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頭一歪，又嘔出一大口鮮血。整個人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小魔君驚恐萬分，死死將人抱在懷裡，轉頭同江玄陵道：“救救他，救救他！江宗師，你這麽厲害，一定能救得了他，對不對？求求你救救他，好不好？求你救救他！我求求你了，救救他！”

　　江玄陵忍不住喟歎一聲，搖頭道：“事到如今，本座也無力回天。他的身體早就千瘡百孔，此前受了本座一劍，已傷心脈。若當時你能將人帶回魔界，好生診治，也許能活。可現如今，你以他的命設下幻境，試圖將本座與明覺困在此地。”

　　頓了頓，江玄陵又道：“本座的修為高深，幻境必不能弱，你越是想困住本座，此地結界越是消耗小景的生命。不久前，他又被你設下的機關束縛住，受了那些行屍走肉的凌辱。你覺得，他還有來生麽？”

　　李明覺聽了，渾身一凜，很難得聽師尊一口氣說這麽多話。

　　師尊問的是“你覺得，他還有來生麽？”而不是“你覺得，他還能活麽？”，也就是說，小景不僅僅是身體油盡燈枯了，恐怕連元神也幾近碎成齏粉……

　　燕黎愣了愣，尚且沒反應過來江玄陵說的是什麽意思，只是一遍遍地低聲念著：“我沒想過要他死那麽早！”

　　“我從來都沒想過的！”

　　“我……我沒想要他死啊！”

　　“沒有我的允許，小景怎麽可以擅自離開我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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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燕，有一件事，我一直以來都特別想告訴你，可我……我又不敢告訴你……現在，我終於要死了，我怕……怕再不說出來，就沒有機會了。”

　　小景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回光返照一般，猛然抬手捧住了燕黎的臉，感受熱流在手掌心肆虐，心疼得無以複加，低聲道：“我曾經……曾經試圖挽回你的心，我偷偷服用過孕靈丹，還……還懷過你的孩子。我一直小心翼翼地藏著，生怕被別人發現，可是……後來，你同我雙修時，將劍鞘封入了我的體內……孩子，孩子就沒有了。”

　　“孩子，你說孩子？我們曾經有過孩子？”小魔君的眼淚簌簌往下掉，滿臉不敢置信地低聲喃喃自語，“劍鞘……劍鞘……怪不得當初，你流了那麽多血，原來……原來那是我們的孩子，我親手殺了我們的孩子！”

　　李明覺越聽越難過，總覺得事情的發展原本不該這樣的。

　　明明真心相愛的兩個人，為什麽走不到最後。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居然還被燕黎親手殺了。

　　那孩子何其無辜，甚至都沒來得及睜眼看一看這個世界，就已經化作了一灘濃血。

　　耳邊驟然響起燕黎比方才淒厲一百倍的嘶吼聲，整個幻境都顫動起來。

　　畫面上的景象最終停格在了小景滿是血淚的臉上，然後啪嗒一聲，徹底消失殆盡。

　　“小景，我的小景，小景，求你，不要死，好不好？孩子……孩子還會有的，只要你活著，我什麽都依你，好不好？”

　　“燕燕，就這樣吧，你為我傷心斷情，我也為你承受了那麽多傷痛……還失去了孩子。來生就不要相遇了……”緩緩閉上眼睛，小景的身體逐漸透明，漸漸化作碎片隨風散開了，唯有最後一句話，還遺留在人間，“我應該也不會有來世了。燕燕，答應我，好好活著。”

　　“小景！！！！！！！！！！”

　　“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小魔君發了瘋一般，強行去抓散落在半空中的碎片，可卻只能抓住零星幾片，小景的元神碎得太厲害了。

　　風一吹就四下飛散。小魔君也不知道抓了多少，好不容易才收攏起來些許幾塊，埋在胸前失聲痛哭。

　　李明覺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罵他自作自受，還是該憐憫他癡心不改。

　　想了想，他偏頭詢問江玄陵：“師尊，真的沒有辦法救小景了麽？”

　　江玄陵搖了搖頭：“若有，本座不會見死不救。”

　　也是，師尊雖然性情比較冷漠，但絕對不是那種見死不救之人，恐怕當真是無力回天了。

　　忍不住沉沉歎了口氣，李明覺再一抬頭，見幻境已破— —又想起剛入境時，燕黎口口聲聲說，除非小景身死，否則永遠無法出境。

　　再看看現在跪在地上悔不當初，痛哭流涕的魔界堂堂少主，李明覺不禁感慨，人生的際遇就是如此奇妙。

　　打臉總是打得猝不及防，又痛徹心扉。

　　想來經此一事，燕黎再也風流不起來了。

　　江玄陵見周圍瘴氣已散，偏頭輕聲道：“明覺，該走了，再不回去，你兩個師兄會擔心的。”

　　李明覺點了點頭，臨走之前，總覺得還得說點啥，可又不知道該說啥才好。

　　從前他幾次三番勸解過，讓燕黎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結果燕黎非不聽，一次次變本加厲，直到將小景生生折磨至死。

　　罵人的話在嘴裡滾了三滾，心道，燕黎此刻早就猶如萬箭穿心，小景最後的話，既是告別，也是對二人愛情的最終審判。

　　既要燕黎好好活著，又要讓他余生都活在痛苦之中。

　　許久之後，李明覺才緩步走了上前，半蹲下來拍了拍燕黎的肩膀，等他抬起一雙通紅的眼睛時，才低聲道：“別辜負了小景的一番苦心，你若不好好活著，他在天上也不會安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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