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高秀蘭沒想到啊，自己的男人蘇大根真的聽到她的囑咐了，真的送了大鐵鍋來了。

　　不止大鐵鍋，還有糧食。還是大米這樣的精細糧呢。她可以留下一部分給青苗兒吃，再拿一部分去換粗糧。這麼好的大米，最起碼要對半換啊。還能換二十斤上好的，不硌喉嚨的粗糧。

　　省著點兒吃，能吃十來天了。

　　“大根啊，我這輩子沒看錯你。你是好男人，你走了還惦記著家裏呢。誰家男人也沒你這樣能耐了。”

　　高秀蘭是真沒想到自己年輕守寡，一個人拉扯幾個孩子，這把年紀了還能享自己男人的福呢。

　　這可真是老天爺有眼啊。老天爺都看著她不容易了。

　　這種喜悅的事情怎麼能不和人分享呢。

　　家裏那些兔崽子就不能說了，還是只能和自己貼心的閨女說。當然，這會兒兔崽子們都在家裏，是不能說的。於是和往常一樣，淡定的走出房間，順手鎖上門。

　　她才鎖好門，蘇青禾也起床了。正在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往外走。

　　沒辦法，對於睡懶覺睡習慣的人來說，早起實在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可是家裏上工早，必須要起來早點煮飯。

　　“青苗兒。”

　　蘇青禾才揉眼睛，就聽到慈母的呼喚。

　　她循聲看去，高秀蘭一臉神秘的笑。蘇青禾當然知道她笑什麼了，於是一臉驚喜的看著高秀蘭。

　　高秀蘭滿足的點頭。她閨女就是這麼貼心，和她心意相通，有時候不用說話，互相給個眼神就能知道對方想什麼了。這才是她親閨女啊，其他兔崽子娶了媳婦忘了娘的東西，她說一百句，都不一定能聽懂的。

　　因爲有了那麼多的大米，高秀蘭心情好，所以對於早上這頓飯，她也沒吭聲了。還跟著蘇青禾一起做飯，給蘇青禾燒火。

　　看著兒子們出門之後，她還喊著兒子媳婦們吃飯。讓一衆人等以爲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簡直受寵若驚了。

　　“這兩天我和青苗兒還是要去一趟縣城。看看能不能借點糧出來。咱們的糧食都供應到城裏去了。那些吃供應糧的不差吃的。沒準能借一點兒。”吃飯的時候，高秀蘭和兒子們宣布。

　　其他人都看了看高秀蘭，然後看蘇青禾。

　　蘇愛華道，“媽，人家會不會嫌棄咱們麻煩，以後不認咱大妹啊。我還準備著讓我們大妹去城裏呢。”

　　聽到兒子這話，高秀蘭很受用。“還不是爲了你們這些兔崽子吃一口飯嗎？”

　　蘇青禾道，“哥，爲了家裏吃點飯，這些都沒啥。再說了，咱是借糧的，以後熬過荒年，咱家糧食多了，咱就還給人家。咱家這麼多人，肯定能還上的。”

　　“大妹，哥肯定還！”蘇愛國立馬表態。

　　林淑紅也道，“要是大妹能借來，我們肯定一起還。”

　　“咱們也還。”蘇愛華道。沒等他媳婦表態，他就道，“大妹借來多少，我和大哥都分著還，不讓大妹背債出嫁。”

　　蘇愛國忙不疊的點頭。這是當然的，養家的事情本來就該是他們做的。

　　林淑紅和丁桂花都沒說話了，反正她們也沒指著從不下地的小姑子還啥糧食。大妹能借來糧食度過荒年，這是最大的功勞了。

　　而且聽孩子們說，這幾天大妹還給她們塞地瓜幹了……算了，多吃點就多吃點吧。反正大妹過幾年嫁人了，也吃不上家裏的了。

　　對於自己哥嫂的實誠，蘇青禾表示很感動。別說這年頭了，未來這樣實誠的哥嫂都是很少遇到的。一遇到經濟問題，那絕壁是要反目成仇的。能在這荒年裏面搶著承擔責任，該有多大的覺悟啊。

　　高秀蘭可沒感動，拍了拍桌子道，“表啥態啊，本來就是你們還，這還用說嗎？咋了，還想著你們妹子感激你們呢？你們妹子爲家裏辦這麼大的事兒，都沒表功呢，你們就先表上了。要臉嗎？”

　　蘇愛國兩口子：“……”

　　蘇愛華兩口子：“……”

　　對哦，他們表態幹啥，這本來就該他們還啊。大妹一個借糧的都沒表功呢，他們這還沒還糧食的表啥功啊？太羞恥了！

　　大家紛紛看了看蘇青禾，然後低著頭羞恥的吃飯。

　　對此，蘇青禾只想和她媽說一句，能不要這麼破壞氣氛嗎？剛剛多溫馨的一家啊……

　　高秀蘭可不稀罕什麼溫馨氣氛，這年頭誰家裏有口糧食吃，那氣氛不溫馨也都溫馨了。

　　她現在急著和自己閨女分享自己的喜悅呢。

　　“趕緊吃吃吃，吃完了趕緊去上工去。真以爲天上掉餡餅呢。”

　　兒子媳婦們誰也沒反駁。

　　大口的吃完之後，放下碗筷就走了。

　　看著兒子媳婦們出門了，高秀蘭就立馬支使著孫女們。

　　“大丫去收拾碗筷，小心別把碗磕著碰著了。二丫去洗衣服去，三丫……三丫照顧二寶。大寶那混小子又跑出去瘋了。有這力氣在家裏待著還能省點兒力氣，這出去跑一圈，得費肚子裏多少糧食呢？”

　　高秀蘭板著臉念念叨叨的，幾個孩子一句話都不敢吭聲，忙不疊的幹著自己的活。

　　蘇青禾也不想聽高秀蘭念經了，趕緊拉著她的胳膊去高秀蘭房間，“媽，去你屋裏坐坐。”

　　高秀蘭這才想起大事兒，看了眼孫女們，發現都乖乖幹活呢，就帶著自己寶貝閨女進了房間裏面，然後關上門。轉過身來就去將床邊上蓋著的床單扯下來。

　　蘇青禾捂著嘴一臉大驚。

　　“看看，你爸多有本事，這麼多糧食，還有這口大鐵鍋。得多少工業票才能買到啊。”

　　高秀蘭激動道。

　　蘇青禾也一臉激動，然而她很快意識到一個問題啊，“媽，這大米好辦，咱往背簍裏面放著就成。可是這大鐵鍋咋辦啊？”

　　“……對，這是個問題。”高秀蘭臉上的激動也沒了，一臉嚴肅。

　　蘇青禾道，“媽，既然是你許願給我爸，我爸才拿鍋的，說明他聽得到你說話啊。要不你和我爸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把鐵鍋給弄到別的地方，然後晚上讓哥偷偷的去拿回來。哎，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肯定能行啊。你爸是個可靠的。也怪我，之前沒說清楚。”

　　高秀蘭現在對自己男人的信任上升到了一個高度。

　　“這樣，大鐵鍋咱先不著急，先把大米給解決了。”高秀蘭立馬安排道，現在糧食的事兒是最緊要的。早點換成粗糧，好安心啊。”

　　兩人很快合計好，先把大米給弄到城裏去，然後看看縣城黑市那邊能不能找人換粗糧。

　　商量好了，高秀蘭就背著她的背簍，帶著蘇青禾出門。

　　大丫二丫三丫看著自己奶和姑出門了，眼裏紛紛帶著期盼的神色。

　　奶說帶著姑去借糧食，借了糧食回來，她們就不會像二春姐姐那樣餓死了。

　　照樣是在縣城裏面溜了一圈，然後高秀蘭就帶著自己閨女去換糧食。

　　這年頭能換東西的地方就只有黑市和供銷社了。

　　去供銷社換不劃算，人家公家單位，開價不可能高的，還是得去黑市。

　　娘兩背著背簍就往黑市那邊一蹲著。

　　蘇青禾看著一些人提著袋子走來走去的。然後碰著有人買東西，就在一起去對個暗號接個頭的。

　　搞得和地下黨一樣的。

　　高秀蘭見著沒人來問，就直接從袋子裏抓出一小撮的白米放在手裏。

　　幾乎是一拿出來，就有幾雙眼睛盯著過來了。然後蘇青禾看到那些人眼裏都冒著光一樣的。

　　然後一窩蜂的都過來了。

　　“是大米？”來人是個中年男人，穿著工作服，是某個單位裏面吃供應糧的。這會兒出來就是爲了弄點兒細糧回去。他聲音還有些激動。

　　其他人也盯著高秀蘭，“有多少，咱分了。”這是生怕被人給獨吞了。

　　“八斤，滿打滿算的。”高秀蘭道。還有兩斤得補貼她閨女的。

　　一聽才八斤，都有些失落。但是這種好東西自然是不能貪心的。

　　中年男人動了動手指頭，五根手指頭，五毛錢一斤。

　　高秀蘭搖頭，“不要錢，要粗糧。一斤換兩斤半。”

　　還是第一次聽說來黑市換粗糧的。

　　幾人楞了楞，還是那個中年男人最先反應過來，“我家就在附近，我立馬回去拿，你跟著我去也行。”

　　高秀蘭還有些猶豫，蘇青禾卻拉了拉她的袖子，點頭。

　　她還有個想法，這個中年男人看著是個工人，正好可以去看看家裏條件怎麼樣，要是是那種可以長期供應粗糧的，下次就還能找他換了，不用來黑市這邊。

　　高秀蘭道，“跟著你去。”

　　那中年男人臉上露出高興的神色，立馬前面帶路。其他人著急了，“那我們怎麼辦？”

　　蘇青禾想到高秀蘭一開口就得罪人的尿性，立馬搶在前面道，“我們還要來的，下次來了，你們看到我們就直接過來，優先給你們。我和我媽還要趕路呢，沒時間等你們了。”

　　“啥時候來？”有人問道。

　　“過陣子就來。”蘇青禾敷衍的說了一句，可趕緊拉著高秀蘭走了。

　　幾斤大米都能引起瘋搶，她對這個年代的情況真是服氣了。想想未來世界那些吃飯吃一半丟一半的小夥伴們，誰會知道糧食有時候是多麼的珍貴不易啊。

　　跟著中年男人到了家門口，蘇青禾才知道這男人是機械廠的工人，家裏是吃供應糧的。但是現在糧食困難，供應的都是粗糧，家裏老人和孩子都惦記著吃口細糧。他今天才會去黑市那邊碰運氣的。

　　高秀蘭聽了撇嘴，心道，你們城裏人就是講究，我們農村人都要吃樹皮了，你們還惦記著吃細糧。啥時候給我們供應糧食，我們就是吃口樹皮都是滿足的。”

　　按著高秀蘭說道價格，對方拿出了二十斤的玉米麵。高秀蘭查看過了，是真正的玉米麵，不是連著玉米棒一起壓碎的那種。頓時心裏喜滋滋的。將東西往自己的背簍裏面一放，拉著閨女就走。

　　蘇青禾可不著急，和那男人道，“咱村裏正在收糧食，沒準還能發點兒細糧，你還要不？”

　　聽到蘇青禾這話，那人忙不疊的點頭，“要的要的，要是有細糧就直接送過來，還按著這麼換，給錢也成。”

　　蘇青禾這才跟著高秀蘭一起走了。

　　離開小巷子之後，蘇青禾就要幫著高秀蘭擡糧食。高秀蘭推開她的手，“你那點力氣算啥啊，我這做習慣的，也不重。再說了，你媽我想著背著糧食，這心裏就熱絡。多重都能背得動。”

　　這話蘇青禾是信的。她曾經幻想這，一百斤的東西她拎不動，但是一百斤的鈔票，她肯定能扛著跑的飛快。

　　高秀蘭邊走，邊紅光滿面，“這次咱有了這二十斤糧食，又能吃好些天了，回去媽就給你蒸米飯吃，你也好久沒吃過白米飯了。”

　　“媽，你對我真好。”蘇青禾立馬撒嬌道。

　　高秀蘭嘆氣道，“你可是我的心肝肉，我不對你好對誰好？”

　　蘇青禾感覺高秀蘭的心正軟著呢，立馬道，“媽，我看以後家裏人的口糧多給點吧，幾個孩子多一點就好，我天天看著她們幾個那瘦竹竿一樣的，就覺得瘮得慌，腦袋裏總是想起蘇跛子她媳婦。好歹多吃一口，我心裏求個安心的。”

　　高秀蘭很想說，給那些丫頭片子吃那麼多幹啥啊，不過看到自己閨女這害怕的樣子，她也不忍心，想著自己男人現在連大鐵鍋都能送了，以後說不準還能給家裏糧食呢。

　　反正讓自己閨女安安心心的，多吃一口就一口吧。

　　蘇家人都知道她們去借糧食了。

　　和上次兩人去要肉相比，這次心裏都很忐忑。能不能吃上肉，對他們來說也沒什麼大的影響，可是糧食就是命啊。

　　都眼巴巴的站在門口等著，看著兩人回來了之後，都圍了過來。

　　“就這出息！”高秀蘭掃了大夥一眼，然後直接進來屋裏，將小的留在外面，只讓大人進屋，然後關上門。

　　微弱的光綫下，高秀蘭直接將背簍放在桌上。

　　“二十斤細玉米麵。加上兩斤大米。這可都是你們妹子借來的！”

　　四人圍了上去，就看到了背簍裏面裝著玉米麵的麻布袋。

　　真的是玉米麵啊，好細膩啊，比家裏的玉米棒子攆的要細膩多了。吃了肯定不硌喉嚨。

　　大家震驚的都沒做聲。

　　蘇青禾交代道，“哥，家裏能借糧食這事兒，誰也不能說出去。”她擔心到時候有人尋根究底的不好辦，要是真的有人要尋根究底的，她也只能把這門親戚給斷了。到時候又要想辦法光明正大的拿出糧食了。

　　高秀蘭卻想的更多，“都給我聽好了，這事兒誰也不能說出去。現在好些人家要斷頓了，要是知道咱家能借糧食回來，肯定都要想歪心思的。人家能補貼咱們一家，可補貼不了整個村子。要是惹了麻煩，以後人家不給咱補貼了，斷了一家人的生路，也別等我動手了，自己要臉就去找個墻撞死了，省點兒糧食給家裏人吃。”

　　兩個兒子和媳婦頓時捂著嘴巴。

　　有糧食當然是要偷偷吃了，他們才不會傻的去外面說呢。

　　幾個孩子那邊就更好辦了，誰說出去一個字，以後就一口糧食也吃不上。

　　於是老蘇家人保持一致口徑，有糧偷偷吃，誰也不能說。

　　要是說了，人家就要把家裏的口糧給借走了。

　　中午家裏人高高興興的吃了一頓午飯，雖然依舊吃不飽，可是總歸是帶著希望了。

　　孩子們的口糧也比之前多了一些，稀稀拉拉的，能吃個半飽了。

　　“都是你們姑給你們吃的，以後可要記著你們姑的好！誰要是做白眼狼，以後是被雷劈的。”高秀蘭和幾個孩子洗腦。

　　多吃了幾口的孩子們滿足的直點頭。姑雖然有病，但是姑心善。

　　大米的事兒解決了，鐵鍋的事情還沒解決呢。下午等人都走了，高秀蘭就帶著閨女進屋裏，然後對著房間四周念經一般的念叨，“大根啊，咱家鐵鍋不能這麼拿出來啊，你趕緊挪個位置吧。就挪到我當初生老三的山洞裏面。大根啊，你聽到我的話就回一下吧……”

　　蘇青禾在旁邊聽著鶏皮疙瘩都起來了。她再一次後悔，爲啥要提蘇大根同誌……她真怕有一天蘇大根同誌被真的念叨回來了。

　　“宿主，請相信科學。”系統在腦袋裏念叨。

　　蘇青禾翻了個白眼，心裏默念道，“行行行，你趕緊幹活。”

　　於是在高秀蘭還沒反應過來的空檔，那口大鍋不見了……不見了……

　　母女兩人頓時目瞪口呆。

　　蘇青禾結結巴巴道，“媽，媽，鍋呢？”

　　高秀蘭張著嘴半天合不上，然後立馬拉著蘇青禾出門，鎖上房門，“你在家裏等著，我去看看。”

　　說完一溜煙的就跑了。

　　她一走，系統就開始找蘇青禾收費了。“宿主更換獎勵投放地點一次，需要宿主付出三次做飯所得獎勵。”

　　“記得記得，你好歹也是個人工智能，能不能別表現的這麼葛朗臺？”

　　“宿主請註意，欠債還錢天經地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