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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撞邪 - 第111章【番外篇:平行世界字體大小: A+
     
      

      衡南將床帳撩開時, 公子正盤坐在床上, 手裡捧著一卷書,旁邊堆著一摞書, 正看得入神,聽到響動,放下書來看著她,目光裡有些詢問。

      衡南聞了聞指尖:“去洗手了。”

      說罷她爬上床,在“界碑”另一側躺平。

      盛君殊不好逾禮, 將手搭在那一摞書上, 閉目養神。半晌,手下一空, 原是衡南拿腳把那摞書一點點地蹬到了床尾,窸窸窣窣地,枕到他肩上。

      盛君殊伸臂一摟,將她抱在懷裡, 本想先抱一會兒, 再說其他的,可衡南往他耳邊吹氣, 公子按住她的嘴, 衡南舔起他指尖。

      ……這如何能忍。

      盛君殊利落地翻個身。

      對彼此慢慢熟悉以後, 他一次次的越發精進, 衡南臉頰枕在床褥上, 面潮紅, 眼裡含了水時, 他不弄了,從後面輕輕地摸了一下她的腰窩:“你多吃點飯,不然我總感覺下不去手。”

      衡南拿腳暴躁地蹬被子“……吃個屁。”

      盛君殊按住被子,衡南引著他的手往腰上放:“公子,往這兒掐。”

      “……”

      她肘反支著,臉埋進枕中,聲悶悶的,“快掐住,我手酸。”

      “…………”

      事畢,衡南也是累了,睫毛覆下,蜷著對牆一呼一吸地假寐。盛君殊從背後抱住她,指尖觸碰過她沒什麼血色的脖頸,碰了碰她頭上七扭八歪的簪子,忽然凝神:“你這個簪子裂了,我再給你買一個。”

      衡南想到妝台上的那一堆笨重的方塊菱形,莫名地湧上眼淚,咬住唇:“我要好看的。”

    盛君殊想了想:“關鍵我也看不出哪個好看。”

      “下次帶你去,你只管挑你喜歡的,我付錢就是。”

      盛君殊把她頭髮拆了,拿手指順著。衡南一低頭,將髮絲抽出來:“幹什麼?”

      盛君殊不熟練地繞著幾縷頭髮,“別動,我試試能不能幫你綁回去。”

      衡南哧地笑了:“你試。”

      待綁好了,他還要把她套上衣服,抓到妝台前去看,髮髻挽得斜斜鬆鬆,攤向一邊,衡南左看右看,故意猛地一晃頭,那簪子就斜飛出去,滾了老遠,盛君殊追著去撿。衡南惡意地笑:“你看看。”

      盛君殊是誰?對新的領域毫不氣餒,拾了簪子回來,鏡子裡映出他平靜認真的臉:“你教教我,我一學就會了。”

      這一下午,盛君殊只拖了把凳子坐在衡南身後,堅持不懈地學挽髮髻,木梳插進青絲中,一雙眼心無旁騖地看著鏡子,他手有力道,最後一次,果然繃得又緊又好看,衡南看了看,不想承認自己的滿意,抬下巴支使:“拿那個盒子裡的簪子給我戴。”

      那是她從勾欄裡帶出來的陪嫁。倒墜一個紫晶花小扇子,下面綴了無數銀絲,端頭懸著玉珠和鈴鐺,動一動就有脆響,盛君殊仔仔細細簪進去,又看了看鏡子,贊同道:“這個好。”


      衡南正抿胭脂,聞言哼笑,恐怕這全家上下,也只有他這麼覺得。她拿手撥一下流蘇,引得鈴鐺脆響:“公子不覺得這個輕浮?”

      盛君殊也跟著撥了一下,隨口道:“一個簪子又沒有胳膊腿,有什麼好輕浮的。”

      衡南讓他幫著換了衣裳,勻了妝面,窗外天色都暗了,衡南看著,只覺得時間過得太快,讓她很不甘:“天黑了。”

      盛君殊算算時間:“我回去收拾收拾,換身衣服,該赴宴了。”他轉了一圈,整好衣領,又囑咐道:“一會兒我們不在一張桌上坐,你自己多吃些,別餓著。”

      誰知走到門口,腰突然讓人撲上來緊緊環住。

      盛君殊一怔,覆住了她冰涼的手。衡南靠在他脊背上呼吸起伏,公子是她長這麼大以來最愛她的人,她在東院,他就屈身回回跑到東院來找她,怎麼樣他都不生氣,他捨不得生氣。這麼愛她的人,她要自己佔著,圈著,死也不肯同別人分。

      可惜今晚以後,一切就不一樣了。

      盛君殊握著她的手問:“怎麼了?”

      衡南蠻橫地不撒手,像長在他身上的尾巴,臉依偎在他脊背上,半天才呢喃:“你待我太好了。”

      盛君殊嘆了口氣,轉過來抱住她,像兄長那樣拍了拍她的後背,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拍出一串滾圓的淚珠子:“我待你不好——我要是知道,早點把你從那裡接出來。”

      “別哭了。”盛君殊替她擦了擦眼淚,見著她哭,他就受不了,捏緊她的肩,“我晚上再過來。”

      但他覺得這個還不夠,在自己家裡一趟一趟地跑,走的時候撕心裂肺,他不知道自己憑什麼要受這樣彆扭的懲罰:“當正妻行不行?”

      雖然她不符合一個正室的形成,可盛君殊覺得沒什麼,只要她敢當,他就敢應,後面的事情沒那麼難,他沒有復雜的交際,嚴苛的要求,他的其他方面也一樣不遵常俗。就算他走了一條跟別人不同的路——但跟別人一樣,便對麼?

      問了半天,衡南淚眼朦朧只瞟了他一眼,含了笑,風情而譏誚,好像故意跟他槓上一樣:“我哪配。”

      盛君殊抿起唇,放下她走了。

      衡南來時,薛雁的壽宴正要開席,盛家的下人一身新衣,唱諾,記禮帳,她一眼看見了自己交上去的那個如意雙魚玉雕,擺在成堆的各式各樣珠寶器物中間,底下壓一張秀氣的箋,很符合一個妾室的氣質。精緻秀美又小家子氣。

      小廳里人影來往,燭火閃在屋裡的金飾、貴女們的頭釵和瓔珞上,點點星光。桌上已坐了大部分衣著華貴的男女,面前擺滿了彩色琺瑯瓷器,瓶裡插著大朵的芍藥,盤裡堆滿瓜果,衡南見識到高門世家擺闊的排場,這是第一次。


      過分的奢靡,讓她覺得很不真切,像一場喧嘩混亂的夢,難怪盛君殊不喜歡這種場合:什麼都跟走馬燈似的,被推搡著,稀里糊塗的,也不知道自己看見什麼,聽到什麼,又說了什麼。

      要說起來,其實跟勾欄院的群魔亂舞的夜晚,也差不多。

      “往哪兒去?”薛雪榮走過來,大概是看她一副被嚇壞了的樣子,感覺既可笑又丟人,“過來,你是坐這兒的。”

      作為盛君殊唯一的妾室,她的位置不幸地靠前,抬頭便能看見精心打扮的薛雁端坐在老太太旁邊,掃她一眼,對她的行禮和善而冷淡地點了點頭,便又陪老太太說起話。

      老太太瞇起眼,銳利的目光掃過她頭上叮噹作響的簪子,又不知道聽到什麼,笑著別開眼。

      丫鬟得了薛雪榮的囑咐,悄悄把壺遞給她:“姑娘,別坐著,該倒個茶了。”

      這桌子前面站滿丫鬟,可是她來做這件事便是知事乖巧。衡南起身,謙卑討好地一個一個添過水,添到薛雁面前時,她還在說話,衡南停駐一瞬,也猶豫了一瞬。

      袖中手鐲一抖,茶麵上泛起一圈漣漪,很快歸於平靜。

      她鬆了口氣,回到座位上。身後對面都是垂著手目不斜視的丫鬟,沒留意重重人縫後一雙眼睛。

      來客都入了席,小廳裡靜下來。老太太先給薛雁祝壽,神色難掩親暱,好像把她當成自己的親孫女,薛雁依偎在老人身邊,難得露了些少女的嬌態。

      盛老夫人看重薛雁,後頭的人待薛雁更是如眾星捧月,不遺餘力地誇讚,倒令薛雁父親、薛雪容的表哥薛梁有些不好意思:“本是來姑姑家過暑的,這麼大操大辦,實在破費。”

      “這有什麼?”老太太心情很好,故而笑瞇瞇地說,“今天是給這姑娘過壽,也是給盛家的孫媳過壽,君殊什麼規格,也給小雁什麼規格。”

      一句話玩笑話定下薛雁身份,薛梁激動得還沒喝酒便滿面通紅,賓客紛紛道喜,年輕的公子多有好事者,紛紛曖昧地看向盛君殊,他臉上並無喜色,眼珠漆黑,霍然站起,“祖母,我——”

      “收了些好東西吧?拿來讓大夥飽飽眼福。”老太太掃了盛君殊一眼,這話是對薛雁笑說的,

      看壽禮也是尋常流程,同席的公子都會看眼色,看出盛老夫人不願讓他說,幾個人拉著袖子,按著肩膀,硬將盛君殊按回席上,起哄道:“看看,看看盛哥兒送表姑娘什麼?”

      賀禮一樣一樣拿出來觀賞,贏得陣陣讚歎,薛雁在恭維中笑著向眾人道謝。盛君殊沒回頭,他那件昂貴無比的首飾完全是薛雪容替他送出去的,他都沒見過。


      “這個好看,紅玉顏色恰好在魚尾,寓意也好。”薛雁放下手上的寶物,笑著看拿上桌的雙魚玉雕,愛不釋手地上下看看。

      “這珠子能揭開的。”一個丫鬟道,薛雁聞言,小心地將魚嘴裡的珠子拿起來,嗅一下孔洞裡,讚道,“嗯,裡面還盛香。”

      看完這件,封起來擺在桌上,又拿帕子捏起寶匣裡的夜明珠,“這個……”

      正在此時,薛雁猝然臉色一變,寶珠從手上滑落,她捂著肚子,兩眼瞪得滾圓,面容扭曲,“哇”地吐出一大口黑血。

      “啊!”驚呼聲驟然炸開。

      所有人都起了身往這邊看,老太太渾身顫抖,扶著她焦急地大喊:“啊呀,這,這是怎麼了,郎中……”

      菜還沒上,便不用上了。壽星躺倒在了里間,所有賓客惶惶不安地坐著,盛君殊擰眉,天上好像飄著一團滯重的雲頭,馬上就是一場狂風暴雨。

      不一會兒郎中出來,只向嚇白了臉的薛雪容和老太太,說是中了“寒煙”。

      什麼是“寒煙”?

      郎中急道:“是毒,吸進去,損五臟六腑,腸胃出血而受穿腸之痛,劇痛無匹。”

      老太太睜大眼睛,驚怒的目光茫然地掃過在坐賓客,高門世家,多少年都未曾過聽說有這樣的東西,“哪裡來的,哪裡來的這種東西!”

      “母親別急。”盛琨忙站起來,他臉上是一片雷霆震怒,將所有下人扣住,表姑娘來之前、來之後碰過的東西,一樣樣檢查過去。郎中被帶到表姑娘座前,席上嘩然。


      桌上夜明珠的盒子敞開,郎中的小徒弟小心地拿起來看,師父搖搖頭,又放下,一連捧起好幾個,待到捻起那魚嘴上的珠子,郎中鼻子一動,眼神一變,喝道:“快扣!離遠些!”

      郎中拿手指按住玉珠,小心地將那玉雕捧起來,晃了晃,泠泠有輕微水聲作響,放下回禀:“就是它,一點渣子在裡面,灌了水,化成氣,寒煙就把裡面佔滿。把這塞口打開,寒煙從裡面出來,人就倒了。”

      薛雪容渾身發抖,只悔得拍腿:“剛才,小雁是聞過一下的!你們誰叫她聞,跪下!”

      老太太胸口起伏,指著那雙魚玉雕,怒不可遏:“這是誰送的?”

      衡南霍地起立,面容慘白,語不成句:“是、是我……”

      同時,禮官道:“這如意雙魚玉雕是衡南姑娘送的。”

      老太太陰沉沉的眼掃過來,衡南嚇得雙膝一軟,跪下來,抖得簪子上的玉珠鈴鐺一個勁兒響:“我、我……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這禮物是我支使小端從倉庫裡挑出來的,拿給我看時,還好好的,我也把那玉珠拿起來聞了……”她仰頭,對上老太太的眼睛,她漆黑的眼中有股近乎愚昧的天真,“我,我都沒事……”

      老太太以可怕的、神像般的眼一動不動地註視著她。

      默了片刻,沉聲道:“照你的意思,你是全不知情,都是那丫鬟?”

      里間一陣淒厲的哀嚎陡然劃破長空,那聲音太可怕,幾乎不像是那個端莊的表姑娘發出來的,在場的人心頭一緊,噤若寒蟬。

      薛雪容身上已出了一層汗:“小端是誰,叫出來問話!”

      默默地,原本跪著的瘦弱丫鬟,膝行而出,薛氏見了大為光火,不正是那個叫薛雁聞一聞的丫鬟嗎?

      “你——”

      薛梁站在一旁,女兒驟然危在旦夕,還未緩過勁兒來,此時如同紅了眼的凶獸一般撲上去一腳踹倒,小端的後腦“咚”地磕在地上,齜牙咧嘴,又迎了巨大的巴掌。

      “怎麼回事?說!”薛梁是武將,手勁極重,左右開弓,盛琨著人拉住薛梁時,小端的臉便腫得像要綻開,淚像斷線珠子一樣,只扭頭,腫著臉,含淚看向衡南。

      “辜負了姑娘,對不住。”小端淒惶含糊地說罷,一頭便往牆上撞。

      衡南動得竟比她還快,撲去一把拽住衣角,在驚呼聲中將她按到在地上。

    “你說清楚。”衡南吧嗒吧嗒地掉淚,看著她的一雙眼卻如洗過的曜石一般,冷沉沉的,毫無感情。

      二人視線相對,小端眼裡閃過一絲怨毒,旋即她別過眼大哭起來:“我豁出命替姑娘做事,未料最後姑娘全推到我頭上,想我替你受過,叫我如何不寒心!”

      “姑娘好容易脫離了勾欄,投進富貴人家,便更要拼了命向上爬,做了公子的妾還不夠,一心想做妻,公子原本承諾把姑娘扶正,無奈憑空出了個表姑娘,表姑娘和公子一早定下婚約,姑娘本以為能拿住公子,可見表姑娘在咱們家和公子處得很好,竟是也不一定了。姑娘不是跟我說心裡慌嗎,若不除表姑娘,過了九月便無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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