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伊芙琳和她母親不一樣,還是把伊芙琳強留在地下,送上夫人這個位置,不為別的,就為侮辱已經被謀殺的莉迪亞。”
伊芙琳的母親、曾經地下城女性的信仰之光莉迪亞早就死了。
即便所有人都沒見過屍體,沒聽過死訊,但她們都清楚,莉迪亞早就死了。
她怎麽可能活。
只有年幼的伊芙琳執迷不悟,心心念念想見一次母親。
霍延己猛得一頓,突然反應過來:“姫枍是因為——”
老上將笑了聲:“也有你不知道的事啊。”
隨著雨聲越來越響,砸在皮膚上的感覺越來越疼,老上將說出了一個小秘密,十幾年前一個小女孩兒的懵懂心思。
“當初,你們十多歲那會兒,我去接你們四個來地上,那會兒又小又瘦的伊芙琳私下裡攔住我,求我把她也帶到地上去,她不想在地下城待著,她想去地上見母親,更不想和姫枍分開。”
雨衣下,霍延己的手腕猛得一沉。
“我當時還不知道伊芙琳是莉迪亞的孩子,後來你們二十多歲,各奔東西,姫枍出事之後我才反應過來,一切都是怎麽回事。”
老上將緩緩道:“雖然沒有證據,但我想著,姫枍在十九區出事應該也是他們乾的。報復不了那個已經死去的女人,就去‘虐待’她的孩子。”
若說薄青的死尚且還可以理解為為了震懾普通人與畸變者,禁止交合,與大局沾那麽一點點邊的話,那當年因此理由而‘死’的姫枍就全因私憤了。
最終最終,釀造了如今這個結果——
死裡逃生的姫枍像變了一個人,一心與全世界為敵,失去全部光亮的伊芙琳反叛,隻想毀掉一切。
第115章 報告
在暴雨的湖邊站了一個小時, 一條魚沒上來。
老上將收了竿:“雨這麽大,別是都溺死了。”
魚怎麽會死於溺水呢?
可這麽大一片湖,今天確實沒看到一條魚。
霍延己垂著眼眸, 湖面的一道道漣漪掀在他眼底, 仿佛看見了十幾年前的那個連感染者被殺都覺得殘忍, 說想成為醫生或研究員救人的女孩。
十幾年過去,所有人都變了,只有死去的人永遠停在了光輝的時刻, 信仰永不凋零。
而活著的人,心神每時每刻都在遭受外力的撬動。
還能堅持到什麽時候呢?
人類從百年前走到今日,做了多少黑暗的、令人詬病的醜事?
難以數清、難以清算。
“那天, 我知道是姫枍策劃了這一切之後就在想啊,都是報應。”老上將將魚竿整理好,道,“人類歷史就是無數個圓,不斷重演著同樣的因果,等到有一天這個圓繃不住,文明的空中樓閣就徹底坍塌了。”
霍延己緩緩抬眸, 也收了竿:“您倒是開始相信命運說了。”
“不得不信。”老上將走近了些,“這顆星球存在數百億年了, 我們人才誕生才多久?百萬年罷了,而進入科技時代才不足千年。”
在這一千年裡, 無數種動植物滅絕, 只有人類文明順利發展至今,幾乎沒受到太大挫折, 坍塌之前也沒遭遇過什麽毀滅性的災難。
“所以這給了我們一種錯覺——我們這個種族會萬古長青……也給我們帶來了文明必須延續的狂妄自傲。”
霍延己轉身看他:“您動搖了。”
“是啊,可誰沒動搖過?”老上將搖搖頭, “只是該慶幸,我老了才開始動搖,該做的事都已經做了。”
暴雨越來越大了,腳底的下水道洶湧澎湃,渾濁的大水撞擊著管道,轟隆隆地響。
他們站在湖邊,一老一少相視而望,風吹得雨衣嘩嘩作響,老上將的帽子也被狂風掀開,雨珠砸在他年邁蒼老的臉上。
大雨沒能滋潤他粗糙乾燥的皮膚,反而擊彎了他挺直幾十年的脊梁。
老上將偏頭,遠遠地看了眼小屋的二樓,窗口那似乎有道單薄的身影正來來回回不知道在做什麽。
“很多時候,人都是不得圓滿的,延己啊,你不能什麽都要。擔大任者,總要有所取舍。”老上將意有所指道,“你要是事情處理好了,就來趟總通訊樓,不急,先好好休息。”
他拉開雨衣,從懷裡拿出一份被透明隔水袋密封的文件,遞給霍延己。
在懷裡焐了很久,文件袋有點發燙,又很快被雨水淋得冰涼。
“我想了想,還是得先讓你知道比較好。”
“慢走。”
霍延己垂眸,老上將給他的不算是什麽機密文件,而是一份私人基因檢測報告。
第一排的姓名那裡,赫然寫著霍將眠三個字。
“老婆!”遠遠的,雨聲中夾帶著一聲清亮的呼喊。
“嗯?”霍延己下意識應了聲,抬眸接住跑過來的桑覺,“怎麽了?”
“你不用叫人來打掃了。”桑覺道,“我把房子打掃乾淨了。”
“有多乾淨?”
“反正很乾淨。”
霍延己不置可否。他碾了碾桑覺肩上的灰塵:“怎麽不洗澡?”
“等你。”
霍延己勾了下唇:“那走吧,幫我拿個魚竿,回家。”
桑覺:“……也不急的。”
霍延己捋走桑覺耳邊的頭髮:“只能釣半個小時,你今天淋太久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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