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鬱緩了好久,無聲地笑了下。
【再見。】
【拜拜,季鬱。】
小r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也是最後一次。
季鬱抓著顧琮的手,慢慢地說:“它叫小r。”
“還挺可愛的。”
顧琮垂下眸子,抿唇道:“我也很可愛。”
季鬱心底的傷感被這句話擊散,他笑問:
“連系統的醋都要吃麽?顧小季。”
顧琮低頭啄了啄他的鼻尖,理直氣壯地嗯了一聲。
季鬱攀著他的肩膀,想要吻回去,臥室的門忽然被敲響了。
“篤篤篤——”
“寶貝,客房已經收拾好了。”
季媽媽站在門外,聽了會兒裡面的動靜,又問道:
“還是你們要一起、一起睡啊?”
季鬱沒聽出媽媽話中詭異的停頓,他打開門,瞥了眼顧琮:“不,分開睡。”
季媽媽松了口氣,對顧琮說:“衣櫃裡有新的睡衣毛巾什麽的,小顧你隨便挑喜歡的就行。”
說完,她扭頭看著季鬱:“寶貝,你要不要和爸爸去下下棋聊聊天?”
下棋談心,季家的傳統之一。
季鬱眨巴眨巴眼,打了個哈欠:“明天吧,我好困。”
今天經歷了太多事情,他有些累了。
季媽媽盯著他看了會兒,確定他是真的困了,才笑了笑:“行,你早點休息。”
“小顧,我帶你去客房。”
季鬱倚著門,對著顧琮揮了揮手:“晚安。”
“晚安。”
季鬱一沾枕頭就睡著了,他陷入了兒童時期的夢境,只是這次眼前那層模糊的遮罩被掀開了,一切都變得清晰起來。
他從看的人轉變成了做的人,短短一晚上,回顧了自己十幾年的人生。
以至於被吵醒的時候,季鬱腦子都是懵的。
手機那端嘰嘰呱呱的話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季哥?季哥你又睡著了嗎?”
季鬱慢吞吞地坐起來,按了按太陽穴:“剛才還沒醒,你說什麽來著?”
朱茜那邊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過了會兒,她才快速地說:
“何亞志受傷住院了,我現在剛到醫院。”
“你要過來嗎?”
季鬱一下子清醒了:“哪個醫院?”
“我現在過來,他傷得嚴重麽?”
“還好還好,沒有生命危險,”朱茜報了醫院和病房號,急匆匆地說,“季哥我先掛了,這邊還有點事。”
季鬱連忙起來洗漱,跑向客房。
他直接打開門進去,顧琮還在睡覺。
看著顧琮的睡顏,季鬱糾結了會兒,決定還是一個人去醫院好了。
他湊到顧琮耳邊,小聲說:“我去趟醫院,你繼續睡。”
話音剛落,季鬱腰間多了隻手臂,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顧琮摟到了床上。
顧琮閉著眼睛,嗓音帶著初醒的沙啞:
“去醫院做什麽?”
“去看何亞志,”季鬱趴在他身上,問道,“你沒睡著嗎?”
“聞到你了。”
顧琮眼睫顫了顫,他緩緩睜開眼,嗅了嗅季鬱的脖頸:
“我的味道。”
“你是狗嗎!”
季鬱臉頰微紅,催促道:“快起床。”
門口突然響起踉蹌的腳步聲,季鬱回頭一看,只看到白色的衣角。
他連忙下床,外面沒有人,客廳也沒有人。
“爸、媽?”
沒有人回應他。
這個點爸媽應該起了的,可現在不知道去哪兒了。
季鬱知道剛才門外的人不是爸爸就是媽媽,可這會兒找不到人,他乾脆和顧琮先去醫院了。
醫院·病房
何亞志躺在病床上,臉、手臂上都是小傷口,一隻腳還裹著石膏,被高高地吊了起來。
看見季鬱和顧琮來了,他反射性地坐起來,坐到一半又哎呦哎呦地躺了回去。
季鬱掃了一圈病房,沒有看見其他人。
他皺眉道:“就你一個人嗎?”
“我媽回家休息了,”何亞志嘿嘿一笑,臉上莫名地多了抹害羞:“張爾和朱茜幫我去買早飯了。”
季鬱愣了下:“張爾也在?”
他還以為只有朱茜在。
“對啊,”何亞志點點頭,扭捏地問,“朱茜沒告訴你麽?”
不等季鬱回答,他就說道:“我這身傷是因為救張爾弄的。”
“你不知道哇季哥,張衝那家夥明明被判刑了,不知道怎麽逃出來了,想找你麻煩,結果在路上遇到了張爾。”
“那煞筆還以為你喜歡張爾呢,幸好我那會兒在學校邊上,直接衝上去,新仇舊恨一起算,劈裡啪啦把他揍爬下了……”
在座幾人心知肚明這段話水分很大。
季鬱掃了眼他身上的傷,想起上一個人任務的懲罰是要標記張爾。
現在英雄救美的主角變成了何亞志……
他猶豫了會兒,問道:“你和張爾怎麽樣了?”
何亞志白白胖胖的臉已肉眼可見地速度變紅,他結結巴巴地反問道:“這、這麽明顯嗎?”
“我們不小心、親、親了……”
季鬱脫口而出:“沒標記嗎?”
“季哥你說什麽呢……”何亞志艱難地在床上扭了扭,漲紅著臉繼續說,“我們倆還沒、沒確定關系呢,怎麽可能標記。”
“什麽關系?”朱茜和張爾拎著早飯走了進來。
見何亞志面色通紅,張爾立馬走上去摸了摸額頭,擔憂道:“不會發燒了吧?”
“我讓護士來量□□溫。”
聞著他身上香噴噴的信息素,何亞志暈乎乎地說:“沒、沒發燒。”
“我就是有點熱。”
張爾放下心,他打開窗戶,又幫何亞志掖了掖被子,升起小桌板,關懷備至地遞上早飯。
何亞志嘴裡塞著包子,含糊不清地說:“季哥,醫生說我這腿不能亂動亂走,寒假都不能去你家玩了。”
季鬱靠著椅背,無奈道:“你先養傷,什麽時候想來都行。”
何亞志其實感受出了季哥有點排斥別人去家裡,好不容易等到機會去看看季哥的家,他不想錯過。
“那就好,”他拍拍胸脯,松了口氣,“ 我還怕開學了不能去玩呢。”
季鬱頓了頓,開口道:“之前爸媽在國外出差,家裡有些亂。”
“現在他們回來了。”
“你們隨時都可以來。”
幾人陪了何亞志一整天,玩了一天的手遊,直到傍晚,他的爸爸出現,所有人都拘束起來。
除了顧琮,淡定地對何亞志爸爸點了點頭。
“校、校長好。”
“校長……”
“爸!你怎麽來了,我媽呢?”
何校長把水果和晚飯放到桌板上:“你媽去外婆家了。”
他轉身,招呼道:“已經放寒假了,叫叔叔就行。”
“叔叔好。”
家長來了,還是學校的領導,歡騰的病房一下子變得安靜了。
所有人眼觀鼻鼻觀心地玩手機。
朱茜直接建群,質問道:【好啊老何,深藏不漏哇!】
何亞志發了個哭唧唧的表情包,回道:【我是怕遭受“特殊”對待。】
【不是故意瞞著你們的。】
季鬱插了句:【所以你那些小道消息都是校長說的?】
何亞志面不改色地打字:【不,那都是我偷聽偷看來的,我爸不和我聊工作的事情。】
朱茜:【可以的,繼續保持。】
何亞志抬頭看了看大家的表情,呼出一口氣:【對不起,等我傷好了請你們到我家玩。】
季鬱:【……】
朱茜:【……】
張爾:【……】
顧琮思索片刻,還是保持了隊形。
顧琮:【……】
良久,朱茜率先開口:“叔叔,我媽叫我回家吃飯,得先走了。”
何校長點點頭。
張爾手足無措地站起來,說:“叔叔,我、我也先回家了,明天再來照顧何亞志。”
何校長繼續點點頭。
病房裡只剩下季鬱和顧琮了。
季鬱也想走,但不知道怎麽開口。
他覺得不管說什麽,這會兒離開都太刻意了,顯然是因為校長來了,他們才接二連三地要走。
季鬱隻好瞅瞅顧琮,用眼神問他怎麽辦。
顧琮接收到了消息,他伸手想去牽季鬱。
季鬱連忙躲開,眼睛睜得更大了。
當著校長的面?!
顧琮微微皺眉,從容不迫地站起來,對何校長說了四個字:
“我們走了。”
何校長再次點點頭。
病房裡,何氏父子大眼瞪小眼。
走出病房,顧琮第一時間牽住季鬱的手,見他沒有躲,疑惑道:
“為什麽剛才不能牽?”
季鬱腳步頓住了,一偏頭,對上顧琮不解的眼神。
想到他那不靠譜的父母,季鬱握緊了他的手,小聲說:
“何校長是長輩,又是老師。”
“收斂一點比較好。”
顧琮的注意力全都在“長輩”兩個字上,他抿了抿唇,追問道:
“在長輩面前不能牽手嗎?”
季鬱解釋道:“就、就不要那麽膩歪。”
顧琮掀了掀眼皮,俯身到他耳邊:“牽手不行,親親可以嗎?”
明知故問!
耳後根的熱意漫上了臉頰,季鬱瞪了他一眼:
“不行!回家!”
顧琮腳尖一轉,將季鬱拉進了空無一人的樓道。
他低聲道:“家裡也有長輩。”
季鬱眯了眯眼:“所以呢?”
顧琮神情自若,義正言辭地說:“所以要在回家前親親。”
醫院裡大多數人都是做電梯的,但保不準有人想走樓梯。
季鬱怕有人過來,主動親了顧琮。
吧唧一口,他問道:“好了嗎?”
顧琮摸了摸唇,並不滿足。
他淡定地說:“還有昨晚被打斷的。”
“什麽昨晚的。”
季鬱記得昨晚被媽媽打斷的事情,但他不想承認:
“昨晚沒有人想親你。”
顧琮低下頭,親昵地蹭了蹭對方的鼻尖。
他含住季鬱的唇,嗓音低啞:
“是我想親你。”
* * *
季鬱回家的時候,嘴巴還有點腫。
怕被爸媽看出來,他隻好買了包麻辣味的薯片,假裝是吃出來的。
季鬱把薯片放到茶幾上,輕咳兩聲:“這薯片太辣了,不好吃。”
季媽媽本來在看電視,聽到這話,視線一轉,看見了他微紅的嘴唇。
“你不是挺愛吃的辣的麽?”
“哎呀,是不是過敏了?”
“沒、沒事,”季鬱捂著嘴,磕磕絆絆地說,“過會兒就好了。”
“我現在吃不了辣。”
季媽媽從冰箱裡拿了杯酸奶,想給兒子止止辣,剛坐下,便看到了顧琮微紅的嘴唇。
兩個人出門一整天,回來嘴巴都又紅又腫。
季媽媽的思路瞬間清晰了。
她拆開酸奶,一邊吃一邊問:“今天去哪兒玩了?”
季鬱懶洋洋地劃著手機,說道:“同學住院了,去醫院看他。”
“就你們上次來學校見到的那個,隔壁寢室的同學,叫何亞志。”
季媽媽皺了皺眉,有些擔憂地問:“生什麽病了?”
季鬱沉默片刻,含糊地說:“腿摔了。”
今天光顧著和何亞志上分了,完全忘記細問是什麽傷。
季意致是知名的外科醫生,季鬱從小到大聽過的病數不勝數,普通的腿傷名詞更是信手捏來。
“腿摔了”三個字,在季媽媽聽來,十分可疑。
她往後挪了挪,靠在沙發上,眼睛止不住地往季鬱後頸瞟。
“你們就在醫院呆了一整天嗎?”
季鬱沒有注意到媽媽的眼神,說道:“嗯,等到他家裡人來了就走了。”
“這樣啊。”
季媽媽敷衍地應了聲,小心翼翼地側了側身,低頭嗅季鬱身上的信息素。
有顧琮的信息素,但沒那麽濃。
季媽媽咬著塑料小杓,想了會兒,對季鬱說:“寶貝,去廚房切點水果吧。”
“好。”
季鬱不疑有他,起身去廚房。
冰箱裡有不少水果,他隨便挑了個哈密瓜,切到一半,媽媽的聲音自身後幽幽響起。
“小顧的父母怎麽樣?”
季鬱實話實說:“我只見過他媽媽。”
“他爸媽不管他的,一心都是公司產業……”
季鬱又講了幾件顧琮小時候的事,對媽媽說:“他可能不太會和長輩聊天,你和爸爸不要太計較了。”
季媽媽一方面有些心疼顧琮,另一方面又松了口氣。
alpha和alpha在比較少見,很多家長無法接受。
起碼自家寶貝不會受人欺負了。
她拍拍季鬱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媽媽永遠是你堅實的後盾。”
“而且你爸爸也不是什麽老頑固。”
季媽媽望著兒子的眼睛,委婉地說:“無論什麽事情,你都可以告訴我們的。”
比如說談戀愛了……
季鬱茫然地點頭,他沒有反應過來,隻覺得話題有點跳躍。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季媽媽旁敲側擊地說了類似的話。
睡覺前,季鬱終於想起來了。
他答應過要和爸爸下棋來著。
路過主臥時,他停下腳步,對顧琮說:“我和爸爸去下會兒象棋。”
話音剛落,臥室門打開一條縫,裡面的對話傳了出來。
“這、這我要怎麽說?”
“你就委婉點兒說,他們畢竟還是高中生,快點兒。”
季意致被推搡出來,看見門外的兩人,他怔了下,隨即清了清嗓子:
“那個……我早上不小心路過了。”
季鬱一臉疑惑,路過哪兒了?
“你們倆還小。”
季意致頓了頓,似乎是在琢磨怎麽個委婉方式。
片刻後,他不急不緩地說:“有些事情呢,需要克制點,也要做好保護措施。”
“這個年紀,別傷了根本。”
???
半晌,季鬱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了。
爸媽都知道他和顧琮的事。
早上門外那人是爸爸。
媽媽應該也看出來了,所以今晚才這麽奇怪……
季鬱僵在原地,感覺整個人要蒸發了,耳畔仿佛響起了水開的聲音。
他恨不得自己化作一縷水蒸氣原地消失。
顧琮神色平靜地點了點頭。
他摟住季鬱的肩,真誠地應道:
“好的,叔叔。”
季意致滿意地笑了笑,鎖上門,去找老婆要獎勵。
季鬱僵硬地抬起胳膊,拍開顧琮的手。
顧琮收回手,眉心微蹙:“摟肩也不行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