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這要是以前，高秀菊肯定是忍不了的，可是現在看著她侄女青苗兒的面上也不想和高秀蘭見識了。好歹青苗兒讓大夥發現了老祖宗的救命糧呢。

　　再說了，今天還得辦喜事呢，拿了人家的好東西，咋能把事情給辦黃了呢，對不起那兩斤高粱面的。

　　她絕對不會承認是因爲自己打不過高秀蘭！

　　高秀菊收了臉上的笑，綳著臉走了進來，“秀蘭啊，瞧你這話說的，這馬上要過年了，二姐來看看你的。還有咱們青苗兒這說了好婆家呢，我也來道道喜。”

　　“咋了，這是看著我們青苗兒找了好婆家，來沾光呢。”高秀蘭一臉傲嬌。高秀菊和她吵了這麼多年，還不是得來沾她的光？

　　高秀菊：“……”娘的，她就是知道會這樣，所以一直都沒過來的。要不然她們這當姨的，早就該來了。

　　她咋就碰上這麼個三妹的。

　　“二姨來啦，快進屋裏暖和一下吧，這大冷天站外面幹啥啊。”蘇青禾從屋裏出來招呼道。

　　她剛在房間裏準備睡午覺呢，就聽到動靜了，趕緊兒穿衣服出來了。她就知道她媽這遇著不喜歡的人，那說話是一點也不計較的。非得讓對方恨得牙癢癢。

　　高秀菊看著蘇青禾來了，這心裏的氣才消了一些。心裏安慰自己，算了算了，辦大事要緊。

　　於是順著蘇青禾的話，就進了屋裏。

　　“這不，給你們帶了東西過來了。家裏窮也沒啥，之前分糧食，分了一些麥子，我去磨了面。知道咱青苗兒喜歡吃細糧，就送了一斤過來啦。”

　　面當然不是很白的面。這會兒農村自己壓面都是壓的稍微帶點兒灰色的面。然而就這個，已經是很難得的精細糧了。

　　高秀蘭看著東西立馬笑瞇了眼，和剛剛那傲嬌的樣子就不一樣了，“哎喲，二姐你這也太客氣了。等等，我讓人給你倒水啊。”

　　然後扯著嗓子就喊，“大丫，大丫跑哪裏去了，趕緊給你二姨婆倒水去。”

　　大丫一直帶著弟弟妹妹躲在房間裏面，她剛擔心奶要和二姨婆幹架，所以一直躲著呢。聽到喊聲立馬屁顛屁顛的跑出來了。

　　高秀菊：“……”這見風使舵的……

　　大丫倒了水過來，又鑽房間裏面去了。姑給了她們一些地瓜幹，正好在火盆上烤著吃了。

　　高秀蘭現在也沒空管這些孩子們，坐在自家的四方桌旁邊看著高秀菊，“你這來幹啥呢，我這還準備著出門啊。”

　　蘇青禾立馬道，“二姨，我媽最近忙著我三哥的婚事，有些著急呢。可沒別的意思。她也是爲兒女操心。”

　　高秀菊喝口熱水，身上暖和了，搓了搓手，“不用操心了，我這也給咱愛黨相中了一戶人家。多好的閨女呢，好不容易給說好。”

　　高秀蘭不信道，“你能那麼好心，還給我們老三說好人家，你能說啥好人家？”

　　“……田東來家！人家家裏都是能幹活的壯勞力，就是他們那個閨女都下地掙工分幾年了。家裏除了三個娃，就沒一個吃白飯的，可不比你們老蘇家差！”

　　一聽老蘇家，高秀蘭的眼睛就亮了。這一個隊裏的，家家戶戶的條件都是門兒清的。誰家好不好，那都是知根知底啊。田東來家裏解放前可是給城裏人做木工活的，那一手木工活做的可實在不差呢。就現在有些人家也偷偷的找他打兩個箱子。明面上當然是不成的，可私下裏也會接一點兒手工活……

　　她還愁著自家閨女這出嫁的時候沒箱子用呢。這可好了。

　　“是這小木匠家裏看中我們家愛黨了吧。”高秀蘭立馬就道。她可不相信高秀菊真的會給她家找是好人家。高秀菊自己家裏找的兒媳婦就不咋地呢。

　　高秀菊：“……你說咋地就咋地吧，反正你就說行不行。”

　　“行啊，當然行。他們家那閨女長的還算周正。我也不用相看了。年後辦事兒吧。咱家也不要多少嫁妝了，就二十斤糧食就成了。畢竟頭年沒給咱家掙工分，總不能吃其他人的口糧吧，把她自己的口糧帶著就成了。”

　　蘇青禾：……聽著挺奇葩，又好像挺有道理裏的……

　　所以她也沒說話。

　　高秀菊楞了一下，發現好像也是這麼回事。掙的工分發的糧食都是有數的，總不能一嫁婆家就吃哥嫂的糧食。哥嫂自己還得養孩子養婆婆和小姑子呢。

　　嗯，這一條是得和老田家說說。

　　“那你們家給啥彩禮啊，我回頭去和老田家好回話。”

　　“啥彩禮啊，現在誰還講究這個啊。都連口飯都吃不上了還彩禮。最多和淑紅桂花她們一樣，給幾尺布做件新衣服穿進門就成了。”

　　“……你們家青苗兒人家還給了自行車，你這給人家閨女一件衣服，是不是說不過去啊？”田愛菊還是個要面子的。這丟人的事兒她做不出來。

　　高秀蘭白了她一眼，“我們家找的是縣長家，這能一樣嗎。咱就是老農民，就這個條件！”

　　這事兒蘇青禾也沒開口。畢竟兩個嫂子都是一樣的，雖然她覺得不給彩禮確實有點兒那啥。可是兩個嫂子都一樣，這會兒再變。嫂子們心裏就會有想法了。

　　高秀菊被膈應的說不出話來。

　　就高秀蘭這樣的性子，人家縣長家裏能看上青苗兒，那可真是青苗兒天大的福氣喲。要不然就沖著這樣的親家，都要多考慮考慮了。

　　她將碗裏的最後一口水喝掉，一點也不剩，然後站起來，“行啦，我去回話。成不成我也不管了。”

　　得了兩斤高粱面，舍了一斤白麵，這還不知道是虧了賺了呢。

　　她這都是爲了啥喲！

　　等高秀菊走了，高秀蘭也關著門在家裏烤火不出門了。

　　反正有了老田家，她就再等等。

　　下午林淑紅和丁桂花回來了，現在地裏沒啥活，就是到處去檢查一下，掙點工分就回來的。

　　蘇家三兄弟則去修蓄水池去了。

　　擔心來年又繼續鬧荒，郭長勝和隊裏的幹部們商量著把蓄水池裏面都續上雪。等來年開春雪化了也不差水了。

　　丁桂花和林淑紅聽說了老田家拖二姨來說親，都驚了。老田家這還真的答應了啦。

　　兩人可都不是很想田小梅進門的。畢竟妯娌之間多多少少的都存在著攀比的心思。誰也不想找個比自己婆家強的妯娌。

　　兩人對視一眼，丁桂花道，“老田家好是好，就是那個田小梅也是和咱大妹一樣嬌養長大的，性子還沒我們大妹這麼懂事呢。我擔心來了之後鬧騰。”

　　蘇青禾一聽，多少有些擔心。她這性子可不是被嬌養長大啊。要是那位田姑娘真的性子不好，她也不是很樂意，畢竟她哥那個性子也挺倔的，兩個倔的人在一起，咋過日子啊。

　　不過性子問題在高秀蘭眼裏顯然不是什麼問題，“我這大半輩子，啥樣的性子沒見過呢。只要娘家好就成了。甭管誰，只要來了我們老蘇家，那就得按著我的性子來！”

　　林淑紅和丁桂花：好像確實是這麼一回事……希望老田家不會答應過來。

　　……

　　高秀菊回去就給老田家那邊回了話了，田老娘的第一反應是拒絕。就沒見過這樣娶媳婦的，自己帶口糧不說，還啥也不給娘家。

　　他們倒不是貪圖啥東西，老蘇家能有個屁的東西。可就這麼一個閨女，這樣委委屈屈的嫁過去了，人家還不得看低了他們閨女？

　　然而他們閨女田小梅偏偏又死活要嫁給蘇愛黨。覺得只要嫁過去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老兩口沒法子，只能咬著牙答應了。

　　於是第二天高秀菊這個大媒人高高興興的來回話了。

　　聽到老田家答應了。林淑紅和丁桂花一臉麻木臉。

　　蘇青禾倒是挺開心的。老田家這樣的條件都能答應，說明人家也不是什麼特別倔的人家。拉著一臉傲嬌的高秀蘭就進屋裏，給高秀菊這個大媒人回了兩斤稻子。

　　高秀蘭在一邊肉疼呢，蘇青禾和高秀菊道，“二姨，我媽感謝你給我三哥說了好姑娘呢。她就是不愛說，心裏都明白。”

　　高秀菊笑瞇了眼，覺得她這個三妹平時挺不招人喜歡，關鍵時刻還是很懂事的。

　　於是在兩個年輕人都沒有見面的情況下，老蘇家和老田家的婚事就這麼定下來了，年後開春播種之前，田小梅就進門。

　　蘇青禾想了想，覺得自己還算幸運的。自己和長安定下來，好歹還去人家家裏相看過了，長安也來家裏相看了。然後才定下來的。而且在自己沒正式去長安家裏的這段時間，她還可以當做兩人是在談戀愛。

　　因爲今年家裏解決了兩件大事兒，家裏人的心情都還算不錯的。特別是家裏今年荒年，家裏人都活的好好的，而且這年底都養好了一些了。心情都很喜悅。

　　臨近過年了，都歡歡喜喜的在家裏打掃屋子，準備迎接新年。

　　蘇青禾也在新年之前，將自己的棉衣給做好了。本來也能早點做完的，可是她想著順道通過考核，所以做的時候用了一些心思。多花了許多功夫。很可惜，她這手藝還不行，所以沒能經過考核，不過好歹又得了一些棉布和棉絮。於是小年這天就將這些給送到了高秀蘭的大甕裏面。

　　“媽，我爸這是要給你做一件新衣服呢，這料子也就你能穿了。”

　　“你爸也真是的，該給你送的。你多穿新衣服。”高秀蘭紅著臉彆扭道。

　　蘇青禾咳了咳，“媽，我爸這是看著我有婆家疼了，放心了呢。你這麼多年吃苦了，該享福啦。以後就好好的享福。啥也別操心了。”別再折騰哥嫂們了。

　　高秀蘭覺得挺有道理的，是該享福啦，“以後家裏活我也少幹了。有你新嫂子我也能輕鬆點了，她要是不幹不給飯吃！”

　　蘇青禾：“……”

　　蘇青禾趕了幾個晚上，楞是將高秀蘭的棉衣也做好了。做完之後她就躺在床上嘆氣。

　　哎喲，這不知道啥時候開始，她竟然還能夠熬夜做衣服了……不過想想她媽對她的一片心，這累點兒似乎也沒啥了。

　　高秀蘭這還是在自己男人走後，第一年穿新棉衣過年。

　　試穿的時候，眼淚都要漫下來了。

　　“我們青苗兒可真是的，這幾天要做出來多累啊，光綫還不好，傷著眼睛咋辦啊？”她聲音都哽咽了。

　　蘇青禾笑著道，“我想看著媽穿新衣服過年，以後年年都穿新衣服。”她媽這些年是性子不好，可是自己也沒過好日子。都是一心爲了閨女了。

　　高秀蘭差點兒就嚎啕大哭了，不過想著這年三十的，哭好像不大吉利，於是抱著自己閨女用臉頰挨了又挨，總覺得不夠。

　　這還感動著呢，下午老顧家這邊又來人了。顧家大哥顧長正和顧大嫂的來這邊了，還找單位裏面借了自行車騎過來的。兩人是代替顧長安這個在外面的女婿，過來給丈母娘家裏辭年。順道接蘇青禾去老顧家過除夕夜的。

　　顧長安不在家裏，蘇青禾這個訂了親的親的媳婦也得去家裏過個年，一家團圓。

　　高秀蘭心裏怪捨不得的，雖然老顧家又送了肉和麵過來。可是想著自己閨女大過年的去了別人家裏，這心裏就覺得捨不得。

　　可不去也不行，這是規矩。人家還特意來接，這是重視自己閨女呢。

　　蘇青禾不懂這些，她偷偷和高秀蘭道，“媽，要不我就在家裏過年？”

　　“說啥傻話呢，長安不在家裏，你去那邊也替他和家裏團圓。沒事，家裏你哥嫂在家呢。你去老顧家過個好年。”高秀蘭說完又認真囑咐道，“記得多吃多喝，一定要吃雙份的，長安不在家裏，你吃少了就吃虧了！”

　　蘇青禾覺得自己剛剛白煽情了。

　　蘇青禾跟著顧長平他們騎車離開的時候，老蘇家人都在門口看著。眼裏都含著淚。

　　顧長正和顧大嫂一臉楞。這是幹啥啊？老三媳婦果然不同……

　　等他們都走了，高秀蘭回身就拉長了臉，指著自己的三兒子兩媳婦，和五個孫子孫女，“瞧見沒！你們大妹在家裏也就待這麼長時間了，你們還不加倍對她好，以後都沒機會了。特別是老三，你媳婦要是進門了對青苗兒不好，我看你心裏虧不虧的。”

　　蘇愛黨正情緒著呢，聽到這話，立馬就道，“誰也不能對我大妹不好！”

　　田小梅正在家裏包面疙瘩過年，突然打了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