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靳瑞當然能從葉沐的表情上猜到葉沐在想什么，“我知道你現在一定恨死我叔叔了。我也知道你一直不喜歡我。不過這些不妨礙我和你之間的合作。”

　　“你別這么看著我，我知道我年紀小沒什么說服力。但是葉沐你別忘了，名義上我姓靳，我是黎家大太太的養女。雖說沒有興風作浪的資格，可推波助瀾我還是可以做到的。”

　　“停！”葉沐哭笑不得，“瑞瑞，你孩子一點行么？”

　　靳瑞一愣，“葉沐，你成熟一點行么？”

　　“行……”葉沐頭像，“你說重點吧，你想讓我怎么著？有一點你說對了瑞瑞，我現在恨死黎靳辰了，他燒的腦袋傻掉最好，我絕對不會回去看他。”

　　“我也不想你回去看他，長痛不如短痛。”靳瑞滿不在乎，語氣里卻明顯放下了不符合她年紀的冷意，“我是怕你和黎卿辰趁我叔叔這會兒情場失意，聯手害他。”

　　葉沐為這個孩子的是非觀深深挫敗，她嘆了口氣，“黎靳辰黎卿辰兄妹倆怎么斗是黎家的事，我不管。我在公司就是個小組長，手底下帶著兩個半紅不紫的女明星，能有什么聯手不聯手？”

　　“這不歸你管，你只要答應我，黎卿辰來找你說什么你也別答應。”

　　“好吧，我答應了你要拿什么條件和我交換？”葉沐索性正經起來。

　　靳瑞笑起來，兩頰兩個漂亮的小酒窩綻開，“我可以幫你破壞掉黎卿辰和容巖的婚事。”

　　葉沐冷笑，“你是剛剛看到了才知道我和容巖在一起的吧？你來之前想好的條件呢？”

　　靳瑞見瞞不過她，斂了笑，不滿的瞪她一眼，才緩緩的說：“如果你答應，我就告訴你一個保你在娛樂圈橫行無忌的秘密。”

　　“哦？”葉沐來了興趣，“好，我答應你，不管黎卿辰向我提什么條件，我都絕不和她聯手害你叔叔。”

　　靳瑞眼神認真起來，那神色倒是有幾分她這年齡該有的較真：“葉沐，我知道你和其他人都不一樣，我相信你……你只要發誓我就會相信你。”

　　葉沐清清嗓子，發了個毒誓。

　　靳瑞滿意了，低頭沉吟片刻，她輕輕的說：“我是林輕舞和楊秋的女兒。”

　　葉沐本來是抱著哭笑不得的心態，純屬玩笑的和靳瑞進行這場交易。可靳瑞說出的這個秘密，真是結結實實的大秘密，把個也算見過世面的葉沐嚇的當場呆住。

　　當晚靳瑞住在葉沐這里，和她同床而眠。靳瑞的家教確實夠好，大半夜沒睡著都堅持著連身都不翻一個。可葉沐這一天下來哪里睡得著，聽著靳瑞清清淺淺的吸氣呼氣，她開口打破沉默：“睡不著？”

　　靳瑞轉頭，黑暗里眼睛亮閃閃的，“那個容巖雖然長的好看，可也挺復雜的，你和他在一起……還不如和我叔叔在一起呢。你連陳沛沛都斗不過，又怎么能是黎卿辰的對手呢……”

　　葉沐不想提那兩個人，岔開話題：“我可真不知道你有這么關心我。”

　　“臭美！”靳瑞翻個身，和葉沐面對面躺著，她伸手指點葉沐的鼻子，“我叔叔怎么會喜歡你呢？”

　　葉沐當然更不愿意提黎靳辰，她只接著問：“我對你也不怎么好，你為什么喜歡我呀？”

　　靳瑞想了想，回答的聲音輕輕的：“……有一天我聽到你和你媽媽打電話，你說了好多話氣她，我站在洗手間外邊都能聽到她在電話里罵你。你回嘴可兇了，可是你出來的時候，臉上是笑的。”

　　葉沐懂了……到底還是個孩子啊……

　　“哎呀困死了！”靳瑞說出了那些話大概有些害羞，連忙用不耐的語氣掩飾，“我要睡覺了！你不許再吵我！”

　　葉沐伸過手去拉近她，攏在懷里，她手輕拍靳瑞的背。小女孩起先微微掙扎，后來溫順的像只可愛小貓般，服帖的歪在葉沐手臂上睡著。

　　夢漸香甜，葉沐相信林輕舞一定在那個夢里面。

　　早上很熱鬧。葉沐正在洗漱時容巖就來送愛心早餐，瑞瑞開的門，大小姐幾句話夾槍帶棒，還祭出了黎卿辰來，把容巖打擊的直皺眉。

　　葉沐出來解圍，拿了杯子盤子分好早餐，招呼用眼神PK的一大一小趕緊坐下來吃。

　　容巖搶先一步在葉沐身邊的位置坐下，斜飛了靳瑞一眼。靳瑞冷笑，正要上前門鈴卻響了。葉沐趕緊趁機支開一個：“張琳來拿衣服了，瑞瑞去幫我開門。”

　　靳瑞冷哼轉身。

　　門外卻哪里是什么張琳，那晨光稀薄里臨風站著的，是一夜高燒剛退，兩頰還泛著紅暈的黎靳辰。

　　“我就知道你跑到這里來了。”黎靳辰嘆了口氣，偏過頭去咳嗽了幾聲。

　　靳瑞臉色都變了，轉身看向屋內葉沐。葉沐先前正往粥里舀白糖，聽到黎靳辰嘶啞疲勞的聲音響起，手一抖差點摔了糖罐子，還好被容巖眼疾手快扶住。

　　“慌什么。”容巖淡淡的。那淡定讓葉沐剛要凄凄的心境平定，她看向他，他正不慌不忙的給她粥碗里細細拌糖。

　　葉沐緩了緩，起身走到門口。黎靳辰和靳瑞都默默看著她，她微笑，“進來吧，一起吃早餐？”

　　黎靳辰越過她看到客廳里桌上的容巖，眼神不由得幾變。

　　一餐早飯好像只有容巖吃的踏實，其他三個都有消化不良的意思在臉上，特別是靳瑞，抿口粥小半天才咽下去。葉沐埋頭，容巖給她添什么她就吃什么。黎靳辰默然，待大家都放下了碗筷，他眼神灼灼看著葉沐，“沐沐，我想跟你單獨談談。”

　　葉沐下意識就去看容巖，容巖十分順手的摸摸她頭發，語氣寵溺：“你看我干什么？小媳婦似的。這點自由我還是給你的。”

　　這話說的跟葉沐已經是他專有物似的，黎靳辰聽的臉色越發難看。

　　“我吃飽了。”靳瑞及時解圍，向著容巖一笑：“八點了耶，我該去學校了。”

　　“那好，我送你去上學。你們兩個說會兒話。”容巖很干脆的起身，拿了外套和鑰匙，“小怪獸，待會兒要我來接你上班嗎？”

　　黎靳辰搶先出聲：“我送她。”

　　容巖笑，“那好，你送她，我們先走了。”

　　“你要解釋的話，說我們兩個的事情就行了，別扯上陳沛沛和你之間，那部分我一點也不想聽。”葉沐先他一步，硬邦邦的開口。

　　“好。”黎靳辰艱難的答應。

　　他偏過臉又是一陣咳嗽，葉沐看他臉色是真的很差，靳瑞說的高燒不退大概是真的。

　　“喝杯水。”葉沐遞給他一杯溫水，黎靳辰接過，看向她的眼神變得溫暖。葉沐心里不是滋味，后退兩步坐到離他遠一些的沙發上。

　　黎靳辰也坐下，和她稍遠些面對著面。他修長的手指捏著干凈的玻璃杯，杯中水微漾。

　　“之前我回香港，是因為我答應了Cinderella，”收到葉沐的眼神警告，黎靳辰苦笑，“……沐沐，我那時很怕你知道我一開始接近你的目的，我怕你像現在這樣恨我。所以我寧愿你以為我對你不忠。”

　　“我以為卿辰既然已經知道容巖喜歡你，那么以她那么喜歡容巖，應該不會把事情告訴你。誰知道呢，呵呵，她到底是我妹妹，像我……”

　　黎靳辰眼神越來越迷茫，嘴角的笑也越來越苦澀。他這樣的人，活在陰謀詭計里長大，對自己性格行事里那些手段早就不覺得齷齪。只是后來他遇到了葉沐，她來自另外一個世界：陽光、勇敢、執著、快樂、干凈。黎靳辰幾乎是默默仰視著這段愛戀，直到一切被攤開，比失去葉沐更讓他錐心刺骨，是他這生第一份有所希冀的純粹，被狠狠摔碎在地……那種徹骨的絕望，讓他生不如死。

　　所以陳沛沛開出任何條件他都答應，只要別讓葉沐知道那些齷齪。

　　他愿意在葉沐回憶里面目可憎，只求她不要對他們之間的以前連回想都不愿。因為那段以前，是他黎靳辰這一生中從未曾也不可能再有的美好回憶。他希望葉沐記住他，就像他會終其一生將她放在心里最柔軟的位置。

　　“葉沐，你不想聽……其實我也不想說。我是真的喜歡你，盡管開始時我確實別有用心。你討厭我恨我無視我，沒有關系。沐沐，可你得相信：你真的是個太好的女孩子，值得所有人喜歡。我不好，我不擇手段，我傷你心。可是我好喜歡你。”

　　“其實我也早有預感，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總是害怕。你越是可愛迷人，我就越是緊張。我那時候常常想：我現在這么快樂，萬一以后你離開我了，我要多困難才能重新適應沒有你的日子。”

　　“我知道這么自私的想法做法很可笑，可是事到臨頭，我控制不住自己。那是本能，我的本能……太卑鄙。”

　　黎靳辰說著說著，表情已經木然。

　　葉沐幾乎要掉下淚來，可她死死忍住。她不要在他面前哭。

　　“說完了么？”葉沐冷冷的，舒了一口氣，“懺悔完畢了吧？還有什么要說的？”

　　黎靳辰眼神切切。

　　“你沒什么要說的了？我也沒有。”葉沐笑笑，“其實你不必這么抱歉。如果你真的如你剛才所說的這么愛我，失去了我這么痛苦，那么我賺了——因為我雖然有點傷心，但沒有你這么傷心。如果你說的那些是假的，那你真不是人——我就更不用為你傷心。”

　　“總之我們分手，我還算沒吃大虧。就這么地吧，你回去吧，好好休息。我們兩個……回到原點，你是高高在上的黎總，我繼續為我的藝人和飯碗打拼。你控著你的灰不拉幾姑娘別給我小鞋穿，你自己呢也不用明里暗里的幫我。我能行，真的。”

　　葉沐吐出一口濁氣，坦坦然然的說。

　　黎靳辰站起來，高大的身形在清晨的光影里，有模糊的光影圈在他英俊瘦削的臉側。

　　“沐沐，”他吞下已經到了嘴邊的那三個字，頓了一下，說：“好好照顧自己。”

　　“我走了。”

　　葉沐曠了一整天的班。放下整個屋子的窗簾，她窩在沙發里發呆。

　　是，她堅強她勇敢她是無敵小怪獸。是，她理智她冷血她自認在愛情里進退得宜。可是那么言情虐心的傷，要她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子背，真的好沉重。

　　畢竟黎靳辰，是她曾經多么美好的夢想。她是真的喜歡過他的。

　　“誰啊？”葉沐捂著眼睛，接起手機，啞著嗓子問。

　　容巖明顯頓了一下，“是我。”他溫柔的說。

　　葉沐“哦”了一聲，“什么時間了？”

　　“七點半。”

　　“……我還沒吃午飯呢，怎么這么快七點半了。”葉沐失魂落魄的，“你在哪兒啊現在？我餓了。”

　　容巖那頭似乎有些嘈雜，有機械的女聲在反復廣播著什么。他溫和的聲音蓋過那些嘈雜傳進葉沐的心：“穿衣服下樓來，我大概一個小時后來給你喂食。”

　　（看著車窗外飛速掠過的霓虹斑斕無限延伸，如同她一直堅信的美好未來，她抱緊他精壯的背，輕聲而勇敢的答應：“好。”）

　　黎靳辰這就算走出了葉沐的生命。

　　黎卿辰竟然果然如靳瑞所料，明里暗里頻頻向葉沐暗示，要她歸順。葉沐自知伺候不了這種千億大小姐，況且還有個容巖像定時炸彈似的夾在中間，她顯然不敢和黎卿辰走近。

　　《問情》已經熱播了好一陣，大獲成功。隨之由張琳和銀河娛樂Mars、C&C陳源分別合唱的片頭曲與片尾曲紅遍大江南北，人人哼唱。

　　王兮琳也因為《問情》，頻頻被大廠商邀請拍廣告以及走秀。

　　這兩個女孩的走紅讓葉沐一炮而紅，C&C開始倚重她，下一年考核表下發的同時，又有新的藝人被發配到葉沐手里，是銀河娛樂驅逐出門的木子樂隊主唱，也曾紅過，只是一直被Mars壓著打，打不過就逃了。C&C用極低價簽下他，然后被Sunny以買一贈一的形式塞到了葉沐手里。

　　葉沐對事業正是上進之時，來者不拒。

　　可事業挺順的，葉沐怎么就覺得少了些什么呢？想來想去……那容巖好像好幾天不見蹤影了。

　　丟下兩人不清不楚的關系，不知道跑到哪里風流快活去了。

　　他其實是逗她玩的吧？如果她鄭重的說出現在以及先前就有的那些對他的微妙感覺，他會摸著她的頭發壞笑著說：“逗你玩呢小怪獸，我一直把你當妹妹……”

　　那可實在是太糟糕了……

　　“葉沐！”烏龍茶跑的上氣不接下氣，“你快去后臺，有人來鬧事，快打起來了！”

　　葉沐一驚，連忙跟著烏龍茶，穿過正在布置中的會場大堂，進到后臺。里面倒沒葉沐想象中的劍拔弩張，除了今晚的主角張琳、陳源、Mars，只有兩三個工作人員。

　　一個長的陰惻惻的矮胖男人側對著門口站著，陳源護著張琳，正和他對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