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二章奧斯卡小金人
頒獎後的酒會中，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江興站在大廳的一角，這是一個和他上次參加金紫荊頒獎時差不多的角落。 上一次他藏在這樣的角落裡，如同被和熱鬧剝離了一般，安安靜靜地在暗中註視著陸雲開離開宴會會場——但今天就沒有這樣幸運了。
這個頗顯黯淡的角落此刻被眾星環繞，站在正中央的江興言笑晏晏，和每一個人都聊得來。
這塊本來稍嫌偏僻的地方在此時簡直星光璀璨，但又並不止星光璀璨。
其中一位相貌不怎麼樣、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朝江興舉杯笑道：“國內娛樂圈這些年來總算出了一兩個在國外也很有名氣的明星。你倒是回來了，就不知道陸雲開什麼時候會回來宣傳一下拍拍片。”
江興只是一笑，並不接話。
在場的當然都是人精，酒酣耳熱之際一兩句不太恰當的話漏出來也純屬無心，大家說說笑笑，很快就把這點失口給遮掩過去了。
等到散場的時候，江興回到酒店，看著自己手機里新多出來的諸多號碼，滿意地將手機收起來，卻並不著急下一步的動作，而是致電了專門給他工作的投資理財師。
“老闆，你好。”電話中傳來對方的聲音。
“我之前讓你買的眾星的散股，你收得怎麼樣了？”江興問。
“差不多收完了。現在我們擁有11.2%的股權。”投資師說，他頓了頓，問，“下一步老闆是打算……這個數額龐大的股票拿在手裡，恐怕不會有很多的升值空間。”
“收到了就好。”江興並不以對方後邊一句話為意，確認了之後就把電話掛掉，轉而撥了另外一個早就準備好的號碼。 他並沒有多寒暄什麼，電話一接通，就直接對對面的人說：
“股權已經到手，眾星那邊還需要你來處理，我的要求和之前一樣。在這段時間裡頭，你用手中的股權盡量把眾星的水攪渾，再挖出眾星私下牽線交易的內/幕。事成之後，我有另外的報酬。”
當這通電話也掛掉了之後，江興才微微呼出一口氣。
收集眾星股權的事情已經持續了整整一年的時間，可以說從陸雲開父親出事的時候，他就著手準備了。
現在市場中散碎的股份已經收集到足以影響眾星董事局格局的地步，最關鍵的一步已經成功，那麼下一步也應該正式開始了……
金橄欖的頒獎典禮的夜晚過去。 第二天一早，江興就和郁客心一起回到了劇組繼續開工。
11月底，《木偶傑克》的全球宣傳暫時告一段落，陸雲開正式公開返回國內的時間。 回國的第一天，從全國各地趕來的粉絲將機場圍得水洩不通，嚴重影響了其他旅客的正常出行，最後連附近的警察都出動了，才勉強維持好現場的秩序。
《木偶傑克》上映之後，這樣的情況在世界各國都層出不窮，甚至這樣的情況對於陸雲開來說都算是和諧安定的了，狂熱粉或者狂熱黑對他的追逐攻擊乃至於摸進他的臥室，也不是什麼特別奇怪的事情。
他沒有太多的表情，也沒有對特地趕來看自己的粉絲稍假辭色或者多做停留，從頭到尾都帶著一副墨鏡，在周圍保鏢的護送下上車離開。
機場前的粉絲在陸雲開離開的半晌之後終於漸漸散去，回頭有從遠處趕來的粉絲在自己網絡上埋怨地寫下陸雲開一眼不看粉絲，直接離開的態度。
結果話才發上網絡，就有人拿著陸雲開早早就在國內與國外的圍脖和推特上說的話：
“我的所有與粉絲見面的活動都將公佈，請喜歡我的人在喜歡的同時不要影響別人正常的生活。”
這一句話貼上去之後，沒等埋怨的粉絲幡然醒悟，底下就又有粉絲安定地留言了：“還是我家的那位好啊，雖然被堵在大樓裡，但不止沒有生氣，還特意留下來花了兩個小時額外的召開了見面會，有好多當時去的人見到了真人還合影了。”
這話說的是誰難道還有疑問嗎？
江粉和陸粉都沒有疑問，所以一分鐘的時間不用，他們直接就掐出了個天昏地暗！
天色已經變得黯淡，一顆一顆星子從雲層中鑽出來，稀稀落落地綴在絲絨一樣的暗藍色天空上，其光華流轉與生命悠長，是戒指上那代表永恆的鑽戒所無法媲美的。
在江興曾經購買過的那上下兩套的房子裡，陸雲開早就丟掉了白天架在臉上的墨鏡，也再沒有了粉絲跟前的一臉冷傲。
他頗感興趣地上上下下觀察著那個連同上下兩套房子的小通道，先是踩著樓梯觀察上面的格局，接著突然朝著江興所在的位置往下一跳，在被對方輕而易舉地接住並放下之後，他才心滿意足地躺到靠著落地窗前的美人椅上。
素色的窗簾當然早早就拉了起來，陸雲開挑開窗簾的中縫，朝著外頭的萬家燈火瞟了一眼，也就將窗簾放下，接著他轉頭看向江興：“是想給我一個驚喜嗎？”
江興知道陸雲開說的是自己最開始帶他來這裡的時候：“是啊。”
“我當時沒有發現……”陸雲開看著江興，“後來還把鑰匙還給你了。”
“想問我當時的感覺幹嘛不直接說？”江興調侃陸雲開，“現在我們還有事情不能說？”
話才落下，兩個人就同時在心頭'呃'了一聲，心說還真有些事情不太好說的……
江興自己是想到了0021，暗道這種事情還是保密的好；陸雲開則是想到了自己在論壇裡的那個筆名，他寫的時候倒是興高采烈的，但一想到萬一有一天被江興發現，那簡直是羞恥Play……
有了這樣的念頭，兩個人頓時都有點不自然，特別默契的同時將這個話題給岔開了。
陸雲開接著剛才的話題問：“那你當初是什麼樣的感覺？”
“有點惆悵吧。”江興說。
陸雲開等著江興接下去的話。
但江興已經說完了。
兩個人對視了一會，陸雲開不滿：“就這樣？沒有輾轉反側抓心撓肺個三兩天什麼的？”他自覺自己的要求並不高！
江興笑起來。
他一針見血說：“那是不甘心，不是愛。”
躺下去的陸雲開重新坐起來。
江興在和陸雲開說話的同時也在使用著電腦和另外的人聯繫，他並沒有特別避著陸雲開，從陸雲開所在的角度也能夠看見他的電腦屏幕。
但陸雲開側著看了兩眼，見江興和對方說的都是股票或者投資這些自己不懂的東西，就一點興趣也沒有了，只湊近江興，目光灼灼如同眼眸中藏了光焰，他說：“那——現在呢？”
江興一直在一心兩用地和兩個人交談著。 他也並不非常在意自己的投資，現在從陸雲開的眼睛裡看到了不容錯認的熱情與邀請之後，他的呼吸也忍不住滯了一下。
用電腦和他聯絡的人還在等待他的答复，江興隨便回了一個'你自己看著辦'之後，就合上了電腦。
他走上陸雲開坐著的躺椅上，抱起陸雲開讓他分開雙腿坐在自己的身上。
這個姿勢讓陸雲開悶笑出聲。
江興湊上去吻住對方發出笑聲的嘴唇，他用自己的舌頭勾著對方舌頭，里里外外地糾纏了一番後，才鬆開按著陸雲開腦袋的手，調笑說：“現在還想還我鑰匙？晚上做得你還不夠舒服嗎？”
陸雲開簡直忍不住笑意，他用細小的動作摩擦著對方的身體，同時說：“不要這麼下流！和我認識的江哥簡直不是一個人了！”
江興側頭親了對方的頸側。 這是陸雲開耳垂下邊的一點皮膚，在被江興親到的時候陸雲開整個身體都顫了顫。
“我覺得你還挺舒服的……”
“確實挺舒服的。”陸雲開承認。
“那還還鑰匙？”江興翻身將陸雲開壓倒在椅子上。
“看在，”陸雲開笑得斷斷續續地，“這麼舒服的份上——”他猛地吸了一口氣，因為江興將手探進他身體的動作，“也不能還啊——”
從窗簾縫隙裡透出的微光在不知什麼時候熄滅了。
這一夜夜色正好。
《老宅》的戲份在年底正式殺青，宅在家裡的陸雲開本來以為江興會在拍攝完影片之後就回英國去趕著在過年前再排一個話劇，但出乎他的意料，江興這一回一反常態地推了幾個來自國外的片約，繼續留在國內，可又不急著在國內繼續演戲，看那架勢，都有一種在國內過年順便休假的想法了。
陸雲開想不通江興的打算，但他不拍戲的時候就是個宅男，也無所謂江興的打算了——反正對方不拍戲還有更多時間能陪他呢。
只不過兩個人一起休息打遊戲看電視的日子畢竟不久，一月份的時候，奧斯卡今年的提名出來，陸雲開的《木偶傑克》果然榜上有名，入圍了奧斯卡的一共九項提名，為了預計在三月份的奧斯卡頒獎典禮上爭勝，陸雲開這個時候必然得返回美國。
行程已經定了下來，陸雲開倒也沒有太過磨蹭，最後跟江興甜甜蜜蜜了一個晚上，就做賊一樣潛出這個小區乘飛機前往美國。
江興沒有去機場送陸雲開，但就在陸雲開走後的三個小時，沒事到鬱客心這裡繼續學習拍攝的江興就听說了陸雲開在機場被粉絲認出來，被堵得差點上不了飛機的消息。
對於這樣的結果，他也只能搖搖頭，然後用手機給對方發了一條消息：“沒受傷吧？”
這時候陸雲開已經在飛機上了，肯定沒有辦法回复，江興也不在意，收了手機就繼續和郁客心一起剪輯電影，一邊學習一邊給鬱客心打打下手。
等到這一天的剪輯工作結束，江興在回去的路上又撥了之前撥過的那個手機號碼。
當電話被接通，他照例沒有廢話，直接問：
“結果怎麼樣？”
電話那頭的人說話了，是一個頗為嬌俏的女音，她懶洋洋說：“一切都在計劃之中，你非讓我提的建議他們為了爭股權也都同意了，再過沒多久你就能看見一個未成年的超級秀場。不過你到底有什麼打算？就算眾星真的亂成一團，對於眾星裡頭的各個股東也沒什麼損害，他們一個個在外邊都有其他財產，眾星不過是他們一大份財產中的一份而已。而且照我看來，眾星董事局裡這麼多人，沒有一個有現任主席李深海的段數，他們爭到後來，搞不好反而鞏固了李深海的位置。”
江興不置可否，他說：“一切順利就好。”
電話掛斷了。
前方的路被兩側的燈光所照亮。
第一步、第二步都已經準備完全。
剩下就只等將要來到的第三步了——如果他沒有記錯，這一步很快就要到來了。
今年的春節比往常都早，一月底的時候就是除夕了。
而在陸雲開離開國內去美國沒有多久，也就是過年前的一周左右，□□門突然下發了整頓娛樂圈風氣的文件，在文件下發的同時，眾星因為涉嫌高調舉辦未成年人的超級選秀，且旗下藝人涉嫌濫用毒品，成為文件下發之後娛樂圈裡頭的第一個重點打擊對象。
僅僅一天的時間，眾星就被勒令停業，其主席李深海更被帶走調查。
此後沒有多久，為期七天的春假到來，各部門統一休假，在出事之後為李深海及眾星奔走的力量也不得不停止自己的活動。
三月份，奧斯卡頒獎典禮在美國舉行。
江興前往參加。
在金碧輝煌眾星雲集的會場，一座座小金人被頒發到獲勝者手中，當輪到最佳男主演的時候，江興不自覺地隨著音樂與台上頒獎人的動作而屏息凝神。
直到最終的結果隨著星光的落點而揭曉，當陸雲開的名字出現在頒獎人的口中，通過擴音設備傳遍整個會場乃至世界的時候——
江興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屏住呼吸好久好久，久到都感覺出一絲暈眩了。
他姿態有點不自然地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酒，其間目光緊緊地盯著走上頒獎台的陸雲開。
小金人被頒獎者頒發給陸雲開。
陸雲開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獎杯，燈光的聚焦下，他與其他頒獎者一樣，臉上帶著興奮與意外的表情，但很快的，隨著他的視線在場中掃過一圈之後，他的臉上興奮與意外都收斂了，他的神情變得特別溫柔。
他舉起獎杯，用中文說：
“……我要說的只有一句，感謝我愛的人，他陪我度過了所有的一切。”
陸雲開低頭親吻獎杯。
像江興當初那樣。
坐在底下的江興知道陸雲開所說所做的一切。
他隨著眾人一起將掌聲獻給陸雲開走下舞台的陸雲開。
他看著這個被世界的目光所聚焦，被世界的人們所鍾愛的男人，他的心裡升起無與倫比的自豪與滿足。
陸雲開在台前屬於世界，但在台後，他屬於他且只屬於他。
這樣的感覺——自豪、滿足、得意、幸福——讓人永遠無法割捨。
頒獎典禮結束之後，江興與陸雲開分頭悄悄回到了國內。
他們來到了眾星曾在的那條街道上。
陸雲開在國外就听說過了眾星的事情，他現在站在眾星大樓前，看著昔日人來人往的地方只剩下一把大鎖頭鎖著玻璃門，以前靚麗的接待小姐早就走了，只剩下一張花花綠綠的宣傳頁，孤零零落在曾經光可鑑人的瓷磚上。
曾經不可一世的眾星就這樣結束了。
曾經以為自己運籌帷幄的主席李深海一定也預測不了自己那與眾星相似的結局。
陸雲開有一種油然而生出的悵然感。
他問江興：“李深海還會再出來嗎？”
“我覺得他至少會坐一個十來年的牢吧。”江興回答。
“夠了。”陸雲開說。
他握著江興的手，轉身和對方一起離開。
他並不知道眾星倒台之中江興所起的作用，江興將眾星的事情告訴了陸雲開，但並沒有特意說自己在其中出的力。
並非特意隱瞞，而是沒有特意提起的必要。
陸雲開知道也好，陸雲開不知道也好，這些事情都不再能影響他們之間的感情了。
兩個帶著冒著圍著口罩，連領子都豎得高高的遮住鼻樑的人混入人群之中。
與他們相隔不遠處，一輛停在眾星對面的黑色奧迪車搖下車窗，坐在副駕駛座上的人擁有著和陸雲開一樣幾乎凌厲的美貌，但他看上去陰冷狂傲得多了。
他漫不經心的瞥了一眼對面的建築，對著駕駛座上的人說：“你沒事來這邊幹什麼？我記得你對這些小明星沒有興趣？”
“眾星的案子有點奇怪，像是有人下了套讓他們鑽。”駕駛座上的人說。
“這有什麼奇怪的？”開頭說話的人口氣輕慢極了。
“……算了，確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駕駛座上的人沉眉片刻，拉開手剎，緩緩驅車走了。
從敞開的車窗裡，依稀有隻言片語的甜膩隨著春風留下來：
“小舟，晚上我們吃什麼？上次那家新開的店怎麼樣？”
“吃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