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鳴問:“為什麽?”
桑覺說:“因為他不回應我的話,也沒法摸我的尾巴。”
雖然一直想著回母星之前“吃掉”霍延己,他就可以在想找霍延己的時候,變成他的樣子……可他突然意識到,那樣不是真的霍延己。
用人類的話來說,他可以模擬霍延己的肉體,但沒法模擬他的靈魂。
桑覺的尾巴尖輕輕搭在霍延己的掌心,時不時輕拍兩下。
水鳴看得心臟直跳,理智告訴他不能放縱一個畸變者離長官這麽近——但這特麽是長官的小心肝。
日。
最要命的是,其余十五個幸存者都看到了桑覺的尾巴,知道了他是畸變者。
水鳴不擔心士兵告密,但擔心那幾個愚昧又懦弱的社區居民。
——在意識到霍延己是真的不在意他們去留後,還是灰溜溜地留了下來。
*
霍延己睜開眼睛,灰色的鋼質天花板映入眼簾,這是一個很大的基地倉庫。
周圍的貨架全部蓋著黑布,但從形狀來看,下面應該是大型炮彈。
右側的鏤空步梯可以上室內天橋,天橋內側一排都是控制台,各色的按鈕密密麻麻。
大多數人都不在倉庫,只有兩個士兵守在三米之外,耳邊有道很輕的呼吸聲。
霍延己偏頭垂眸,看見肩膀一側的毛絨絨腦袋——
是等睡著了的桑覺,懷裡還抱著一本陳舊的筆記。
注視了會兒,他抬手將桑覺凌亂的碎發撥去耳後。
桑覺頓時睜開眼:“你醒了?”
霍延己說:“困了可以再睡會兒。”
桑覺搖頭:“不困。”
他一開心,尾巴就不自覺地黏上去,像圍脖一樣搭在霍延己脖子上。
要是水鳴看見了準又要窒息。
霍延己倒是沒什麽反應:“找到食物了嗎?”
“找到了。”桑覺說,“但是基地裡的營養劑都過期很久了,只有一些特製的壓縮餅乾可以吃。”
霍延己早有預料,並不意外:“忍一忍,出去就好。”
桑覺嗯了聲:“我不是故意把三明治吃完的,我不知道你沒有吃。”
“沒關系,我不喜歡三明治的味道。”霍延己淡淡地看著桑覺,“並不是因為沒吃三明治才昏迷。”
“我知道,阿芹和我解釋了,是你的傷口感染了。”
桑覺提前泡軟了一些壓縮餅乾,喂到霍延己嘴邊:“很奇怪的味道,但阿芹說你需要攝入水分。”
霍延己把桑覺喂的都吃完了,面不改色。
怎麽會有人喜歡泡軟的壓縮餅乾,也不喜歡新鮮的三明治呢?
桑覺有點懷疑自己的味覺,半信半疑地又嘗一塊。
“……”
桑覺強行咽下去,秀氣好看的眉毛都擰在了一起,就和之前吃超級香菜泥差不多的感覺。
霍延己勾了下唇:“不用勉強。”
“……”被嘲笑了。
桑覺試圖轉移話題:“你和薄青是朋友嗎?”
霍延己:“怎麽這麽問?”
桑覺有些不開心:“因為你之前昏迷的時候,叫了兩次他的名字,但一次都沒有叫我——他是你最好的朋友嗎?”
霍延己頓了頓:“曾經是。”
桑覺問:“現在不是了嗎?”
“他已經死了。”
桑覺唔了聲:“那姫枍是誰?”
霍延己回答:“薄青的妹妹。”
桑覺的尾巴尖疑惑地勾起,撩過霍延己的下巴:“他們為什麽不是一個姓?”
“因為不允許。”
霍延己已經不記得自己之前都夢見了什麽,卻由桑覺的問題想起了一些很久以前的事。
薄青和姫枍是雙胞胎,但地下城出生的孩子不該有羈絆,姓氏和血緣都是羈絆的一種。
他們不是孩子,是孤獨的火種——老師總這麽說。
只有霍將眠和霍延己例外,因為他們擁有那個人的基因,“霍”姓是針定心劑。
年幼的姫枍很羨慕,因為她不被允許叫薄青哥哥,只能明面上裝作陌生,暗地裡偷偷黏著。
為了哄姫枍開心,薄青為彼此編了同一個姓——傅,是他們最喜歡的老師的姓。
傅薄青和傅姫枍,就像霍將眠與霍延己。
他們親密又陌生,是不可割舍的伴生關系。
不過那都是十二歲之前的事了,尚存稚氣。等來到地面,他們就不得不快速做出改變,進入軍校生活,背上他們還難以理解透徹的責任,各自有了各自的心事與秘密。
特別對於霍將眠與霍延己而言——他們姓霍,所有人對他們的期待截然不同,他們必須最優秀,不容任何汙點。
頭一回單獨出任務的那一次,他們意外地被恐怖的山火困在了山洞,身臨絕境的四人明明束手無措,卻仍然能張揚肆意地暢想未來。
後來他們逐漸能獨擋一面,走得越來越遠,心裡的火焰反而滅了。
未來沒有按照他們計劃的樣子走,世界也不是他們想象中的樣子。
特別是當他們知道……所有人都活在一個彌天大謊之中。
可怕的是,就連撒謊的人都沒想好如果未來謊言被揭穿,會迎來怎樣的反噬。
他們產生了分歧與爭執,各自散去,分道揚鑣——
霍將眠被派駐守極樂之眼,姫枍去支援萬裡之外的十九區,霍延己則正在帶隊建立第七安全區的地下排水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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