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真相
萊恩幾乎喋喋不休地講了一晚上的話，將學校的事、家裡的事，甚至是埃達家裡的事都講了一遍，最後實在太累了，便躺在艾文懷裡睡著了。看著小傢伙在自己懷裡小聲地打著呼，艾文蹭了蹭那白嫩的臉頰，然後躺下，一個晚上，小傢伙的兩隻小手都緊緊扒著艾文。
早晨七點，艾文準時起床。吃過了早餐，艾文先送萊恩去學校。經過一晚上的休息，小傢伙的熱情明顯又熱了過來，一路上一直不停地講著話。許多話萊恩昨晚都說過一遍，但是艾文依舊聽得津津有味，偶爾附和兩句。
「爸爸，埃達的爸爸原來也是一個機甲戰士。埃達說，他爸爸很厲害很厲害。」
「爸爸，聖誕節想要什麼禮物，寶寶送你好不好？」
「機甲戰士的模型好漂亮啊，每次埃達都扒在商店櫥窗上流口水！」
「咦，爸爸，你會送什麼給寶寶？」
艾文早已看透了萊恩的小心思：「寶貝，爸爸送你一架機甲模型好不好？」
萊恩尖叫一聲，兩隻小手連忙摀住了嘴，小臉卻樂開了花，臉頰因開心而變得紅彤彤的。
此時手機突然響起，萊恩連忙禁了聲，湛藍的雙眼眨啊眨。
「親愛的，把耳機幫我戴上。」艾文笑道。
萊恩爬了過去，將耳機放到了艾文的耳邊，然後按下了接通鍵。
不用看，艾文便猜到這電話是誰的。因為以往這個時候，只有達尼爾會給他打電話，然後講一個冷笑話。達尼爾的笑話確實很冷，每次聽到達尼爾刻意壓制著興奮的聲音，艾文都不忍說出真相。還好只是在電話裡，所以艾文每一次都會面無表情地笑幾聲，也因此，達尼爾將他當成知己，笑話的習慣便延續了下來。
「早上好。」艾文笑著道，「今天的天氣很好。」
電話已經接通，但是那邊卻遲遲沒有人說話。
「大創作家，今天的主題是什麼？」艾文繼續問道。
艾文聽見了粗粗的呼吸聲，但是卻沒有人說話，他開始察覺到怪異了。
「艾文。」
聽見那個聲音的時候，艾文怔了一下，這是科瑞恩的聲音。他們在一起的那五年，科瑞恩從來沒有主動給他打過電話，即使有事要主動找他，也是秘書打來。此時接到科瑞恩的電話，艾文的心情很微妙。
「你好，科瑞恩。」艾文臉上的笑消失，語氣也淡了下來，禮貌而疏離。
「過來了嗎？」科瑞恩直接問道。
艾文看了看時間：「大概一個小時後到。」
艾文剛說完，科瑞恩那邊直接掛了電話，甚至連一聲『再見』也沒有說。艾文皺了皺眉，科瑞恩的行為在他看來有些失禮了，而且剛剛說話語氣就跟吃了火藥一樣，讓艾文有些不快。
「爸爸，是誰呀？」萊恩湊了過來，好奇問道，「是不是達尼爾叔叔啊，好久都沒有看到他了，寶寶答應他去看狼寶寶……」
看著萊恩糾結正經的小模樣，艾文笑了：「不是，達尼爾叔叔很忙，等空了會自己約寶寶的。」
將萊恩送到學校，艾文便直接去了斯科特醫院。
斯科特醫院位於約翰鎮鎮中心，是約翰鎮最好的醫院，雖然比不上州立醫院，但是醫療設施齊全，環境優美。艾文不是第一次來這個醫院，關於這個醫院的記憶並不美好。
艾文推開病房的門的時候，科瑞恩正躺在床上，溫暖的陽光透過玻璃窗撒在了他的身上，金色的頭髮閃耀著一陣光芒，臉上雖然帶著一些慘白，但是俊美的五官一點也沒有褪色。科瑞恩安靜地躺在床上，如同畫上走出來的人，右腳上打著的石膏完全沒有影響那種美感。
科瑞恩正在看著報紙，聽見了開門聲便轉頭看去。
艾文走了進來，手中提著一些水果，這是探望病人的基本禮儀，即使是科瑞恩，艾文也遵守著基本的禮儀。
科瑞恩看了艾文一眼，沒有理會他，轉回了頭，重新看起了報紙。
被當場了空氣，艾文有些尷尬：「科瑞恩，你還好吧？」
艾文將水果放在了一邊，科瑞恩終於抬頭看他。科瑞恩的臉色並不好看，將報紙放在了床邊，身上散發出一股強大的迫勢，直接道：「剛剛你以為誰打電話給你？」
艾文臉色也冷了下去，將水果放在了桌上，沒有回答科瑞恩的問題，而是直接道：「科瑞恩，我有話跟你說。」
「艾文，我問你剛剛你以為是誰給你打電話？」科瑞恩的聲音裡帶著強硬，湛藍的雙眼中泛著冷光，「你為何要逃避我的問題？」科瑞恩的語氣有些咄咄逼人。
「一個朋友。」艾文道。
「那天給你打電話的那個朋友？」科瑞恩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在壓抑著怒氣，他的雙手握成了拳，青筋爆出。艾文電話裡帶著親暱語氣的話不斷在耳邊響起，科瑞恩胸中似有凶獸，隨時可能奔騰而出。
「科瑞恩，你叫我來就是說這個事嗎？」科瑞恩簡直有些不可理喻，艾文也失去了耐心，「如果只是這件事，那麼抱歉，這只是我的私事，與你無關。我還有其他事，需要先行離開了。」
艾文轉身走到門口。艾文要離開，科瑞恩突然有些慌亂。科瑞恩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下怒氣，被怒氣沖昏的頭腦找回了理智：「惡龍峽的事。」
艾文腳步頓住，轉身看了科瑞恩一眼。
「艾文，前天你去找我的時候看到了什麼？」科瑞恩道，見艾文站在門口，離自己足足有三米之遠，有些暴躁道，「這是帝國的機密，需要保密，你不要站那麼遠。」
艾文也知道事情的輕重，走到了科瑞恩的床邊，在椅子上坐下：「星際飛船，一個被稱為『康斯坦丁上校』的男人，他差點殺了我。」
聽完艾文的話，科瑞恩的臉色好看了許多。早上那個電話讓科瑞恩的心情陷入低谷，但是想到前天，艾文幾乎為了他喪命，那些怒氣突然消失了。即使語氣熟稔輕鬆，但也許只是普通朋友。艾文是個性格溫和的人，或許對每個人都是這樣，而能讓艾文捨命相救的人卻很少。
科瑞恩想通了，語氣也恢復了正常：「艾文，對不起。」
艾文詫異地看了科瑞恩一眼，科瑞恩居然會向他道歉？科瑞恩幾乎驕傲到自負，不過他確實有驕傲的資本，所以道歉這種事，日常生活中通常很難見到。
艾文的性格本就是吃軟不吃硬，科瑞恩認了錯，他的語氣也緩和了下來，他本來就是想和科瑞恩心平氣和地談談：「你的腿上有很大的傷口，因失血過多而暈了過去。當時情況很緊急，所以我直接打了求救電話。不知道是否對你的工作造成影響……」
科瑞恩借用度假的名義去惡龍峽，受了重傷也沒有求助，由此推斷的出，科瑞恩的行為是極其隱秘的，其中涉及的更可能是帝國的利益。如果康斯坦丁真是卡迪帝國那個康斯坦丁，則關係著兩國的和平，這些應當是帝國的高級機密了。
「惡龍峽磁場紊亂，是帝國偵查系統的一個漏洞，所以他們在那裡建造了一個基地。我剛得到電話，他們已經準備轉移，放棄那塊基地。所以即使不打草驚蛇，也無法從那裡探聽到更多的消息了。」科瑞恩解釋道，說完突然皺了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科瑞恩……」艾文知道科瑞恩誤會他還喜歡他，他本來想解釋，但是又不知道怎麼說。
「你，有沒有受傷？」科瑞恩終於說了出來，「他們怎麼肯放過你？」
本是一句關心之話，但是科瑞恩的語氣太惡劣，聽在艾文耳裡便是他對艾文產生了懷疑。康斯坦丁明明要殺了他，為何又要放了他？其實艾文自己也很疑惑。
「他們對我下了迷幻劑，等清醒過來的時候，他們已經走了。我並未做什麼損害帝國的事，並且我願意以人格保證，絕對不會將前天發生的事向外透露半分。」艾文道，表明自己對帝國的忠誠。
「艾文，你沒有錯，但是我希望你下次理智一些。你這樣，會讓別人擔心的。」
「我知道。」艾文不想多做解釋。
青年坐在身邊，科瑞恩覺得這一幕莫名地眼熟。很多年前，他在戰鬥中受傷，青年也是這般坐在床邊，只要自己一轉身，便能看到。科瑞恩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暖意。
科瑞恩從艾文拿來的袋子中摸出一個蘋果，扔給了艾文：「洗乾淨，然後削皮。」
以前的艾文不會多說一句話，但是現在，艾文站在原地沒有動：「這應該是護工干的活。」
科瑞恩皺眉：「我需要一個護工，薪資為一萬奧斯幣一天，你有沒有興趣？」
艾文在裡斯頓任教，一個月的工資也只有五萬。護工的薪資很誘人，如果是之前，艾文會毫不猶豫的接受，正如之前接受做嚮導一樣。因為科瑞恩不喜歡他，他也已經放下，兩個人之間便是陌生人，既然有錢為何不賺？但是現在，在知道科瑞恩以為自己對他餘情未了的時候，艾文不想再繼續不清不楚下去。艾文深色複雜地看了科瑞恩一眼，想要開口。
看著艾文遲疑的目光，科瑞恩自動理解了他的意思：「我的腿已經好了，你不必擔心我。」
「……」
「科瑞恩，我有話想跟你說。」艾文輕咳了一聲開口道，「科瑞恩，我不知道你為何覺得……」
此時，桌子上的電腦突然響起了『嘟嘟』的聲音，打斷了艾文的話。是有人發來了視頻邀請，艾文轉頭看去，艾文的視力很好，所以一眼便看見了『哈里』兩個字。接通了視頻，在電腦上方出現了一個虛擬頻，少年的身影漸漸顯現出來。
艾文愣了一下，轉身便往外走去。艾文很自覺的離開，給科瑞恩和哈里留下兩人空間。儘管艾文已經放下了，但是哈里始終是他心中的一根刺，正如傷口已經結痂，但是傷疤也不可輕易揭。艾文走出了病房，便見一個陌生男人穿著軍綠色的軍裝站在那處，雙眼盯得他發毛。艾文禮貌地點了點頭，一直走到了醫院的院子外，冷風吹過，艾文清醒了許多。
此時的科瑞恩，並非艾文想像的正在享受二人的甜蜜時光。科瑞恩有些心不在焉，視頻的另一位正穿著運動衫，坐在床上。五年過去，哈利的臉清瘦了許多，由一個帶著嬰兒肥的貓眼少年長成了清俊的少年，唇紅齒白，眉清目秀，但是那一頭如雞窩般的頭髮實在不敢恭維。
少年生的漂亮，而且性格開朗，與科瑞恩理想伴侶都十分符合，但是科瑞恩不知道最後的結果為何會變成這樣。少年的性格過於活潑了，科瑞恩每一次看到，總會化身瑪格麗特女士，有操不完的心。科瑞恩覺得有些東西似乎朝著難以預測的方向發展了，他這位理想中的伴侶總有些不對勁。
少年見了科瑞恩的模樣，頓時嚇了一跳，瞪大了眼睛。
「科瑞恩，你的腳斷了？！」少年大叫一聲，「科瑞恩，我說過你應該低調點，克林姆斯城可不像奧斯城，許多人不認識你，得罪了什麼人很容易落得被打斷腿的下場！」
「哈里‧格里斯，我教過你的修養呢？」科瑞恩冷著臉道。
「親愛的科瑞恩將軍，早上好。」少年偷偷做了一個鬼臉，然後露出一個大大的笑道。
「已經十點了。」科瑞恩面無表情道。
「瑪格麗特女士等下又要來找我，科瑞恩先生，我需要救援。」少年的臉哭喪起來，「她的嘮叨能力太強，我美好的一天還沒開始就要結束了！」
「瑪格麗特女士的戰鬥力太強，我也害怕見到她。」科瑞恩無能為力，「或者你答應她，給她生個大胖小子。」
「跟卡芙還是克里斯汀？」少年眨了眨眼，一派天真道，「卡芙漂亮，但是克里斯汀溫柔，好難選哦~」
「這個問題你或許該去問瑪格麗特女士。」科瑞恩建議道。
少年頓時洩了氣：「我還是去訓練場吧，她總不能追到虛擬場裡來吧。」
「哈里，最近有沒有闖禍？」科瑞恩問道，開始履行監護人的職責。
少年瞬間變得乖巧起來，眨了眨眼睛：「每天準時上課，上課認真做筆記，下課後和同學一起交流學習，沒有任何矛盾，簡直是學校的模範學生。」
科瑞恩狐疑地看著少年，少年依舊一副無辜的樣子。
「如果你不信，我舍友可以作證。」哈里信誓旦旦道。科瑞恩沒有繼續問下去，哈里逃過一劫。
等掛了視頻，合上電腦，哈里頓時鬆了一口氣，整個人毫無形象地躺在床上，呈死魚狀。按照科瑞恩制定的規則，他至少每個月要向科瑞恩匯報四次，每一次都跟打戰似的，稍微露出點馬腳便會被精神教育一頓。
「哈里‧格里斯！」有人從臥室中走了出來，鄙視地看了一眼床上的人。
「傑裡‧休斯，救我！」哈里大吼一聲，然後呈垂死掙扎狀，朝著傑裡艱難地伸出一隻手。
「讓你的未婚夫救你。」傑裡冷淡道。
賽普利斯的學生公寓是兩人合住，兩室一廳，傑裡‧休斯是哈利的室友。他永遠記得第一次哈里這副樣子的時候，他急切地將他送到醫務室，然後鬧了一個笑話。傑裡已經習慣了哈里的間歇式抽風。
「我剛成年，哪來的未婚夫？傑裡，你可別亂說，等下姑娘們都不要我了！」哈里哼了一聲。
「剛剛那一位不就是嗎？」傑裡一邊換著衣服一邊道。
哈里將枕頭扔了過去，剛好砸到傑裡的腦袋：「你們這些愚蠢的凡人，哪裡懂我的難過？」
傑裡：「……」
「每天要應付一位精明的貴婦，這位先生比我還糊塗，我都快累死了。」哈里嘆氣。
傑裡：「……」
「明明智商那麼高，為何我都看出來的事，他看不出來呢？」哈里繼續嘆氣。
傑裡：「……」
「帝國的將軍才是個大蠢蛋。」哈里低聲囔囔道。這位戰場上戰無不勝的將軍，生活感情中的缺陷卻十分嚴重。
傑裡：「……什麼？」
「我在自言自語，你不要煩我。」哈里嫌棄地看了傑裡一眼。
傑裡：「……」
另一端的科瑞恩自然不知道自己剛剛被比作了『蠢蛋』。科瑞恩掛了視頻，靠在了病床上。門依舊緊閉著，艾文還沒有回來。
科瑞恩的轉頭看向窗外，本來還懶散的目光突然銳利起來。窗外，艾文正和一個人說著話，因為正對著，所以科瑞恩可以清晰地看到艾文的表情。艾文的臉上一直帶著笑，舉止雖算不上親密，但是帶著一種難言的默契，兩人顯然早已相識。艾文看起來很開心，他的笑與往常的有些不同，那人說了什麼，艾文臉上的笑更加深了，嘴角的酒窩也十分明顯。科瑞恩突然覺得有什麼東西壓在心頭，一種陌生的酸澀的感覺從心口處蔓延。
科瑞恩的目光落在正和艾文說話的男人身上，從背影上看，男人的身材確實高大，但是力量不足，與他手下的機甲戰士根本沒法比。科瑞恩自動給他打上了『外強中乾』的標籤。艾文為什麼會認識這樣的人？看著那個男人離艾文越來越近，科瑞恩的眼睛微微眯起，怒氣漸漸積聚。
艾文沒有想到會在斯科特醫院遇見達尼爾。走廊有些氣悶，艾文散步便散到了大樓外。陽光正好，艾文坐在院子中的木凳上曬著太陽，突然看見達尼爾穿著白大褂迎面走來。達尼爾顯然也很意外，雖然仍然是面無表情的樣子，但是眼睛卻亮了。距離上一次見面已經過了許多天。
「艾文，你怎麼在這裡？」達尼爾的聲音中帶著欣喜，目光卻將艾文打量了一個遍，最後總結道，「艾文，你瘦了。」
艾文見多了達尼爾西裝革履的模樣，配上面癱的臉看起來有些冷，此時看他穿著白大褂，突然有種不一樣的觀感，看起來溫和許多，文雅而紳士。
「看來減肥有了成效。」艾文玩笑道，「一個認識的人住了院，我來探望的。達尼爾，你怎麼在這裡？」
「一個學術會議，大約十一點結束，你什麼時候走？我沒有開車來，等下搭我一程？」達尼爾道。
艾文看了一下時間，現在是十點多一些，離十一點近一個小時，時間很合適，所以便點了點頭。
「艾文，好多天沒見了，晚上有空嗎？不如一起吃個飯？」達尼爾問道，「我也好久沒有見萊恩了。」
「萊恩早上還唸著要和你一起去看狼寶寶。」艾文忍著笑道。
達尼爾面頓時有些發紅，但是想到小傢伙一直念叨著自己，又有一種暖暖的感覺：「我今晚正好有空，晚上吃完飯後，再去看電影。」
「好啊！」艾文道。
「艾文，你受傷了？」達尼爾突然道，擔憂的目光落在艾文的手上。
艾文的手腕上確實有一層青紫，是那一天被康坦斯丁綁在椅子上掙扎造成的，開始時艾文沒有注意，後來顏色漸漸變深，還有了痛感。但是怎麼看都是小傷，所以艾文也沒有理會。
達尼爾左手抓起了艾文的手臂，右手沿著那道傷痕輕輕按壓著，一邊注意著艾文的反應。按到痛處，艾文的眉毛會皺起。
「傷到了骨頭，需要上藥。」達尼爾總結道。
這一幕落在科瑞恩眼裡，卻格外刺眼。那兩人越來越親密，到最後竟然靠得極近，雙手都握在了一起。科瑞恩只覺得氣血從胸口處湧了上去，整個人都帶著不可置信。那是一種極其複雜的感覺，就如同自己心愛的東西被玷辱，被別人搶去了一般。驚詫、憤怒、失望，科瑞恩幾乎失去了理智，隨手抓起一隻杯子便往外扔了出去。
耳邊突然響起一陣巨響，艾文嚇了一跳，達尼爾伸手攬了艾文一下，依舊是面無表情的模樣，但是那手卻一直沒有放開。
艾文轉頭看去，剛好隔著一層玻璃看到了科瑞恩，剛剛那聲巨響正是一隻杯子落在了石子路上，化作了無數碎片。科瑞恩的面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目光緊緊瞪著達尼爾搭在艾文的那隻手上，就像一隻憤怒到極點的獅子，隨時都可能將人撕碎。
科瑞恩的目光太過駭人，駭人到艾文以為自己做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
科瑞恩突然笑了，笑得十分瘆人，聲音也冷沉地可怕：「放開他。」
達尼爾也看到了科瑞恩，兩人的目光便這樣對上。達尼爾雖然不知道科瑞恩是誰，但是他能夠感覺到科瑞恩的敵視，幾乎是本能的，達尼爾攬著艾文的手又緊了些。
科瑞恩幾乎要氣瘋了，若是他的腿沒有受傷，此時早就衝了出去將對方打了一頓。科瑞恩不知他為何而氣，那兩人親密的模樣格外的刺眼，科瑞恩猶如困獸一般，湛藍的眼睛泛出了紅意。
「我叫你放開他。」科瑞恩狠狠瞪著達尼爾，早已失了紳士的風度，就如同一個嫉妒到發狂的男人。
「我為何要聽你的？」達尼爾面無表情道。
「艾文，過來。」科瑞恩看向艾文。
「艾文，他是誰？」達尼爾問道。
此時的科瑞恩穿著白色的病服，臉色有些慘白，與電視報紙上穿著軍裝筆直挺立的科瑞恩將軍還是有幾分差別的，所以達尼爾認不出來也情有可原。
「科瑞恩，你到底怎麼了？」艾文皺著眉問道。
「艾文，告訴他，我是誰。」科瑞恩冷睨了達尼爾一眼。
這邊動靜太大，已經引來了許多人側目，若是這樣繼續下去，明天帝國新聞的頭條將是『帝國將軍在斯科特醫院震怒』，而他和達尼爾，幸運些，或許還可以成為那所謂的路人甲乙。艾文一點也不想成為路人甲，他推開了達尼爾，將地上的碎片撿起來，扔進了垃圾桶裡，然後朝著病房裡走去。達尼爾跟在他身後。
看著艾文走進病房，科瑞恩的臉色稍微好看些，但是看到他身後的達尼爾，科瑞恩的怒氣又上升了一個層次。這人究竟是誰？為什麼跟艾文這麼親密？科瑞恩腦海中突然有了一個猜想，那個猜想讓科瑞恩幾乎喘不過氣來。不可能的……肯定是錯覺，肯定是這個死纏著艾文，艾文不可能喜歡他！
「你怎麼還不走？」科瑞恩冷聲問道。
「我擔憂艾文的安全，你看起來像個威脅艾文安全的不安定因素。」達尼爾認真道。
科瑞恩怒極發笑，半靠在病床上，幾乎憐憫道：「艾文，告訴他我們是什麼關係？我又怎麼會傷害你？」艾文喜歡的是自己，他等著艾文的話徹底碾碎眼前人的任何想法，給這個妄想的男人狠狠一個打擊。
達尼爾抱臂站在門口，等著艾文的話。
「沒有關係。」艾文淡淡道。
達尼爾似笑非笑地打量著科瑞恩。在那一瞬間，誰都不知道腳受重傷的科瑞恩是怎麼從床上爬起來的，下一刻便衝到了艾文的面前，艾文只覺得眼前光線一黑，接下來便是科瑞恩放大的側臉。艾文被科瑞恩攬進了懷中，那是個佔有慾極強的姿勢。
不只是艾文，連達尼爾也愣了一下。
科瑞恩放開了艾文，一隻手卻攬著艾文的肩膀，聲音低沉道：「艾文，你這氣還要生多久？我們本是夫妻。」
達尼爾瞪大了眼睛，依舊是面無表情地樣子，唯有那雙眼睛洩露了他的情緒！艾文獨自帶著萊恩，誰都不知道艾文的伴侶是誰。眼前的男人……
「原來是夫妻，現在卻什麼都不是了……」艾文低聲囔囔道，他的聲音太低，科瑞恩和達尼爾都沒有聽到，兩個男人依舊沉浸在眼神的廝殺中。
「達尼爾，請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些話想和他單獨談談。」艾文掙開了科瑞恩的手，嚴肅道。
艾文終於讓那討厭的傢伙滾蛋了，科瑞恩心裡的不快瞬間消失了，幾乎有些愉悅地看了達尼爾一眼。達尼爾沒有說話，而是轉身離去了。
「科瑞恩，有些話我想和你談一談。」艾文斟酌著道。
科瑞恩幾乎半拐著坐回了床上，挑了挑眉道：「很巧，我也有話要和你說。」科瑞恩已經做了決定，這個地方太多沒有自知之明的人，他必須要讓艾文回奧斯城。
「那你先說。」艾文道。五年前，他從來沒想過會和科瑞恩有這種談話的姿態，時間真是一種奇妙的東西，改變了許多人。
「艾文，你還年輕，所以我覺得你不該這麼早放棄自己的理想。而且站在帝國的角度，帝國嚴重缺乏戰鬥指導型人才。從羅伊的表現來看，艾文，你確實是可塑之才。」
「從個人發展上來看，奧斯城更適合你。以你的天賦，我會去會和帝國第一軍事指揮中心的校長談談，他從來不是一個刻板的人，所以破格錄取也並非不可能。」
「艾文，如果你是因為覺得尷尬或者生氣，而放棄這個機會，這是不理智的。你要為自己的未來考慮，而非沉浸在傷心或生氣中。」科瑞恩的口才顯然很好。他以前話少，完全是因為不想說。
「科瑞恩，你以前從來不會過問我的事。」艾文突然打斷了科瑞恩的話，臉上沒有感激，而是一種類似嘲諷的笑。
「科瑞恩，我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什麼，讓你……讓你誤以為我仍然喜歡你。」艾文繼續道，「所以，有些話，我想說出來或許對我們都好一些。」
「科瑞恩，我們結婚五年，朝夕想對了五年，但是你從來沒有對我說過這麼多話，也沒有過問過我的任何事。你不知道我喜歡什麼，也不知道我的理想是什麼。我們之間的關係，有時更像陌生人。」艾文繼續道。
科瑞恩的表情沉了下去，他在思考。
「結婚五年，我們甚至從來沒有一次認真的談話。科瑞恩，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那五年，我以為只要我努力，終有一天，你會看到我的好。但是有些事是勉強不來的，我盡力了，你始終沒有愛上我。」艾文的聲音低了下去，聲線很穩，那些歇斯底里的事，如今已經能夠心平氣和地說出來了。
「艾文……」科瑞恩露出一個無奈又為難地表情，他突然有些害怕艾文說起舊事，「我知道你介懷過去的事，但是一切都過去了，我們現在討論的是未來。正如五年前所說的，我希望你過得好。」
「是啊，都過去了。」艾文嘆了口氣，「科瑞恩，其實我這五年來確實過得很好。再深的愛也會淡去，我漸漸忘記了你，在新的城市，認識了新的人，有新的朋友。他們關心我，照顧我，一切都從新開始了。所以，科瑞恩，我想說的是，你誤會了，其實我已經不愛你了，也沒有所謂的介懷。我單純的喜歡這裡，至於工作的事，人生哪有事事如意的？」
「以前覺得很痛苦，但是現在想來，其實離婚是正確的選擇。我們都得到瞭解脫。科瑞恩，你不喜歡我，我不知道是因為你母親的壓力，還是因為什麼，選擇和我結婚。但是結婚的時候，那份協議說得很清楚，那個時候，我完全可以轉身就走。但是我接受了那份協議，所以也該由我自己來承擔後果。離婚的事，科瑞恩，我並不怪你。但是，我不知道，你為了不想和我過一輩子，竟然……」艾文沒有再說下去。
艾文的語氣很淡，說到後面，臉上還帶上了笑，他能夠平靜地對著科瑞恩說出這些話，艾文知道，他是真的放下了。
然而，艾文沒有看到的是，在他說出不愛他的那一瞬間，科瑞恩的臉色突然變了。
在那一刻，科瑞恩突然覺得心臟有一陣抽疼，那種疼痛感從心臟開始擴散，然後蔓延全身。全身的力氣似乎都被抽空了一般，科瑞恩靠著牆壁，麻木的無力感侵襲著他。恐懼，無奈，害怕，科瑞恩從來沒有感情這般豐富的時候。他努力想要抓住些什麼，卻突然抓了一個空。
有些他一直以為都在的東西，突然消失了。那種感覺，比幼年時代，父親送給他的第一架玩具機甲落在地上碎了，還難受千百倍。
病房裡呈現出詭異的沉默。
兩個人便這樣木然地坐著，冬天來了，外面都是光禿禿的樹，寒風吹過，也只有枝丫飛舞著。病房裡的氣氛安靜到壓抑，艾文站起身，將手放進了口袋裡。
「艾文，你在說謊……」科瑞恩突然道，眼中帶著垂死掙扎之光，「艾文，你不可能不愛我。」
「哪有那麼多不可能的事？」艾文輕笑著道，那笑有些悲涼，「科瑞恩，話便說到這裡吧，祝你早日康復，也祝你和哈里過得幸福。不過我想，以後我們還是不要見面了，免得尷尬。這樣對我們兩人都好。科瑞恩，再見。」艾文眼中透著認真。這讓科瑞恩甚至失去了自欺欺人的資格。
艾文說完便轉身往外走去，走的灑脫，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
科瑞恩手中的蘋果落在了地上，發出沉悶的墜地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