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伏胸膛劇烈起伏著,他捂著嘴咳嗽半天:“我不知道,不知道你來自哪個安全區咳咳……但我在附近有輛車,我的隊友都被隨行的監管者殺了……你幫我帶樣東西回主城,我就告訴你車的位置。”
“帶什麽?”
司伏艱難地從身後掏出一個玻璃容器,裡面裝著一株活躍的綠色藤蔓,它看起來有些暴躁,用短小的觸須瘋狂敲擊玻璃。
桑覺後退了一步。
“別害怕,玻璃很結實,它出不來的。”
桑覺不是害怕。
他只是在這株藤蔓身上聽到了一些難以言喻的聲律……
汙染,吃掉……
“它是什麽?”
“忘憂蔓。”司伏說,“忘憂蔓是坍塌後出現的草本汙染物,成年後的忘憂蔓能延伸出無數藤蔓保護主體、獵殺食物,陷入藤蔓包圍的生物幾乎沒有逃脫的可能。”
“研究所一直勵志研究出能和人類融合的植物基因,忘憂蔓可能是個突破口,我們小隊的任務就是帶它回去……但發生了一些意外。”
“什麽意外?”
“我們小隊這次匹配到的監管者是個人渣。”司伏閉了閉眼,“他故意把我們引到2號裂縫!他殺了我的兩個隊友!”
桑覺說:“別激動,激動只會讓你死得更快。”
“……我和另外的人全都被裂縫附近的白蛾蟲卵寄生了,我用子彈解脫了我的隊友。”司伏平複了一會兒心情,看了看手上的槍,“還剩最後一顆子彈,是留給我自己的。”
桑覺緩慢地眨了下眼睛。
“對不起,我不想打斷你的悲傷——但基因融合是什麽,監管者又是做什麽的?”
“……”司伏一怔,“你知道《畸變者守則》,《監管法典》,《自願服從監管宣言》嗎?”
桑覺搖頭,“畸變者是什麽?”
“……你不是在安全區的人?”
司伏本該警惕的,但桑覺的模樣實在讓人生不起警惕的情緒。
他不是沒見過這樣的人,以前出任務他到過北方城市的一小片廢墟,那裡的防空通道生活著一家四口,據說一百多年前就生活在那兒了。
他們遠離人群,以為自己是末世最後的幸存者。
他們對信息的變化一無所知,沒有廣播,沒有電視,不知道畸變者和監管者是做什麽的,也不知道就在幾千公裡外,更多的幸存者們築起高牆,建起了人類最大的安全區,也被稱之為主城。
他們看見手臂獸化的司伏,就像看見怪物一樣驚恐,完全不知道基因融合是什麽。
密集的疼痛讓司伏從回憶裡抽神,他的皮膚湧起一些細密的顆粒,密密麻麻的白色蟲卵按捺不住,就要破皮而出。
他沒多少時間了。
“我……簡單的從頭說起吧。”
幾百年前,一場迅猛的地表運動導致世界各地都出現了巨大裂縫,有些裂縫貫穿了森林與海洋,有些裂縫劈開了代表人類文明的城市——坍塌的時代序幕就此拉開。
最可怕的是,裂縫會溢出一種怪誕的物質,無聲無色,汙染著這片土地上的一切生物。
花草樹木,鳥獸蟲魚,周圍熟悉的一切都開始變得可怖,朝著不可名狀的方向畸變。
曾經被人類踩在腳底的螻蟻比指甲蓋還大,口器分泌出的白液能麻痹一頭大象,可怕的是它們依然是群居生物。長在土裡的無骨蠕蟲變得巨大無比,甚至長出了血盆大口,口器一圈都是密密麻麻的利齒……
諸如此類,數不甚數。
除了人類。
人類像是被世界拋棄的孤兒,一切都在改變,他們卻被丟在原地,無可適從。
雖然裂縫散發的汙染沒有直接影響到人類,但被汙染過的生物卻能對人類造成感染。
哪怕只是造成一毫米的小傷口,都有極高的感染幾率,身體會朝著該物種的方向進行異變,或長出奇怪的附肢,或汙染失敗變成一攤肉泥……然後在絕望與孤寂中失去作為人類的意識。
後人稱之為基因汙染。
概指其它生物的基因進入人體,打亂了原本的基因序列,進行重組與改造,出現‘煥然一新’的樣貌。
近幾十代人親眼見證了人類從鼎盛科技時期走向敗落、一座座繁華興盛的城市塌陷為廢墟,目睹了最初的幾十億同胞到如今的寥寥無幾、史前文明的消亡……
但並非一開始就這麽絕望。
坍塌最初,人類科技水平尚且處於巔峰,隻把這場汙染當做一場災難,尚有應付的余力。
直到後來,人類迎來了真正的滅頂之災——隕石季,又被歷史稱之為毀滅季。
那一次,人類幾乎就要消失在歷史長河中了。數不清的隕石砸向大地,毀了安全基地、引以為傲的科技,人類被迫躲進地下。
同時,可怖的輻射也導致其它物種更可怕的汙染病變,人類岌岌可危。
眼淚不自覺地從眼角滑落,司伏說:“適者生存在任何時候都是真理。”
躲在地下的那些年,為了生存,幸存者開始研究汙染基因與人類融合、並保持理智的可能性。
他們的研究成功了。
人類部分群體開始主動選擇被汙染,為自己注射一些經過處理的其它物種基因細胞,獲得一些特殊的能力,比如長出翅膀、觸手,比如像司伏一樣獸化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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