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陸零的情況不算太嚴重，但也不能這麼耗下去。

　　宋再溫聲細語哄他喝藥，陸零抱著她的脖子不撒手，側臉貼在她細長的脖頸上，燙的宋再連呼吸都是熱的。

　　她一下一下拍著陸零的後背，像是在哄小孩。

　　「我把藥給你碾碎？」宋再用商量的口吻問。

　　陸零不語，甚至歪了下頭，把整張臉都埋在她脖子裡。

　　宋再一滯，渾身不敢動彈。

　　少年熱烈的呼吸，渾身散發的荷爾蒙，鋪天蓋地將她捲起來。

　　逃脫不了。

　　「你身上好重的奶香。」陸零狠狠地吸了口氣，悶悶地說，「我想喝牛奶。」

　　「不行，太涼了。」宋再簡直媽媽附體，她終於親身體會到那些囉嗦的關切。

　　一切都是源自捨不得。

　　陸零不頂嘴，沉默。

　　宋再歎了口氣，再次妥協，「我把藥給你碾碎了，你喝了以後，我再給你熱牛奶？」

　　她下巴擱在陸零肩頭，感覺他好瘦，身材比例雖然完美，骨骼卻也分明。

　　觸感太強烈，她摸了摸陸零的頭髮，軟趴趴的，像一條大金毛。

　　「你乖乖地睡覺，我去弄？」宋再說。

　　「嗯。」陸零從喉嚨裡吐出一個字，很不情願地撒開手。

　　他仰著臉，一臉無辜，滿眼清澈。

　　他一眼看過來，宋再腿都要軟了。

　　「你呀。」宋再輕輕彈了下他的額頭，「真會撒嬌。」

　　陸零抿起唇，子夜般的眼眸讓人著迷。

　　……

　　廚房。

　　宋再動作嫻熟地煮開水，水溫過半，從冰箱拿出牛奶放在水裡。

　　等待牛奶煮熱的過程中，她把藥丸鋪在一張紙上，紙張折疊，拿起擀面棍碾碎。

　　她手指軟若無骨，卻又力道恰當。

　　外面隱隱傳來雨聲，落在窗戶上發出跳躍的聲響。

　　腦海裡不受控制地浮現出兩年前的一個場景，她和陸零的初次相遇。

　　那是北方的冬天，屋外白雪皚皚，常青銀裝素裹，道路結冰，小孩子成群結隊拉火車奔跑。屋內卻是暖氣滾燙，讓人忍不住想直接在地板上睡覺。

　　兩年前，宋再和陸伊面臨畢業，寒假倆人約好了去外地做兼職，提前體驗生活。

　　宋再從來沒去過北方，更不知道有暖氣的冬天是什麼滋味。

　　於是陸伊便把她帶回了自己的家。

　　當時陸伊家裡沒有大人，只有一個弟弟。

　　叫陸零。

　　十八歲。

　　剛剛成人的少年。

　　本該到處瘋鬧的年紀，陸零卻整天板著臉，一副對什麼都不感興趣的樣子。

　　非常冷漠。

　　見面的時候，陸伊讓陸零喊她姐姐，陸零臭著一張臉，扭頭走了。

　　宋再也沒放在心上，小孩子自尊心強，她雖然比陸零大了幾歲但卻比他矮了不少。

　　陸零自然不肯叫。

　　更何況他都很少喊陸伊姐姐。

　　第一天，宋再看著大雪紛飛的城市，實在太激動，拉著陸伊和陸零在零下幾十度的屋外堆了一個超級大的雪人。

　　晚上睡覺的時候興奮得幾乎失眠。

　　第二天，陸伊有事出去，家裡只剩下宋再和陸零。

　　第一次冬天不用蓋超級厚的被子睡覺，宋再舒服地一覺睡到了中午。

　　醒來以後打算問問陸零中午想吃什麼，敲門敲了半天也沒反應。

　　她小聲地說了句，「陸零我進去咯。」

　　話落，推開門。

　　極簡裝修風格的房間。

　　灰色系列床上用品，白色的衣櫃書櫃和桌子。

　　果然很符合陸零少年老成的性格。

　　床上一坨神似蠶蛹的東西，宋再笑了笑，走過去拍了拍陸零的後背，柔聲細語道：「小懶蟲，起床了。」

　　陸零翻了個身，皺著眉，發出一聲不耐的嗚咽。

　　這一轉身，宋再嚇了一大跳。

　　陸零白皙的臉上全是汗，他閉著眼睛，劍眉擰起三分，一副很不舒服的樣子。

　　「陸零？」宋再摸了下他的額頭，很燙，她慌了，生怕小孩兒別出了什麼事，「陸零你發燒了，起床我們去醫院。」

　　「不要。」陸零眼睛也不睜，估計是燙得不舒服，被宋再微涼的手碰了下額頭之後就抓著不放。

　　宋再家裡也有堂弟堂妹，小孩子脾性都倔，她卻耐心十足。

　　「陸零，你如果不想去醫院，我們先喝藥，如果喝了藥以後還不好，我們就去醫院好不好？」她輕聲細語，蹲在床邊，順從地讓陸零攥著她的手蓋在臉上降溫。

　　「嗯。」陸零聲音已經有些沙啞，說話的時候不願意鬆手。

　　明顯不願讓她離開。

　　宋再哭笑不得，只能打電話詢問陸伊家裡哪有退燒片，這才知道原來陸零經常發燒，所以他房間裡就有退燒片。

　　宋再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小傢伙看著她打電話都不肯直接說。

　　於是打開床頭櫃，果然角落裡有一盒藥。

　　床頭櫃上就有水，因為屋內有暖氣的原因，水也沒有很涼。

　　她端過來，掌心放著一顆白色藥丸。

　　「吃了吧。」她說。

　　陸零裝死，甚至掀起薄被蓋過頭頂。

　　宋再歎了口氣，一邊扒拉他的被子一邊柔聲勸告，全是一些哄小孩的話。

　　最後，宋再想起陸伊經常說她弟弟喜歡喝奶，於是趕緊說，「冰箱裡還有一瓶牛奶，你把藥喝了，我就拿給你，你不喝，我就喝了。」

　　話落，陸零掀開被子，被汗水打濕的小腦袋露出來。

　　一雙鹿眼泛著水光，清澈見底。

　　他就那麼一動不動盯著宋再，平靜又專注，漆黑的瞳仁裡只有她一個人。

　　宋再簡直要撐不下去。

　　終於，陸零給了面子，輕輕點了點頭。

　　宋再鬆了口氣，把藥和水都遞給他，轉身出去拿牛奶。

　　她對小孩子從來都是信守諾言。

　　牛奶拿進來以後看到陸零掐著脖子對著垃圾桶咳嗽，滿臉通紅。

　　宋再簡直嚇壞了，連忙跑過去，跪在地毯上問他怎麼回事。

　　陸零手裡握著水杯，五指修長，指關節清晰，微微有些泛白。

　　他低著頭不說話。

　　垃圾桶裡，有一顆白色藥丸。

　　宋再抿了抿唇，把他手裡的水杯拿過來放到床頭櫃上，然後捏著他的下巴迫使他仰起臉。

　　宋再腰板挺直，掰著他的嘴瞧了瞧，這才發現他嗓子眼好小。

　　「你是不是嚥不下去？」宋再鬆開他問。

　　陸零不語，含著水汽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她。

　　宋再歎了口氣，想起自己小時候吞不下藥丸爸媽都是把藥丸碾碎了給她吃，於是也只好這麼做。

　　去廚房之前還不忘叮囑陸零，「牛奶現在不准喝。」

　　陸零偏頭看了眼牛奶，又看了眼宋再，抿唇點頭。

　　很是乖巧。

　　廚房裡，宋再穿著灰色長款毛衣裙，露出光潔白皙的小腿，身條顯得玲瓏有致。

　　她脊背挺得很直，脖頸勾出一抹弧線，側臉線條柔和。

　　因為小時候學過一段時間的芭蕾舞，所以不管是走姿還是站姿坐姿，都漂亮得很養眼。

　　當時宋再頭髮才剛過肩頭，早上起來沒來得及梳，就隨便紮了個丸子墜在後邊。

　　碾藥的時候，她微傾上身，手臂纖瘦，少女的腰也是盈盈一握。

　　一縷碎發拂到額前，她隨手攏起來掛在耳後。

　　感覺門口的光被擋住了，她偏頭，下一秒，只見一道身影快速過來。

　　靠近，貼上來。

　　宋再嚇的呼吸一滯，細腰抵在櫥台上，整個人被滾燙的少年氣息包裹。

　　是陸零。

　　「陸零，你……」

　　一張滾燙的嘴唇貼上來，宋再所有的話被堵上。

　　她瞠目，完全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

　　少年的動作毫無章法，他近乎撕咬的佔有慾，手臂狠狠勒緊宋再的細腰，彷彿要把她揉進骨子裡去。

　　濕熱的觸感，讓人沉淪的呼吸。

　　唇香繞齒。

　　津液微微帶著奶香。

　　直到舌尖傳來痛感，宋再才清醒過來。

　　她猛地推開陸零。

　　推開得很快，但陸零卻依然摟著宋再的腰不撒手。

　　他雙眼閉得很緊，眉頭緊皺。

　　一副暈頭轉向的表情。

　　宋再看著他這幅表情，又想到他生病肯定是因為昨晚堆雪人造成的。

　　少年倔強又可憐，她實在是生氣不起來。

　　更何況在她眼裡，陸零只是一個生病的小孩，能對她一個老阿姨有什麼亂七八糟的想法？

　　可如今……

　　宋再看著手裡已經碾碎的藥，咬了咬唇。

　　她居然對陸零有了亂七八糟的想法。

　　真的是……

　　讓人頭疼。

　　鍋裡的水沸騰冒泡，宋再抬手關了火，拿起一塊抹布墊在手上，打開鍋蓋，熱氣毫無阻礙地翻出來。

　　她拿一個大勺子把牛奶撈出來，放在抹布上沾干了水。

　　正準備拿起來往外走，忽然聽到客廳裡傳來些許動靜。

　　男孩子嘻嘻哈哈的聲音毫無保留地傳進來。

　　宋再一滯，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