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寧打了五個雞蛋,加白糖,讓廚娘幫著攪拌均勻。
他自己則在和面,還撒了一些黑芝麻,調成稠狀的面糊,再倒入蛋液,攪拌均勻,就準備燒火炕蛋餅了。
鍋一熱,就小火,舀一杓面糊在鍋中間,謝寧用碗沿刮面糊,使之在鍋裡鋪成薄薄的面餅。
等面糊炕成焦黃色,趁熱拿筷子從邊緣開始卷,拿出來放在案板上放涼,它就定型了,口感蛋香焦脆。
就是比街上賣的稍微厚一些,但是分量更足。
謝寧先做好一盤,讓綠禾端去給長輩。又耐心卷了一盤蛋卷,親自端去書房,投喂夫君和兒子。
謝寧一進門,血壓飆升。渝哥兒小臉上全是墨,身上穿的棉襖也徹底毀了……
渝哥兒一看見爹爹端著的美食,毛筆一翻,在下巴上又畫了一道,謝寧眉尾骨跳了跳。
然後渝哥兒就用袖子蹭蹭下巴,顛顛爬起來,朝謝寧撲……
“周渝!”謝寧伸出一根手指頭頂著兒子的大腦門,“你在喝墨水嗎?”
謝寧聲音忍不住高了一度,“你都三歲了!你看看你衣裳!你還是一兩歲的時候嗎?一天換八套?”
周寂年屏住呼吸,暗叫糟糕……
“周寂年!”謝寧瞪著兒子,怒喊夫君的名字。
建州知府大人忐忑靠近自家夫郎。
謝寧沒好氣的將盤子遞給他,拎著渝哥兒去洗手洗臉。
周寂年提著一口氣,放下盤子,手腳麻利地收拾書桌,只要是目光能及的地方,他必定收的整潔乾淨。
等謝寧再牽著兒子回書房,書房已經乾乾淨淨,井井有條了。
“寧郎,來。”周寂年急於轉移謝寧注意力。
謝寧走去周寂年面前站著,被周寂年攬著坐在他大腿上,面前展開一幅畫兒。
“剛剛畫的,你來幫為夫提個字。”
畫上之人是謝寧本人,坐在涼亭,腿邊一個小團子,周寂年將他畫的風吹仙袂衫飄逸。
謝寧果然忘了些什麽事……
他伸手去摸毛筆,又頓了頓,“你畫的這樣好,叫我的字毀了怎好?”
周寂年暗暗松了一口氣,“寫就是,為夫喜歡。”
兒子玩毛筆的時候,周寂年走神畫畫去了,沒成想叫夫郎瞧見兒子的小花臉,一通脾氣下來,建州知府還真有點懼內。
謝寧果然腦子裡全在想提字,提詩,提……
渝哥兒過來扒著父親,“阿父。”
他小爪子指著桌上的蛋卷,他要吃。沒想到他阿父也去看爹爹,原來阿父在爹爹面前,也做不了主呀。
“吃吧。”謝寧發話。
周寂年這才拿了給兒子,自己也拿起一根品嘗。等他吃完一根,意猶未盡,環著謝寧的腰湊前去看,謝寧寫了半天,就落筆‘寂年’二字。
“……”周寂年悶聲輕笑,握著謝寧的手,在‘寂年’二字下面提筆寫下:平生一顧,至此終年;人生路遠,同去同歸。
寫完,周寂年松手,說:“寧郎簽名。”
謝寧美滋滋下筆,在詩下方簽上自己的名字,拿起畫細細看,越看越不對勁兒,“那這不成了我寫給你的情詩了?”
周寂年痞笑不語。
謝寧撅著嘴去捏周寂年的喉結,“哼!”
渝哥兒見兩個父親又打鬧起來了,習以為常。自己墊著小腳,伸長手臂去抓了蛋卷繼續啃。
渝哥兒能吃能睡,三歲了還是圓圓潤潤的,一抱渾身都是軟肉肉。
兩夫夫膩歪了一會兒,謝寧就去灶房了,家中有了廚娘,他不常下廚了,但是今天心情好,想給夫君煲個湯。
好吃包渝哥兒屁顛屁顛跟著爹爹走了,小小人兒不計大人過,已經忘掉剛剛爹爹凶凶的訓話了。
渝哥兒跑到灶房之後,拿著炭棍兒坐在灶房門檻前畫地。他要是敢朝牆上畫,謝寧要揍他屁股的。
謝寧打算煮個羊雜湯來喝,有廚娘幫著洗羊肚、羊腸、羊肺還有羊肉。
食材全部都準備好,謝寧來煮就好了,他還是很輕松的。
鍋內添滿清水,水滾之後,放入羊雜,加柴大火燒,撇去浮沫,然後撈起來放涼,羊雜切成條。
在重新燒水,放入羊骨,加白芷、肉桂和草果等中草藥,還有薑片調味,熬羊骨湯。
羊骨湯燒開之後,香味兒就出來了,渝哥兒站起來,扶著門眼巴巴瞅著。
謝寧掀開鍋蓋,放入羊雜,繼續小火燉。
晚上不打算燒飯了,讓廚娘和面揉餅,燒餅配羊雜湯。
香味把渝哥兒饞壞了,扯著小嗓門喊餓,謝寧笑著去撓他小下巴,“蛋卷吃了那麽多,都進小狗肚子裡了嗎?”
“哈哈……”渝哥兒撲著抱爹爹的腿,繼續喊:“爹爹,餓。”
晚上,一大鍋羊雜湯,上面飄著蔥白、蒜苗,奶白的湯,熱氣騰騰看著就咽口水。
渝哥兒早已養成了好習慣,乖乖坐著等,眼巴巴看著爹爹先給爺爺們盛了湯,最後才給他盛。
謝寧拿了一個燒餅,要掰成兩半,渝哥兒嘟著小嘴,“我要吃整個!”
“你吃不完。”謝寧太了解兒子那二兩小奶肚了。
渝哥兒噘嘴哼唧,“嗚嗚……我不喜歡……我吃得完!”
“好好好。”謝寧將有渝哥兒小臉一般大的燒餅遞給他,“吃不完給你阿父。”
周寂年放下湯碗笑了一聲。
“嘿嘿……”謝寧被夫君笑的不好意思,眯著眼睛笑的討好。
每每這個時候,廳堂裡都是最溫馨的,周三豐老兩口心口別提說舒坦了。
燒餅緊實,廚娘揉面很下力氣,雖乾但是吃起來很香。渝哥兒咬下一口,慢慢嚼,撅著小嘴嗦羊雜湯喝。
羊雜湯上面飄了一點兒肥脂,但是喝起來不膩,羊肉清香,湯醇厚。喝上一碗,大冬天裡渾身都暖和。
渝哥兒果然吃不完一整個燒餅,小狗牙啃得亂糟糟的,舉著燒餅就遞給父親。
“下回還敢要一整個嗎?”周寂年並沒有第一時間接手。
渝哥兒這回就好說話了,連連搖頭,“不啦。”
他剛剛嘗過了,一整個也沒有很香嘛。
周寂年這才接過來,幫兒子解決剩下的半個燒餅。
渝哥兒吃飽了就溜下椅子,去摸了燈籠暖爐自己玩。暖爐鎖的很緊,被綠禾拿布包了外層,就是防止他小手欠欠去掰開摸炭。
謝寧這一帶頭煮羊雜湯,沒幾日,林錦就去買了羊鞭回來,謝寧一到冬天,就被逼下不來床……
周寂年這個年過的倒是容光散發,身心舒泰。
只是沒舒服多久,春雨就來了。
俗話說,春難三日晴。慶元四十二年,二月十五開始,連綿不斷的春雨籠罩著建州府。
周寂年調取了河堤使呈上來的水位情報,決定親自去海東岸看一看。
謝寧自然是要跟著他的,謝寧的原話是:“不叫我跟著,那我這與鯉魚通靈的本事,不是埋沒了嗎?”
連綿細雨,渝哥兒肯定是要被兩個父親丟在家中的。
謝寧能感知天氣,挑了一個空氣不那麽濕潤的早晨,和周寂年共騎一馬,身後跟著石頭,還有三名府衙武官,策馬去看水位情況。
出了建州府,地面到處是泥坑低窪,馬兒難行,在路上花了一個上午,才終到了海東岸。
“快要下雨了。”謝寧昂頭閉著眼睛,感受空氣的濕度。
周寂年轉身去吩咐石頭,“你去通知河堤使,我帶寧郎岸邊看看。”
說完他去牽了馬,和謝寧上馬朝海邊去。
雨天陰冷,但是靠海之後,風呼嘯而來,吹的謝寧縮進夫君懷裡,被攬著走到觀海台。
水位確實漲了很多,只看水裡的測水石柱就知道了。
一滴雨落在謝寧額頭,他抬頭看了看天空,對寂年說:“回去吧,等雨停了再看。”
周寂年又攬抱著他離開觀海台。
河堤使已經來迎他們了,河堤使沒想到知府會親自來看水位情況,也很是忐忑。
一行人回了監海驛,剛坐下,外面就嘩啦啦落雨聲響起了。
周寂年坐在上座,面前是熱茶,他問河堤使:“依你之見,漲水有什麽解決措施可實施?”
河堤使還是專業的多,“汛期,只能采取疏浚和封堵的辦法。”
疏浚塘湖是一個大工程,河堤使沒想到新上任的知府能有未雨綢繆的遠見。
人都是這樣的,事情發生了,當然會去解決,但是沒發生之前,總是不知道預防。
周寂年聽到了很多中肯的建議,總結下來,就是要建水壩。這個事情得呈報朝廷,所以周寂年只能回去寫信。
雨一直下個不停,一行人被迫留在監海驛等雨停。河堤使給知府收拾出來一間屋子,供他和謝寧休息。
聽著窗外雨聲滴答,氣溫偏冷,謝寧昏昏欲睡,周寂年坐在窗邊,攬他在懷。謝寧就枕著周寂年的腿,打了個哈欠,閉著眼睛眯覺。
如謝寧感知一樣,下午申時,雨歇。
一行人上馬沿著海水下遊奔走,一路上都能看到海面有魚躍出空中。
尋了一處沿岸礁石,周寂年護著謝寧去接觸海魚。
海之大,小小的礁石岸並沒有鯉魚藏身,所以謝寧沒有收獲。
謝寧搖了搖頭示意,說起自己注意到的,“寂年你看,這些魚躍出水面,都是朝一個方向遊去的。”
周寂年站起身來眺望海岸線,確實,這些魚像是被追趕一樣,順著一個方向跳。
“回去吧,我給朝廷報個汛。”
一行人早上出門,晚上才歸。周寂年直接回了府衙,查資料寫奏貼。
這個春天,周寂年忙壞了。
農民要收成,各縣各村,給農田挖溝渠排水。海水漲位的問題報上去,皇上派了巡撫來建州。
巡撫是朝廷擔心地方官員權勢過大,避免發生和朝廷分庭抗禮之戰,而設立的官職,其職責就是分權牽製知府。
所以巡撫到了建州之後,先查周寂年民政事務,又查征收錢糧的情況,總之什麽都查了個遍,挑不出毛病之後,縱情在建州吃喝玩樂。
最後觀光一圈,打道回京了。
周寂年隻恨自己不是上一世權力滔天的右相。這種不作為的巡撫,偏生官職比他大,大在哪?大在是個京官。
此時已經五月入了夏,南方多雨會延續至六月上旬。
周寂年下令,沿海的海東村、西溏村撤離,暫時搬去就近的南漁縣和鹽溏縣居住。
……
謝寧海外貿易的生意回本了,銷路已經打開,他買了一塊地,建商號。
在外面跑了一天,剛回府準備看看兒子,就有下人來通報,章海求見。
謝寧安排在室外涼亭和章海面談,渝哥兒撲過來粘著他,“爹爹,我好看嗎?”
渝哥兒一頭細軟的頭髮中分散在腦後,用藍色布束起,小小哥兒的打扮。沒有發髻的活潑,小小人兒有了幾分婉約之氣。
謝寧蹲下來順了順兒子的發絲,“真好看,誰給你綁的?”
“爺爺。”渝哥兒臭美,小娃娃也知道打扮了。
“好看。”謝寧又誇了一句,刮了刮兒子的下巴說:“去找爺爺玩,爹爹去談點事兒。”
渝哥兒也聽話了,乖巧點頭,由小丫鬟牽著去找爺爺林錦了。
謝寧去了涼亭,綠禾守在涼亭台階之下。
章海忙站起來給謝寧行禮,謝寧說道:“說了多少次,不拘這些虛禮。”
章海憨厚一笑,面前的到底是知府夫郎,縱使行商,身份也有別於一般的商人。
“坐吧,可是養殖出了問題?”
章海猶豫了一下,還是坐下了,開口就求道:“寧爺,求您救命!李大人下令驅趕海東村民,我家世代扎根於此,柔魚養殖幾乎搭進了全族的財產!怎麽可以輕易搬走?這不止是滅我章氏一族,滅的是整個海東村的根啊……”
章海說著說著都哽咽了,聽的謝寧也心下不忍。
李大人是南漁縣縣丞,暫管南漁縣。但是他是受周寂年的命令,可這並非驅趕之意,而是撤離保命。
“這其中有誤會,並非是要驅趕。入春以來,接連暴雨,建州海水位暴漲,我夫君著實是為了你們的生命安全考慮的。不只是海東村,鹽溏縣的西溏村也被要求撤離,你們離海太近,恐生意外。”謝寧盡量心平氣和去解釋,主要是想讓章海冷靜下來。
章海擺擺手,“我章家世代居住海東村沿海,幾十年了,不可能有意外的!只怕是……”
“是什麽?但說無妨。”
“是……我也是聽說,說海東是一塊風水寶地,有權貴之人要建山莊,李大人也是聽上面人下的令……”
李大人上面的人不就是他夫君周寂年?
謝寧一臉不可置信,“無稽之談!”
謝寧生氣,這些謠言是要敗壞他夫君的名聲啊!
“章海,若真的發洪水,說什麽都晚了!我隻說一句,官府已經預感到了危險,若你們趁現在撤離,最多損失的是身外之物,人活著再掙就是了,可是若命沒了呢?”
章海皺著眉頭,一臉苦相,顯然是聽不進去,他家祖宅,他花了巨額搭建的養殖廠……
“換個角度,你們現在撤離,能帶的都帶走,又何嘗不是另外一種降低損失的做法?”
章海也忍不下去了,直接反問:“我們世代居住海邊,難道還不如官府了解海邊的情況嗎?根本就沒有危險,說白了,就是為了霸佔海東村的一個借口!”
謝寧立刻冷了臉,“放肆!讓你們搬就搬!是否真的有危險,自有時間來定奪。”
章海站起來,放狠話,“既如此,我和寧爺的合作也不必繼續下去了,告辭。”
章海怒氣衝衝走了,綠禾三兩步上台階入涼亭,走到謝寧身邊,“寧爺莫氣,這章海,憑什麽和您置氣……”
“無礙,於我而言,也不過關了謝記商號罷了。”謝寧賭氣。
不知好歹,他夫君為了百姓安危,多次奔走觀海台,查閱史實資料,奏貼都不知道寫了多少封,上面朝廷不管,下面百姓不配合!不知好歹,不知好歹!!
沒文化的謝寧氣的滿腦子只是‘不知好歹’四個字。
……
沒幾日,逼漁民撤離的事情就鬧的滿城皆知了,有心人收買了乞丐和幼童,流傳一句打油詩:
周姓知府遮建州,腐官吸盡漁民血。
沿海百姓無家歸,化作鬼去敲府門。
這詩傳到周寂年耳中時,周寂年單手撐著額頭,心裡只有悲哀。
一定要命喪黃泉,才信生前人言,為時不晚嗎?
他很肯定,就算他周寂年站出來說,他活了兩世,上一世建州府兩個縣被洪水淹沒,死傷百余人!沒到洪水爆發那刻,依舊不會有人信他之言。
如果任由洪水肆虐,事情鬧得舉國皆知,死傷慘重,他再來治理,功勞絕對大於提前預防,降低天災來的功勞高。
但是他周寂年不願意。
現在百姓只會說,我不搬,洪水來了也是我的命。但若真出事了,這句話就會當沒說過。
石頭端了茶水給周寂年奉上,有心想要替爺分擔些什麽,“年爺,我讓吳維把傳謠的人抓起來……”
周寂年另一隻手抬起揮了揮,“不必。”
若真抓了,那就不是嘴上傳謠這麽簡單了。
周寂年看著嫋嫋青煙從茶杯飄起,淡淡說了句,“若知天機,必遭反噬。”
他認了。
石頭沒聽懂,周寂年又說:“這打油詩,不許叫寧郎他們知道。”
“是。”石頭馬上應聲。
還有兩年,周寂年還有時間想辦法,降低這場□□帶來的危險。
只是紙終究包不住火,謝寧還是聽到了這造謠侮辱他夫君的事!
從街上回來,謝寧朝馬廄去,“我去一趟海東村。”
綠禾緊追著謝寧,奈何她不會騎馬,怎麽也攔不住,隻好朝府衙搬救兵。
而謝寧已經策馬出了府,這還是他第一次獨自策馬。
馬兒也是有靈氣的坐騎,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急,倒是沒出什麽岔子。
到了海東村,天已經黑了,海灘邊零丁幾個漁夫舉著油燈在趕海。
他善水,他想尋幾尾有靈氣的海魚看看情況。他陪寂年多次從府衙到觀海台來回碾轉,河堤使隻說水位漲幅不尋常,但是夫君為什麽這麽肯定要發洪水,是什麽原因他不知道。
所以他想要親自了解看看,到底是會發生什麽事?靈魚會不會告訴他要怎麽做去抵禦這場災害?他要替周寂年分擔這個壓力。
看著黑寂的海面,謝寧喃喃自語:“我謝寧也是一個成年人,我也會有保護夫君的念頭,有危險我會保護好我自己,但是不能試都不讓我試!不能連努力的機會都不給我!拜托了!”
謝寧尋了一處無人的角落,咬咬牙躍進了海裡……
海水裡有一股自帶的腥鹹氣,謝寧水性好,一路遊著追逐海裡的生物,一個一個的去觸摸魚類,也有小魚群追逐他,但是都被他靈活的躲開了。
此時謝寧觸摸著一條泛著藍色光彩的魚,腦內終於浮現了場景。
謝寧整個人停滯在海裡一動不動,意識已經進入了深處,而不遠處,有一龐然大物盯上了他……
謝寧的意識畫作一條魚,它跟著魚群從遙遠的深海而來,身後有浪將它整個拋出海面,它暈乎乎的再跌入海水裡,憑著天生的直覺奮力直遊……
可是身後的浪緊追不舍,不停將它從海面掀起,它意識到,海水似乎想要將他們攆到沙灘上,或者可以說是海水想要佔有沙灘,覆蓋民宅……
突然他手裡的魚感受到了危險,從他手掌逃脫,謝寧失去了它的意識,回歸自身之後,他隻感覺周邊的海水在朝一個地方旋去,謝寧睜開眼,面前是一個巨大海怪,張開的嘴裡是尖利的牙齒!
謝寧毫無思考能力,借著本能猛地往下扎,衣角被海怪的牙齒扯住了,他脫掉外衫,逃離虎口。
死裡逃生,謝寧冒出海面,突生一計,如果能引這海怪出現在淺海,漁民肯定會撤離,那麽他就可以幫夫君解決難題了。
而夜晚正是好時機,漁民都不會在晚上出海,所以不會傷及無辜,而海怪擱淺之後沒有殺傷力,不會對漁民造成傷害。
……
周寂年聽綠禾說完,直接砸了毛筆,一聲不吭去了馬廄,牽了馬就去追謝寧。
不用猜他就知道,寧郎一定是要入海!是他一直以來太慣著寧郎了,大海廣袤,暫且不說危險的海怪,就說有沒有體力遊回來,也是個問題!
石頭和幾個武官緊隨其後。
一行人到了海東村,只找到了在海邊溜達的駿馬,謝寧很大可能是已經入海了。
周寂年扯韁繩的手用力握緊,第一次想對夫郎實施‘家暴’。
“找!沿海給我找人,有任何情況都要馬上來報。”周寂年咬牙下令。
黑燈瞎火的,石頭帶人去向漁民借了火把,沿海吆喝謝寧的名字。
而他們尋找的人,謝寧在海裡迷路了……
謝寧躲在珊瑚縫裡,他有心引海怪去前灘,但是他不知道往哪裡遊。
眼看著海怪不陪他玩了,返身要回深海,他終於聽到了海岸邊熱熱鬧鬧,敲鑼打鼓的聲音。
謝寧咬著牙在珊瑚上刮了一下小腿,鮮血直流,引了那海怪又來尋他……
周寂年拿著火把,皂靴已經濕透了,官服下擺淨是泥沙,他尋了漁夫租借漁船,打算深入海面。
“起浪了!快跑啊!”海邊有人大喊,所有漁民趕緊朝沙灘奔。
周寂年只看見巨大的海浪翻騰而起,卷起的浪花足足有兩個成年人高。
接著就感覺腳下的地面震了震,一個龐然大物趴在淺灘,甩尾掙扎……
“海怪!海怪來了……”
“水鬼啊,有水鬼……”
喊什麽的都有,眼見如此巨怪,一張口估計能吞兩個活人,面對比自己強大的生物,百姓心裡的恐懼被勾了起來……
周寂年心涼了半截,這巨怪目測將近十米長!他的寧郎,到底在哪……
而謝寧從另一處前灘上了岸,他自認聰明,海怪沒有腳,離了水在前灘就是任人宰割的巨魚而已,但是可以起到威懾作用。
他從別處歸來,誰也不會將海怪和他扯上聯系,除了他夫君。
所以當他的白影出現在人群,被石頭認出來的時候,周寂年轉身,看到渾身滴水的夫郎,眼裡的擔心瞬間變成了暴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