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霍中將三個字,她的眸色突然發沉,喚道:“伊芙琳。”
聽到呼喊的夫人回首:“嗯?”
陸嵐強硬地問:“如果不是霍中將前來發現不對勁,這麽大的事你打算和議庭一起瞞大家多久?”
伊芙琳輕柔道:“公開事實對大家有什麽好處嗎,徒添慌亂而已。”
陸嵐緊了下手:“你怎麽忍心讓她們做五六年的無用功!?”
伊芙琳垂眸,栗色卷發隨風飄揚:“這麽多年不都是無用功?又何止這五六年。”
陸嵐平靜了,眼角微垂,顯得褶皺深了些。
這時她才露出一點中年人的疲態:“你就是這麽想的?”
伊芙琳溫柔一笑,避而不答道:“從出生至今這麽多年,我第一次來到地面……可以讓我安靜地吹吹風嗎?”
說叫夫人,其實伊芙琳比陸嵐還小二十歲,是這一屆負責規劃並管理地下城女性的領導者,因而被稱為夫人。
她其實不太喜歡這個稱呼。
但就像她也不喜歡地下城,卻沒有太多辦法。生活總是這樣,不喜歡也無濟於事,大多時候都沒有選擇的權利。
被山火灼燒過的晚風扶過臉頰,帶著不適的躁意,卻依舊令人心喜。
她淌在真正的陽光與陰影之下,呼吸的每一口氧氣都是自由的。
陸嵐按下通訊器,側眸道:“隔離帶清得怎麽樣了?”
“報告,正在收尾!”
“速度要快!我們半小時內開始救援!”
“是!”
伊芙琳看著她,歪頭問:“已經好幾天了呢,霍中將還可能活著嗎?”
“哪怕一絲可能也要進行救援。”陸嵐沉聲道,“伊芙琳,如果你沒有事,就回地下待著去。”
伊芙琳搖搖頭,笑了。
這抹笑意對於一向文靜的她來說,未免太活潑了些,不過卻並不違和。雖然三十多歲的年紀,但她的面貌身段依舊如少女一般柔美無暇。
“我不想回去……您能讓我見見媽媽嗎?”
陸嵐皺了下眉:“伊芙琳,你已經三十多歲了。”
“是啊,都這個年紀了,依然還相信夢會實現……”伊芙琳紅唇輕啟,“我是個沒有理想的小人物,這一生只有過兩個願望,一是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二是想見見我的母親。”
陸嵐眼皮一跳,緩聲道:“等回去我們好好聊聊,但現在沒那麽多空。”
伊芙琳走到一邊,坐在了滿是青苔的石頭上。
旁人對如今的自然環境唯恐避之不及,生怕被汙染,她卻喜歡得緊。
“我的兩個願望,一個都實現不了。喜歡的人死了,至於見母親,你們總是推脫。”從伊芙琳口中說出來的質疑也不像是指責,更像是在輕柔的撒嬌。
“從前你們告訴我,她生下我就去了地上,她不要我。後來你們又告訴我,等我也完成我該做的事,就讓她來見我。再後來,你們又說,讓我繼承她的位置,替她盡完她沒盡完的責任,我就能去她的身邊生活。”
陸嵐:“……”
“兜兜轉轉,我都在謊言裡生活三十多年了呢。”伊芙琳偏過頭,秀發垂在身側,漂亮的眼睛眨了眨,“就算是三十多歲的人,也還是想要媽媽的。”
陸嵐別開臉:“我不知道他們怎麽和你說的。”
伊芙琳一笑:“我知道,您不忍心騙我。”
耳麥裡突然緊急呼叫,陸嵐立刻走向一邊:“什麽事?”
下屬回答道:“主城來了消息,問我們有沒有霍中將的蹤跡,好像是他家人出事了。”
陸嵐急匆匆地離開,前往通訊台。
伊芙琳收回目光,看向周圍來來去去,或忙著救援,或忙著拉開隔離帶的人們……仿佛一切都與自己無關。
她最後回首看了眼地下城的方向,喃喃道:“我再也不會回去了。”
……
“怎麽回事?桑覺怎麽會出事!?”
“他混在畸變者隊伍裡來到了地上,還進了莊園。”林書易歎了口氣,“之前跟在我後面呢,應該聽見了我和霍將眠通訊說霍中將失聯的事情。”
凌根剛從怪物群裡廝殺出來,身後是無數蟻獅的屍體。
他原地轉了半圈,焦急道:“那趕緊找人啊!”
“找過了,桑覺和其他人一起去了莊園西邊守牆,但好像說一個退役的監管者為救人摔了下去,他也跟著跳了下去,地上隻留下了半截避難所床位手環,兩個人都被蟻獅拖進了地底。”
這半天又發生了不少事。
候在莊園的包滄等人通過桑覺的權限卡聯系到了軍隊,不過剛聯系完不久,林書易就已經按照計劃前來布控了。
即便這麽多年見慣了大風大浪,他還是在看到莊園情景的那一霎那為之錯愕。
雖然這麽多年,為人類的將來鞠躬盡瘁,付出了一切,並不是為了千古留名。可看到這些墓葬牆、這些犧牲者名字時還是狠狠動容了。
那一刹那,他只有一個想法——有霍延己這樣的人,是幸存者之幸。
想來,霍將眠早就知道霍延己莊園的‘秘密’,所以才叫他來。
於是林書易撥了個通訊回去,調侃了句“你們的關系不像表面那麽差啊,對方的秘密都一清二楚”,隨後又說起霍延己失聯的事。
卻冷不丁聽到身後的動靜,發現一個單薄漂亮的少年一直跟著自己,而他此前竟然毫無察覺。
To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