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老闆娘推薦的果酒， 陸一心一直到吃完了飯才倒出一小杯抿了一口。

　　車厘子口味的， 甜的。

　　她眯著眼睛抱著小酒盅坐到沙發上靠近壁爐，又抿了一小口。

　　方永年招呼服務員收拾完餐桌關上門回頭一看，這丫頭已經自得其樂的給自己斟上了第二杯酒。

　　「少喝點。」他不太清楚陸一心的酒量， 這種果酒雖然度數不高， 但是喝多了還是會醉的。

　　她高考放榜那天喝醉了都做了些什麽， 他還記憶猶新。

　　吃飽喝足的陸一心眯著眼睛笑，乖乖的開始一小口一小口地抿。

　　方永年從隨身的公文包裡面遞給她一張紙。

　　全是英文。

　　陸一心拿起來看了一眼， 宣布放弃：「看不懂！」

　　「大一英文看這些綽綽有餘，別偷懶。」方永年秒變叔叔，老學究一樣的開始給自己泡普洱茶。

　　陸一心撇嘴，老老實實的開始看那張紙。

　　這是一封製藥公司的offer， 設計精美， 內容和她大的學通知書差不多， 都是恭喜賀喜大喜特喜。

　　陸一心果然看得懂，看到最後，揉了揉眼睛， 又看了一遍。

　　這次， 用數的。

　　「媽呀， 這年薪人民幣還是美元？」陸一心數清楚幾個零之後，嚇得喝光了一杯酒。

　　「美元。」方永年慢悠悠的溫杯投茶洗茶泡茶，喝了一口， 皺眉。

　　「不好喝？」陸一心捧著酒杯就快要笑死。

　　裝個屁啊， 他以爲她不知道他最討厭喝茶了， 她爸爸每次給他倒茶他都會皺眉頭。

　　嘗試失敗的方永年咂咂嘴，自己給自己倒了杯熱水喝了一口。

　　「我們之前做的仿製藥數據核查通過之後，在業界的風評很好，所以這兩天我和你爸都收到了這家公司的offer。」

　　「年薪那麽高麽？！」陸一心瞬間變成小財迷，「製藥那麽賺錢的麽！」

　　她一直以爲她爸爸是個窮的要死的研究員咧。

　　「這家公司是全球前五，工資肯定不會低。」方永年被她財迷的樣子逗笑。

　　第一次發現，自己能賺錢，也是一件值得愉悅的事情。

　　「不是中國的麽？」陸一心瞬間萎了，「那沒戲了，我爸肯定不會去。」

　　迅速放弃，再也不看那張紙。

　　「製藥這種東西本來就是全球性的。」方永年差點被陸一心帶歪，清了清嗓子又把話題拉了回來，「我今天就是想跟你聊聊這件事。」

　　「你要去麽？」陸一心拿起紙又研究了一遍，「這上面還是說要做仿製藥哎。」

　　「英文不錯。」方永年誇獎她。

　　製藥的英文專業詞匯，陸博遠和方永年恨不得都刻到她腦子裡，她怎麽可能會認錯。

　　「數據核查結束之後，我去找過俞含楓。」方永年慢吞吞的把之前和俞含楓聊的內容又原封不動的說了一遍，「然後昨天，我和你爸又收到了這封offer。」

　　「所以我想問問你的意見。」方永年看向陸一心，「做原研藥的研究員，俞含楓給我開的年薪大概只有這封offer的十分之一。」

　　「那也很多了啊。」陸一心瞪大眼，「俞含楓好有錢。」

　　方永年：「……」

　　「我重點錯了？」陸一心現在自覺地方永年都覺得牙疼。

　　「爲什麽要問我呀……」她很不習慣。

　　這種事情，方永年不是向來自己决定的麽。

　　連她爸爸遇到這種事，也是找方永年商量，聽方永年的意見的呀。

　　「因爲這和你有關。」方永年終於放弃他想要嘗試的普洱茶，貼著陸一心坐在了壁爐邊。

　　壁爐燒得正旺，柴火的聲音劈裡啪啦的。

　　陸一心懵懵懂懂的眨眼睛。

　　「之前去找俞含楓沒有事先找你商量，是因爲這件事對我們以後的經濟不會造成很大的影響。」

　　「我欠俞含楓錢幷不是像你想像中那樣每個月扣我工資的還法。」

　　這種還法，估計得還一輩子。

　　「我和她簽了協議，我們現在做的這三款仿製藥上市後，我把我本來應該拿的每年百分之五的分紅全部讓出來，五年後債務還清，我每年還是可以拿到百分之五的分紅。」

　　雖然藥物銷售五年後可能會有大的變動，但是只要是一個系列一個類型的，他參與了修改過程就一樣都可以拿到錢。

　　「在俞含楓這裡，不管我是在現在這個位子還是去做研究員，給的年薪上下浮動都不大。」

　　短期內，他的經濟情况不會有太大變化，而且俞含楓也還沒有點頭，所以他就一直沒說。

　　「但是現在有了這封offer，經濟相差就太大了。」他看著陸一心，「所以，我必須得聽聽你的意見。」

　　陸一心覺得渴，於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做仿製藥很賺錢。」因爲陸一心剛才小財迷的樣子，他覺得有些話他需要說的更清楚一點，「哪怕是留在俞含楓這裡做仿製藥，按照她那天在飯桌上的說法，我以後也可能很快就能變成有錢人。」

　　「但是原研藥不行，研究十幾二十年，也有可能只是失敗告終，除了工資，什麽都沒有。」他儘量從經濟的角度，讓陸一心能够聽得懂。

　　陸一心喝光了杯子裡的酒。

　　「可是那些工資……也已經很高了啊。」她先是小小聲的表達了一下她和方永年完全不同的經濟觀。

　　在她看來，方永年現在的年薪再加上不用還錢，他已經好有錢了……

　　他根本就一直在飛黃騰達啊……

　　「做原研藥，是研究阿爾茲海默麽？」她歪著頭問。

　　「嗯。」酒精作用，陸一心的額頭變得微微發紅，方永年忍不住用拇指去摩挲那塊粉紅色的皮膚。

　　她還是不要化妝摸起來手感好，他在壁爐的烘烤下，有點心猿意馬。

　　「會很難麽？」她在他的掌心裡，乖巧的像個好奇寶寶。

　　「會。」方永年聲音也慢慢的輕了，「會很難。」

　　「那你……會開心麽？」她粘聲粘氣的。

　　方永年的拇指停住，挑眉：「你想我做原研藥？」

　　她問都沒問仿製藥的事情。

　　他覺得他剛才已經說得儘量客觀了，那畢竟是一筆不小的錢，金額大到他都有些猶豫。

　　陸一心搖搖頭：「我只想你開心。」

　　「你做仿製藥不會開心的。」她說的很肯定，就像告訴他明天太陽會從東方升起來一樣。

　　「爲什麽？」方永年覺得驚奇。

　　「那太簡單了。」陸一心被烘得暖洋洋的，打了個哈欠，「好像除了賺錢就沒有其他的樂趣了。」

　　「你喜歡難的。」她的結論下的斬釘截鐵，末了補充了一句，「我也是難的。」

　　所以他喜歡她。

　　「我喜歡你喜歡難的。」她重複。

　　方永年克服困難的樣子，一直在她的記憶裡面閃閃發光。

　　那是她少女時期崇拜的偶像的樣子。

　　方永年這下是真的楞住了，以至於沒有注意到打著哈欠的陸一心在他懷裡又偷偷倒了一杯酒，這次沒有用抿的，而是一口就悶掉了，還捧著空杯子砸了咂嘴。

　　「好熱哦。」陸一心嘀咕了一句，在他懷裡動了動。

　　「你……」真的是通透到讓他意外，「那可是很多的錢。」

　　「現代社會，錢算是衡量成功的主要標準了。」這下輪到他開始喋喋不休了。

　　「你的工資比我爸高四倍……」陸一心伸出了四根手指，「我的媽呀，你還說你自己沒錢？」

　　方永年：「……」

　　「好渴。」陸一心一口喝掉了方永年杯子裡剩下的水，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你喝了幾杯了？」方永年終於發現不對勁。

　　陸一心捧著酒杯開始掰指頭，低著頭認認真真的，劉海遮住了半張臉。

　　仔細看，就會發現她連坐姿都很端莊。

　　賢良淑德的。

　　醉了……

　　方永年：「……」

　　他先是撩起了她的劉海，想看看她的額頭到底紅成什麽樣子了。

　　一個晚上被撩了好多次劉海的陸一心非常鬱悶的嘆了一口氣，她抓住方永年的手，語重心長的告訴他：「你現在如果不是我的男人，我早就揍你了。」

　　方永年：「……」

　　「這個東西。」她珍惜寶貝的摸著自己的劉海，「是我的本體！」

　　方永年：「…………」

　　「你喝醉了。」他真沒想到，他居然讓她在他眼皮子底下喝醉了。

　　陸一心眨巴眨巴開始失焦的眼睛，小小聲的：「是麽？我沒喝多少呀。」

　　「但是很熱。」她開始想脫衣服，動作做到一半，把臉懟到方永年身上，很乖巧的又放好了手，「不行，方年年不喜歡我脫衣服，就算長痱子也不可以脫！」

　　方永年的太陽穴開始突突直跳。

　　陸一心到底爲什麽，喝醉了酒就會開始自我批判……

　　平時也沒見她那麽有良心啊。

　　「方年年。」陸一心這次其實喝的比上次高考放榜還要醉，所謂的自製的低度數果酒，其實後勁比一般的啤酒還要大。

　　「我們真的在一起了對不對？」她有點點大舌頭，但是很堅强的抬起了開始頭暈的腦袋。

　　她醉到看不到方永年點頭。

　　她的認知裡面，喝醉了酒抱住方永年然後被方永年丟在家裡的那個場景，太過印象深刻，所以她此時此刻，突然就沒有了安全感。

　　她眯著眼睛把酒杯裡剩下的酒喝光，然後伸手摸了摸方永年的臉。

　　用她以爲的端莊的姿勢實際上整個趴在他身上，閉著眼睛吻了上去。

　　直接就是深吻。

　　橫衝直撞的那種。

　　她在這方面不是個好學生，隻學了一次，做起來動作非常青澀。

　　可是對於男人來說，青澀幷不代表不撩人。

　　方永年眸色深了，他在壁爐劈裡啪啦的烘烤聲中，覺得很熱。

　　陸一心吻完，撑起了上半身，抹了抹嘴。

　　「晚上睡這裡吧。」她宣布，「你也喝酒了，不能開車。」

　　喝醉了的陸一心像那隻偷腥成功的肥猫，眯著眼睛，指了指方永年的嘴。

　　「我剛才，喂了你半杯酒！」她嘿嘿嘿的笑。

　　沒有了安全感，讓她的腦子開了挂。

　　第一個反應就是一定要粘著他直到天涯海角！

　　她也沒料到方永年真的會喝下去。

　　那個酒，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