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宵對此不屑一顧:“有何不可?”
“你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本座。你根本動不了手,你看似光明磊落,清貴高潔,實際上卻偏執陰鷙,恨意叢生。你在掉入神域的時候就已經心魔纏身了,要不是羲衡於心不忍,給了你一顆抑製惡念的神珠,現在的你早已淪為殺人機器,成了六界人人得而誅之的魔頭。”
“那又如何?”凌清宵道,“本尊現在並沒有,這便是天意。”
“天意?”魔神碎片忽然壓低聲音,輕聲道,“你真的覺得,你留得住她嗎?”
凌清宵身邊的靈氣驟然爆裂,將四周都結成冰層,上面肆意生長著尖銳的冰刺。魔神碎片哈哈大笑:“堂堂天帝,竟然不如黃口小兒。連凡間拙子都知道,喜歡一個人就要對她好,而不是將她關起來,不讓她見到外人。她為了讓你安心,所以故意配合你,安安分分被你圈禁。可是,你真的覺得你能關住她嗎?她現在有耐心,願意配合你,可是等她耐心耗盡那一天,怎會再停留在天宮。你別忘了,她可以自由在時空中穿梭,她完全可以去另一個更強大、更沉穩,也沒有心魔的人身邊。而你,不過是他的影子。”
地上的石子微微跳動,戰場上的殘垣一個接一個崩裂,連天空也震動起來。凌清宵知道自己心魔又發作了,可是,這次他根本無法控制。
他是極端保守的人,凡事隻信自己,不信任何人。他付出了許多努力,將自己想要的東西一一拿到手中,鍾山,名望,權勢,地位……他唯一無法控制的,是洛晗。
這是他最想擁有的人,但又是他完全無法觸碰到的人。他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做,才能讓洛晗永遠留在他身邊。他也知道自己多半是不正常的,一個正常的丈夫,不會患得患失,總是忍不住想將妻子鎖在身邊。
凌清宵在心魔中法力失控,天地間的水氣收到召引,快速朝這個方向匯集來,最後匯成了一場大雨。
凌清宵在失控中甚至分不清現實和虛妄,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裡。他不是在尋找洛晗麽,為何會看到雲州的景象?莫非,這是一個幻境?
混亂中,有人推門而入。窗外嘩的劃過一道閃電,將門口照的洞亮,風帶著雨絲卷入屋中,頃刻就將門口淋濕了一片。
一個披著鬥篷的人站在門口,她鬥篷邊沿滴滴答答落著水,在夜色中映得慘白一片。洛晗放下兜帽,隔著屏風隱約看到凌清宵的身形,她匆忙解開鬥篷,快步跑到凌清宵身邊。
“凌清宵,是我。你怎麽了?”
凌清宵覺得自己大概是真的進入了幻境,竟然在這裡看到了洛晗。洛晗跑到凌清宵身邊,伸手握住他的脈搏,瞬間心涼。
靈氣怎麽會這樣亂?洛晗顧不得詢問緣由了,想要立刻為他梳理經脈。但是凌清宵卻握住洛晗肩膀,問:“你身上為什麽這麽冷?外面雨很大嗎?”
洛晗剛才裹著鬥篷,雖然鬥篷上全是水,裡面的衣服倒是乾的。洛晗哪顧得上天氣,她匆匆坐到塌上,說:“你伸手,不要抵抗,我這就為你梳通靈力。”
洛晗扣住凌清宵的經脈,正要疏導靈力,被凌清宵反手扣住。凌清宵握著她的手,低語道:“你的手也是涼的。”
天哪,洛晗沒轍了,俯身靠近凌清宵的眼睛,一動不動望著他:“凌清宵,是我。我是洛晗。”
神有言靈之能,出口即成真。洛晗在眼睛中蘊含了神力,刺穿重重魔障,直入本心。
凌清宵一直被困在一團團黑霧中,周圍是戰場,充斥著哭聲和慘叫聲。這其中有死在戰爭中的普通人,也有被他殺死的魔族。
他這些年來,真的殺了很多人。
他在一團混沌中獨行,忽然天上照來一束金光,短暫地驅散黑暗,在漆黑中光芒閃閃,宛如神佛普渡眾生。
金光很快就消失了,可是這片刻的明亮,已經足夠凌清宵清醒過來。他看著近在咫尺的人,啞聲問:“真的是你嗎?”
“是我。”洛晗歎氣,低聲道,“我回來了。”
凌清宵展臂抱住洛晗,他雙臂極其用力,都勒得洛晗有些痛了。洛晗惦記著他的心魔,說:“有什麽話一會再說,你的靈力還在暴動,要趕緊疏通靈力。”
“洛晗,我前幾日的行為,是不是非常低劣?”
洛晗愣住,道:“不會,你怎麽會這樣想?”
“將你鎖在玉清宮,還假借偏殿之名騙你進去,還能有什麽事情比這更卑劣?”
“沒有的。”洛晗輕輕環上凌清宵的腰,說,“一方強迫,另一方不情願,這才叫禁錮,如果雙方都願意,這不過是不同的生活方式罷了。我一直都願意留在你身邊。”
凌清宵沒有說話,洛晗知道他還是不信,繼續說道:“我剛來到仙界的時候,什麽都不懂,是你救了我,手把手教我禦劍、飛行、修行,我最開始甚至連仙界的字都認不全,是你一直陪在我身邊,每次遇到危險都第一個擋在我身前。我最開始接近你時確實另有目的,可是這麽多年過去,假意早已變成真情。你其實一直都很好,你對我來說,也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凌清宵越發緊地摟住洛晗,恨不得將她揉入骨血,這樣此後就再不必擔憂分別。他說:“這三個月來我一直覺得很虛假,每一天我都在懷疑我在做夢,直到觸碰到你,我才能相信這是真的。這是我們相識的九百二十五年,每一刻每一分都在流逝,是不是等超出一千年後,我們之間就沒有關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