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這頓飯， 吃的賓主盡尬。
俞含楓沒有再提那件事，但是架不住她不工作就全身難受的性格，飯後水果的時候就已經忍不住和方永年還有陸博遠一起跑到對面去核對審查內容， 只留下了陸一心和劉米青在家裡收拾殘局。
陸博遠對飯桌上自己和方永年完全一致的製藥觀感到很興奮，這樣的興奮也傳染給了妻子劉米青。
「你爸真的是不靠譜，我還真以爲你方叔叔和俞含楓好上了呢。」劉米青一邊洗碗一邊搖頭，「這兩人個性差那麽多， 能好上就怪了。」
陸一心在一旁擦盤子，點頭如搗蒜。
「不過你方叔叔最近狀態不錯，我看他臉色好了不少。」劉米青是真的關心方永年，看到他臉色好看了不少， 也是真心覺得高興。
「他戒烟了。」陸一心見縫插針的給方永年加印象分。
「是嘛！」劉米青這下是真的驚訝了，「他的烟癮比你爸還重呢。」
方永年車禍之後幾乎把烟當成止痛藥在用，居然能戒了。
「他是不是談女朋友了？」劉米青反應很快。
陸一心擦盤子的手崴了一下：「……」
「也不對。」劉米青自問自答，「他們公司忙成這種樣子，能談就怪了， 我聽你爸說，他們公司一個單身女孩子都沒有， 連前臺都是男的。」
陸一心呐呐的。
她見過前臺的小哥哥，長得膀大腰圓的， 一手能扛四個醫藥箱。
「說起來……」劉米青把注意力放到自家女兒身上，「你大學怎麽樣？」
「就這樣唄。」陸一心擦著盤子，「專業課都忙不過來，還得每周三去社團看電影。」
看的還都是藝術片， 她這樣的悟性讓她看藝術片，她真的沒辦法從那半個小時的長鏡頭裡看出角色的掙扎，她只會覺得尿急。
劉米青笑著瞅了陸一心一眼：「沒有看上的男孩子？」
陸一心手一滑差點把盤子丟出去。
「沒……」她先是否認，然後猶豫了一下，「要有怎麽辦？」
「有就談呀。」劉米青笑了，「你都快二十了，也該開始了。總不能把你留在家裡做老姑娘啊。」
陸一心拿著盤子，猶豫了一下，又猶豫了一下。
「你們喜歡什麽樣的啊？」男孩子這三個字實在不適合方永年，她自動把這三個字屏蔽了。
「人真誠一點，對你好就行。」劉米青洗完碗，擦乾淨手，覺得女兒問這個問題挺有意思，「你是不是真的有看上的了？」
要不然怎麽突然那麽嬌羞。
「沒……」陸一心繼續否認。
人真誠一點，對她好就行，方永年簡直完美契合。
可是她不敢說……
她們現在在厨房，厨房裡有菜刀剪刀剔骨刀……
「那其他的呢？」陸一心問得小心翼翼，「比如職業啊，年齡啊……什麽的。」
劉米青微微蹙起了眉：「你喜歡已經工作了的？那會不會太大了？」
陸一心：「……」
「我對年齡差倒是沒有太大的想法，我跟你爸爸就差兩歲，大部分時候跟帶孩子似的還得哄著他，所以我有時候會覺得，是不是大一點的比較會疼人。」劉米青一邊說一邊觀察陸一心的表情，「我就是有點擔心，如果已經工作的話，環境會不會太不單純。」
陸一心是個單純的孩子，她學的專業是她能幫得上忙的專業，所以她一直以爲，她可能可以很幸運的讓女兒一路在他們的保護下結婚生子。
要是真喜歡上社會上的人，她還真有點不放心。
「我就是隨口那麽一問。」陸一心被看得很不自在，「我上哪去認識社會上的人啊。」
除了方永年。
但是方永年又不算社會上的人，方永年就是方永年！
「找男朋友，人品第一。」劉米青看著女兒突然爆紅的臉，嘆了口氣，「其他的都是其次。」
「如果你真的有喜歡的，要儘早帶過來給我們看看，我們人生經歷豐富，幫你參謀參謀總是好的。」
劉米青沒有再逼問女兒。
陸一心畢竟已經在讀大學，很多東西，她得要慢慢學會放手。
不過，她得抽時間問問陸博遠或者方永年。
陸一心有機會接觸的已經工作的人，應該就只有製藥公司裡的人。
如果是製藥的，那倒是也不錯……
要是研究員，就更不錯了……
劉米青一個人想了很多很遠，留下了被嚇出一身冷汗的陸一心。
她還是不敢……
她以爲她可以像當初喜歡方永年那樣，肆無忌憚的說出口，但是話到了嘴邊就是說不出口。
她說了，她爸爸媽媽會怎麽樣對方永年。
她說了，她爸爸媽媽要是就是不同意他們在一起，她要怎麽辦？
她漸漸地越來越明白方永年當初的掙扎。
他真的不是矯情，他只是比她更早明白這些障礙，他那麽驕傲的一個人，在這件事情上，不得不低頭，不得不被評判。
戀愛結婚這件事在這個世界上，是有規則的。
就像他當初告訴她的那樣。
他如果要經歷，就必須得向規則低頭。
陸一心有些難過，她幷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麽勇往直前，真的等要被評判的時候，她其實比方永年還害怕。
她把擦好的盤子一個個擺好，抿著嘴，心裡酸酸的。
她想他了……
哪怕他只是住在她家對面……
***
送走了俞含楓後，陸博遠和劉米青準備按照原計劃拉著陸一心去看電影，結果却被陸一心義正言辭的拒絕了。
「你們太不懂事了，沒看到我還有多少作業沒做麽！快期末考了呢！」她啪啪啪的拍著桌子上的書。
陸博遠被女兒吼得十分心虛，摟著一個多月沒見的老婆去電影院過二人世界去了，留下了抱著作業本的陸一心衝著方永年家的密碼鎖砸吧砸吧嘴。
他家的密碼太好記了，太誘人了。
她打開密碼鎖的蓋子，搓搓手指，第一個四字還沒摁下去，門就開了。
「你不是要做作業麽？」方永年站在門內，半敞著門衝她笑。
她吼得整層樓都聽到了，雖然整層樓只有他一個人。
陸一心抱著作業本歪著頭。
俞含楓走了還不到十分鐘，她和方永年只有十分鐘沒見，他身上的衣服還是上班的那一件，他看起來什麽都沒變，可是爲什麽，她會那麽想他。
「方年年。」她現在愛上了這個稱呼，一個名字被她叫的越發的粘粘膩膩，「你才是那個女妖精吧。」
她才是那個爲了怕自己沉迷迫不得已請了道士的賣貨郎。
所以她才被他迷得不要不要的，看到他就想撲上去。
方永年怔了一下，咳嗽了一聲。
「進來吧。」他發現他被調戲了。
真是沒天理了。
她都調戲他一晚上了。
沒大沒小的。
陸一心進屋之後就踮著脚，盯著他的耳朵。
「又怎麽了？」他真想拍蒼蠅一樣把她拍到墻上去，不是因爲煩，而是因爲，他自己都能感覺到自己的耳朵根又紅了。
媽的。
「你爲什麽只有耳朵會紅。」陸一心的聲音就在他耳邊，因爲踮著脚手裡還抱著作業本，搖搖晃晃的一副站不穩的樣子。
方永年忽略掉這個無法回答的問題，想要後退一步讓她站直。
結果後退的步子大了，搖搖晃晃的陸一心因爲太專心的觀察他的耳朵，跟著他往前傾，整個人直接撲到他懷裡，他的下巴被她厚重的作業本砸到，悶哼了一聲。
陸一心在一堆作業本中抬頭，看到了方永年紅了一片的下巴。
她的反應很下意識，兩手都抱著作業本，身體靠在方永年身上沒有著力點，方永年又明顯被砸痛了。
於是她盯著那個紅彤彤的地方，下意識的凑上前，對著傷口吹了一口氣。
她外婆教她的，傷口吹吹就不痛了。
方永年不可置信的低頭。
陸一心鼓著嘴吹氣的表情還沒有收回去，看到他低頭，就很順手的踮脚，順便親了一下。
她外婆教她的，傷口吹吹親親就不痛了。
吧唧一聲，特別的響，響得房間裡都有回聲了。
被調戲了一晚上的方永年：「……」
發現自己做了什麽却一點都沒有後悔的陸一心：「……」
「把作業本丟了。」方永年被她撞得靠在玄關的鞋櫃上，姿勢沒動，摟著她的腰防止她摔個狗吃屎的手也沒動。
聲音聽起來十分正常，沒有波瀾。
陸一心很老實的丟掉手裡的作業本，她臉皮很厚了，這種事情又不是第一次做，在方永年面前闖禍簡直是日常。
她做好了被訓的準備。
畢竟今天晚上，她又是桌子下面牽手又是口頭調戲又是揩油。
嚴格來說，她覺得今天很賺了。
起碼她和鄭然然談自己的戀愛史的時候，可以從一百字的短文變成兩百字的短文了。
她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著一些不著邊際的事。
她刻意忽略掉自己剛才嘴唇碰到方永年下巴的觸感。
因爲胡渣有點扎扎的。
因爲扎扎的，她的嘴唇有點麻。
「閉眼。」方永年的嗓子啞了。
陸一心眨眨眼，懵懵懂懂的閉上了眼睛。
她在想，這是接吻的姿勢呀。
方永年要用接吻的姿勢揍她麽。
好獵奇呦……
她滿腦子都是奇奇怪怪的想法，所以方永年的氣息慢慢靠近的時候，她眼睛閉的老緊老緊。
這算不算家暴？
她在方永年的嘴唇貼上來的時候，還在想這個問題。
她畢竟是真的被他揍過的，用尺子，啪啪啪的打她的小腿肚子。
然後，整個人僵住，她甚至因爲太過驚訝，又一次睜開了眼睛。
方永年閉著眼，他眼睫毛很長很長，拂得她臉頰癢癢的。
他的嘴唇很軟很軟，屏著氣貼著她的，和下巴的觸感完全不同。
陸一心唔了一聲，兩隻手下意識的握拳。
方永年幷沒有深吻。
和上次額頭吻一樣，他只是親親的碰觸了一下，唯一不同的，這一次，他留戀了一秒鐘。
再次睜眼，他就看到陸一心睜大眼睛瞪著他。
「作業本撿起來。」他紅著耳根，手指彈了她額頭一下，「哪一題不懂的，我教你。」
陸一心還是傻在玄關處。
她一直等到方永年走到客廳，才弱弱的用蚊子的聲音感嘆了一句：「好……A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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