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這醜奴倒也真的不怕疼,竟自己雙手攥著劍柄,將長劍生生從身體裡抽了出來,一手死死捂住傷口,一手攥著小魔君的手腕,暗啞著聲道:“燕燕,快走……”
“別碰我!拿開你的髒手!”小魔君勃然大怒,一揮衣袖將人推開,冷笑道:“你們不是想救他麽?那好啊,反正我也玩膩了,就送給你們了!”
小魔君伸手將人掙脫,忽然一張遁地符砸了過來,身影往後一隱,瞬間就消失在了原地。
李明覺“呸”了一聲,正欲追過去,哪知小腿就被什麽東西抱住,低頭一看,那醜奴死死抱著他的腿。
當即氣惱起來。恨鐵不成鋼道:“你啊,傻不傻啊!他都這麽對你了,你還處處袒護他?你到底同他什麽仇,什麽怨?你刨他家祖墳了啊,他居然那般欺辱你?”
“不怨他,是我……咳咳咳,是我自甘墮落,是我下賤,是我對不起他,不要傷害他,咳咳咳。”
李明覺見他這樣,暗罵了句爛泥扶不上牆,恨不得手把手教他,怎麽提劍跟小魔君乾。
但見他如此傷重可憐,忍不住就動了幾分惻隱之心。終究歎了口氣,同江玄陵道:“師尊,要不然,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小魔君跑了,總不能將他一個人丟在這裡自生自滅。先帶出去吧?”
江玄陵略一思忖,不答反問道:“你覺得現在能帶他出去麽?”
“什麽意思?”
李明覺聽得一頭霧水,渾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待一轉身時,就見眼前的場景寸寸化作了飛灰。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野。入目之下,到處一片荒山野嶺,陰綠的鬼火自連綿不絕的山坳裡躍了出來。
方圓百裡渺無人煙,荒墳經過風吹雨打,破爛的棺材從土裡冒了出來,裡面白骨森森,烏鴉呼嘯著在頭頂上空飛掠而去。微風一吹,空氣裡布滿濃鬱的土腥味,以及似有似無的腐臭。
李明覺環顧一圈,破口罵道:“這是什麽鳥不拉屎的鬼地方?我們怎麽跑這裡來了?”
江玄陵未言,只是低眸瞥了一眼醜奴。
“這裡是燕燕設下的幻境,他旁的術法都不甚精通,唯有幻術修得爐火純青。修真界甚少有人能破。他從小到大都這樣,不高興了,就喜歡抓幾個人丟入幻境中。看著幻境中的人自相殘殺。”
醜奴咳嗽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下,露出一張頗為清秀的臉,斷斷續續地說著,很快又面露苦澀道:“後來,他所有的幻境都只針對我一個人了。”
李明覺恨得牙根癢癢,覺得小魔君的腦子肯定是打娘胎裡就被狗給啃了一口。
“師尊,這幻境可有破解之法?”
江玄陵點頭道:“有,直接打破便是了,不難,只是……”
“只是什麽?師尊快說啊,話別說一半啊,快說快說,怎麽打破?”
江玄陵未言,只是側眸瞥了醜奴一眼,李明覺滿頭霧水,也跟著望了過去。
恰好那醜奴抬手掙扎著攏起長發,側臉異常清俊,同李明覺幾乎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李明覺都忍不住問他:“你是不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或者弟弟什麽的?”
醜奴搖頭,不解道:“什麽意思?”
“你不覺得,我們兩個生得很像麽?這裡,這裡,還有這裡。”李明覺大致指了指五官,為難道:“你該不會是我失散多年的兄弟罷?”
醜奴微微一愣,隨即搖頭苦笑道:“我是魔族人,你是仙門中人,如何能是兄弟?燕燕就喜歡這種容貌的少年,這些年都不知道找了多少個了,可你是其中最像我的。”
李明覺聽了,更糊塗了,尤其醜奴一口一聲“燕燕”,語氣聽起來一點都不像是奴隸喚主人,反而是長輩疼寵晚輩的語氣。
尤其之前,小魔君還驚慌失措地喚了他一聲“哥”,兩個人之間要是沒點什麽故事,鬼都不信。
醜奴道:“江宗師修為高深,燕燕的幻術雖然厲害,但必定困不住江宗師的。遂用了我的命,才設這個幻境,若燕燕不肯主動放我們出去,一旦打破這個幻境,我的命也就徹底終結了。”
“你現在已經快沒命了,他還用你的命來設下幻境?你到底做了什麽對不起他的事情,才這般處處容忍?”
李明覺實在忍不住問出口了。雖然知道探究別人的痛處,實在不道德,但眼下他們又走不了,總不能殺了醜奴罷。
好歹是條命,即便醜奴中了師尊穿胸一劍,也活不了多久了。
“是我對不住他,你們莫要多問了。”
醜奴又劇烈地咳嗽起來,僅著一身髒汙不堪的薄衫,未穿鞋襪,露出的腳背上血肉模糊,還套著沉重的鎖鏈。
因為常年被鎖鏈拴著,連瘦弱的脊背都佝僂起來,明明還是個少年模樣,卻已經瘦骨如柴,形銷骨立,風燭殘年般苟延殘喘。
李明覺見了,既憐憫,又恨鐵不成鋼。
總待在此地又不是個事兒,二師兄和三師兄還在外面,倘若老魔君趁機擄走顧初弦,只怕等他們離開幻境,早就生米煮成熟飯,沒準連孩子都揣上了。
可又萬萬不忍心誅殺醜奴,李明覺還沒心狠手辣到,隨隨便便就大開殺戒的地步。即便對方只是個低賤的爐鼎。
“明公子……”
“不,我姓李,李子的李。”李明覺正色道:“在師門排行第四,字明覺,你可以叫我李明覺。”
To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