接到電話。好了，親愛的科瑞恩先生，請問有什麼事嗎？您是受什麼打擊了嗎？」

　　科瑞恩依舊沒有回覆，哈里挑著話道：「親愛的，新來的機甲老師簡直糟糕透了，是個惡魔，他竟然要我們在一個月內打完十場戰鬥。霍利斯，科瑞恩先生，這位惡魔大人，您聽過嗎？」

　　「聽說過，哈利，我想問你一個問題。」科瑞恩突然道。

　　電話那邊有些嘈雜，過了一會兒，等安靜一些，哈里的聲音才從那邊傳了過來，同時傳來了視頻邀請。科瑞恩遲疑了一下，然後點了接受，手機上方出現了一個虛擬界面，少年的身影映在了上面。

　　哈里靠著一棵樹站著，頭髮上沾了許多汗。

　　「科瑞恩，你不會要向我表白吧？」少年的笑道，等見了科瑞恩，突然瞪大了眼睛，「親愛的科瑞恩先生，您受了什麼刺激？！」

　　哈利的吃驚並非誇張，因為在他的記憶中，科瑞恩一直是優雅紳士的，但是今天這樣子，面色難看，帶著一股頹然之氣，這樣的科瑞恩，哈里從來沒有見過。

　　科瑞恩露出一個苦笑：「確實受刺激了。」

　　哈里的面色嚴肅了起來：「究竟怎麼回事？」

　　「哈利，對不起。」科瑞恩重複道。哈里的存在本就是因為他，在此之前，他一直以為自己在等哈里長大，然後結婚。但是他沒有想到，這是一種逃避，然而這對於哈里來說是不公平的。

　　「哈？」哈里徹底迷茫了。

　　科瑞恩深吸了一口氣，認真道：「哈里，我想和你談談。」

　　「瑪格麗特女士剛剛和我談過！」哈里炸毛，見了科瑞恩落魄模樣，又軟了下來，「好吧，親愛的，你說吧。」

　　「哈利，對於要和我結婚，你怎麼看？」科瑞恩問道。

　　哈利的眼睛突然瞪圓了，一臉怪異地看著科瑞恩：「親愛的，你被瑪格麗特女士洗腦了？我堅持了這麼久，你連我的抵抗力都不如？」

　　「哈里，我想聽你的意見。」科瑞恩認真道，臉上沒有絲毫玩笑的意思。

　　哈里敗下陣來：「您要聽真話？」

　　「是的。」

　　「好吧，我說真話了，科瑞恩先生，您要穩住！」哈里也嚴肅了起來。

　　科瑞恩點了點頭。

　　「親愛的先生，您不覺得如果我們兩人結婚，會變得很怪異嗎？」哈里眉毛皺起，認真道，「您是我的監護人，如果變成丈夫，一想到，我就會汗毛立起！」

　　科瑞恩之前一直以為是因為哈里太小，一直以為自己在等哈利長大，然後結婚。而現在哈里說起，他認真想起來，似乎也覺得有些不對。如果哈里真的長大了，他們真的會結婚嗎？他一直把哈里當成孩子，如果當成妻子……

　　哈里的話卻更加讓科瑞恩無力起來。因為哈里的醒來，他選擇和艾文離婚。與喜歡的人結婚，然後生下孩子，一切明明都是計畫好的，為何結局會變成這樣？

　　他做了這麼多事，最後卻仍然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等他意識到自己想要什麼，那個人卻對他說，他不愛他了？！

　　「我知道了……」

　　科瑞恩閉上眼睛，臉上有一種病態的慘白。

　　「科瑞恩將軍！」哈里喊道，「您到底怎麼了？！」

　　許多東西壓在心口，壓的科瑞恩需要尋找一個發洩的窗口。第一次，科瑞恩將哈里當做了一個傾聽者。

　　「哈里，如果有個人一直很喜歡你，然後有一天，他突然說不喜歡你了，而你卻發現你並非不喜歡他，該怎麼辦？」科瑞恩問道。

　　「天啊，我要被你繞暈了。」哈利拍了拍腦袋，「他具體是怎麼說的，有些話不能從表面上理解，同一句話從不同人口中說出來有不同的意思，從同一個人口中說出，也可能有不同的意思，這便是語言的魅力。」

　　科瑞恩認真地想了起來，將艾文剛剛說的話挑了重點重複了一遍。

　　哈里開始有些迷糊，等科瑞恩說完，突然恍然大悟道：「親愛的，他是不是在抱怨你的不好？」

　　「……不是我。」科瑞恩道。

　　這句話被哈里直接忽略了：「親愛的，他並非不喜歡你，而是在抱怨，他在抱怨你的冷淡，你的不體貼，你的不解風情。同時也在暗示你該怎麼做。」

　　科瑞恩本來有些暗淡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如同抓住了最後一縷希望。

　　「親愛的，你要知道，你可是整個帝國所有女人和一半男人的夢中情人，要對自己自信些。」哈利鼓勵道。

　　科瑞恩的腦子漸漸冷靜下來。哈里的話在他腦海中迴蕩，而且他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如果艾文不愛他，為什麼會一直保留著那隻手錶？為何會擔心自己？為何會來看自己？為何會說不要見面？

　　即使是自己的內心，每個人也不會那麼清醒地認知。科瑞恩突然睜開眼睛，所以艾文並非不愛他，而是假裝不愛他，是另一種形式的抱怨。

　　有了這個認知，於汪洋大海中漂泊的科瑞恩突然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本來渙散的眼神也漸漸堅定起來。

　　然而他卻忘了，哈里不過一個剛成年的孩子，少年聰明，但是對於感情的領悟，到底過於單一了。但是科瑞恩卻選擇相信他，也只能相信他。這幾乎是一種趨利避害的本能。

　　如果不信，那樣的結果……

　　「親愛的，加油！你會得到你想要的。」哈里回頭看了一眼，「同伴還在等我，電話先掛了，再見。」哈里說完，便掛了電話。

　　科瑞恩從櫃子裡取出一瓶藥，倒出一粒，直接吞下，人也漸漸地鎮靜下來。

　　只是那一抹希望，究竟是真的希望，還是自欺欺人，或許科瑞恩自己都分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