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薇背起包走下台階,曖昧地問:“霍長官晚上厲不厲害?”
桑覺說:“白天厲害,晚上更厲害。”
一有輕微的動靜就會醒,哪怕只是風吹動了窗戶。即使常年身居高位,也沒磨滅霍延己自年少養成的警惕之心。
詩薇吹了聲口哨。
沒想到桑覺看起來白白淨淨的,骨子裡也很黃嘛,跟她這個才認識一天的人什麽都敢說。
桑覺走台階都走得很認真,陽光與陰影的二分線逐漸從腳踝漲到了鼻梁,桑覺的眼睛被陽光照得清透漂亮,防護罩邊沿一側的下巴落著一個淡淡的指印。
是昨晚為了讓桑覺松嘴,霍延己捏的,力道有點重,即便桑覺修複功能極好,也還是留下了印子。
“看來昨晚也很激烈。”詩薇哼笑道,“難怪霍長官昨晚沒去我夢裡,原來是你太勾人了。”
桑覺每個字單獨拎出來都聽得懂,連在一起就理解得很費力。
也許是這個星球的人類語言翻譯成母星的文字後,會有表達上的偏差。
“你可以找排名第一的夢中情人。”
“哎呀,那有點難,這麽多年,他一次都沒入過我的夢。”詩薇眯著眼睛,“也許是跑到他愛人的夢裡去了。”
桑覺不解:“他有愛人,為什麽你還把他當做夢中情人?”
詩薇嘖了聲:“夢中情人,重點是夢,懂不懂?夢是假的,虛幻的,想象的。”
長長的台階到底了,桑覺回首望去,中層區的地面遙不可及,陽光切斷了樓梯,遠得也像夢一樣。
濕冷的氣息從兩邊吹來,不遠處的燈牌亮著霓虹光,印著酒館二字。
桑覺與燈牌擦肩而過,跟著詩薇走下右一側的樓梯。
他們繞了足足二十分鍾,大半時間都在下樓梯。
周圍的樓房錯亂密集,頭頂的電線像蜘蛛網一樣四通八達,再也見不著一點陽光了。
這才是真正的低層區。
昏暗的霓虹燈是唯一風景,藏汙納垢的街頭巷尾彌漫著垃圾敗類的氣息,模樣奇特的畸變者們一面厭棄昏暗終日不見光的低層區,一邊又將這裡視為巢穴,對每一個外來者都抱有濃厚的敵意。
偶爾投射過來的幾道眼神,還會夾帶著不知名的恨。
詩薇低聲道:“別東張西望,別打量他們——你就算只是好奇,他們也會覺得你在嘲笑。”
桑覺很聽勸。
昨晚剛因為打架被霍延己領回家,他不想再來一次了。
桑覺小聲問:“既然很危險,為什麽還要下來?”
“如果連監管者都對他們區別對待,那他們就真的被遺棄了——”
詩薇正經了一秒:“老赫說的,這只是其中一方面。另一方面,我們的主要目的並不是收拾遺物,而是為了杜絕安全隱患,及時清毒消汙,定期監督該區域環境狀態,以防出現大面積汙染的情況。”
今天要去的第一戶也在一個陰暗的小巷子,幸運的是就在二樓,不用爬樓梯了。
這戶主人叫巴比,三天前意外猝死。
和余人家相比,這間屋子就不那麽整潔了,又小又髒,牆上都是汙穢,床單斑斑點點灰白痕跡,成年人一眼就能看出是什麽——
桑覺這個剛成年的例外。
不過他的鼻子很好使,隔著防護罩也能嗅出那些斑駁是人類的精ye。因為買不起紙,所以全部抹在了床單上。
詩薇習以為常地戴上手套,像昨天的老赫一樣,按下手腕上的錄音表:“坍塌歷325年12月20日上午10:22分,監管者詩薇作為遺物整理師前來低層區……”
桑覺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遇到整潔乾淨的逝者,他們是遺物整理師,遇到髒亂邋遢的逝者,他們就是垃圾清理員。
不過東西少,也不算太麻煩。
過髒的衣物鞋飾全部扔進下面的回收箱,再整理一下滿是油汙的桌子抽屜就結束了。
詩薇打開將抽屜一層層拉開:“拳套……打黑拳的?”
桑覺整理另一側抽屜,裡面有本教人怎麽打拳的書,一盒藥,有能讓人在比賽時亢奮的作用,還有一包被灰塵裹滿,卻一直沒拆封的紙。
最下層的抽屜有鎖,桑覺直接把中層抽屜拔了出來,手就能伸進下層抽屜了。
詩薇瞥來一眼:“有什麽?”
桑覺摸到了一條銀色項鏈。
他拿出來,遞給詩薇,後者臉色卻驟然難看起來,指尖猛得一顫。
“怎麽了?”
“這是我……”詩薇咬緊牙關,閉了閉眼,“是我前任搭檔的項鏈,我送他的。”
桑覺的嗅覺總是很敏銳:“你喜歡他。”
詩薇接過項鏈,一下子失了力氣似的,跌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喃喃道:“項鏈怎麽會在這……”
桑覺還在不解:“你喜歡他,為什麽還有別的夢中情人呢?”
詩薇聲音啞了一個度,她握緊項鏈,掌心勒出了深深的紅印,眼眶明明脹得厲害,卻還是在笑:“那些是夢中情人,假的。他是我男人,真的。”
桑覺抿唇:“他死了嗎?”
詩薇深吸一口氣:“十多天前死的,大晚上的從監管大樓跳了下來,被判斷為自殺,但我不信。”
前幾天還在跟她說“我們去登記結婚吧”的男人,怎麽可能突然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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