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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叔你這樣很容易失去我 - 第48章字體大小: A+
     
    第四十八章 我不是想他,我是想……他

      水堂主聆音的故事,其實並不複雜。無非就是她先後與兩名男子相約,想要玩東食西宿那一套。結果兩個男人在本地都屬於有點地位的,且都對這位神秘風流的聆音姑娘動了情。於是在同一天,來百花樓為聆音姑娘贖身時,兩人意外又不太意外地碰面了,一場打鬥就此昇華。

      可憐水堂主聆音根本不想被贖身啊,她多喜歡現在自由自在的生活啊。以前有教主在頭上壓著,她得注意自己的形象問題,被當成藥師用,根本離不開總壇幾步,想要睡男人,還得給出理由,真真苦惱。現在教主不在頭上了,水堂主聆音迷茫了一陣子,就把自己賣身了。賣了後她驚喜發現,她真是太喜歡現在這種不需要理由就能跟男人玩的關係,如魚得水啊。

      唯一的失落點就是看上的男人總想跟她玩感情,玩心靈溝通。聆音敬謝不敏。

      現在,就招惹上了兩個風流債。卻還不算完,在她焦頭爛額時,自己最新寵愛的一名屬下衛卓(即望月所見的小公子)也向她告白,要她不要理會那兩位公子,而是選擇衛卓。因水堂主平時不喜歡公務,公務都是尋找能力超強的下屬幫她處理的。如今惡果自食,衛卓掌握了她在這邊的勢力,逼她做選擇。否則就一直困著她。

      三個男人,聆音哪個都捨不得,哪個又都不想選。

      衛卓本也威脅不到她,她醫術那麼高,畢竟是堂主,總會有些辦法,可惜——

      火堂主冷哼,「你捨不得?」

      水堂主聆音幽幽嘆氣,楚楚可憐地眨著眼睛,蹙眉煩惱道,「衛卓畢竟跟了我一年多了,平時那麼乖巧聽話的,提的還是這種理由。我怎麼捨得傷害他呢?韓公子和李公子也是,為了我跟家族反目,我都說我不願意嫁了,人家還巴巴一天三趟地往這裡跑,說願意當我的藍顏知已……你說這麼好的男人,我怎麼忍心傷害他們呢?」

      於是水堂主雖然不願意被困在百花樓裡出不去,卻還是半推半就地被困在其中了。

      忽有今日,楊清楊公子從天而降,稱要拜訪她。小公子衛卓滿心不甘地把人領到聆音面前,楊清尚未來得及說話,就被聆音誤會了。據聆音說,兩人以前曾經打過交道,她認識楊清。見到楊清第一面,聆音就生出了絕妙的主意,「我知道楊公子武功極高,想帶我離開百花樓輕而易舉。於是我在他開口前,便裝作他是我舊情郎的樣子,歡喜求他帶我出去。誰知我都惹了眾怒了,衛卓都跟我當場反目了,楊公子就跟木頭人似的,對我見死不救。」

      她幽幽怨怨的目光落在楊清身上。

      楊清答,「我身中奇毒,自身難保。倒讓聆音姑娘失望了。」

      「撒謊!」聆音一針見血,「是,如果你真的中了無香的話,確實不宜用武,最好整個人保持靜止不動,毒性方能發作最慢。你不願意動手我也能理解……偏偏你見到我時不願為我動手,直接束手就擒,可是面對她遇難,你直接破門去救人啊!區別對待太討厭了!」

      她手直指望月。

      咦?

      望月怔了一下。

      她的目光在半空中與楊清短暫地接觸一下,就移開了。不過躲在明陽身後,她嘴角飛快地翹了一下,才平下去。

      所以說,楊清就是淡定呢。當場被聆音指責自己「區別對待」,他也毫不臉紅,只把話題拉了回去,「所以,聆音姑娘現在的狀態,就是你什麼都能做,但是在不能給人一個滿意的答覆前,你離不開百花樓。這就好辦了,姑娘先為我解毒,至於你離開之事,我們再想辦法。」

      聆音鬱鬱點了點頭,無可無不可。她實在是被人限制得煩了,如果不是被人天天跟犯人似的看著,她倒並不厭棄這裡。

      提到自己的專業領域,聆音請楊清坐下,她搭上脈望聞問切,就說要去準備些東西,明日再解毒。期間,楊清趁機說起自己的師侄們也中了毒,問她能否在不見到人的時候,配下解藥。聆音答應試一試。

      聆音這麼好說話,都不必火堂主遊說,就答應為雲門的人解毒。要知道,她可是魔教的邪醫,並非那般好心腸。

      望月滿滿懷疑,但是一看到楊清那張臉,她就覺得沒什麼懷疑了——楊清長成這樣,就算摘天上的月亮,聆音恐怕也會答應的。

      這種感覺,真是很不舒服。

      看正事有了著落,左右出不了樓,望月直接甩門出去了。讓屋中正欣賞美男的聆音疑惑,「這誰啊?脾氣這麼大,小心沒人要。」

      回應她的是火堂主森冷的目光,楊公子卻說了聲抱歉,起身出去了。

      出了門左拐,望月直走,走了不到一會兒,手腕就被身後跟來的人拉住了。她手腕翻旋,身子轉開半邊,回身便是一掌,被人抬手擋住。兩人悄無聲息地拆了數招,望月不是楊清的對手。弄到最後,她被楊清堵到了一個角落中,仰臉便是他,兩隻手腕都被他制住。

      楊清低聲,「你躲我幹什麼?」

      望月恨道,「見異思遷,衣冠禽獸。腳踩兩隻船,斯文敗類!」

      「……」楊清幽靜的眸子看著她,酒窩若有若無,「你成語倒是說的挺好,不做目不識丁的村姑了?」

      望月一滯,抬起膝蓋就往上頂,毫不留情,被他拿腿壓住,這下子,青年完全是貼著她了。勁瘦的身體壓過來,望月聞到他身上清新的男人氣息,有些迷戀。勉強能記得自己的怨惱,「你就隔三差五逮著這個點堵我吧?村姑怎麼就不能識字了?我之前看話本時你怎麼不說?你這是歧視村姑!你放開我!」

      「那你得告訴我,你在生什麼氣?剛才見我,給了我一路黑臉,」楊清問,「昨晚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當場就離開了。哪裡惹你了?」

      你當場就走,就是最大的惹我了!

      你不跟我說清楚你和姚芙之間的關係,就是惹我!

      望月想要這樣回話,可是她仰臉看著楊清認真的眼神,就把話壓了回去。

      她心頭一陣煩躁和不耐,覺得自己變得都不像是自己了。

      以前碰上姚芙的事,碰上自己不高興的事,想發火就發火,想鬧脾氣就鬧脾氣,誰也別想攔著她。可是現在面對楊清,她居然開始考慮楊清的感受,站在他的角度為他著想,覺得自己不應該無理取鬧,非逼著他幹什麼。

      這一點都不像她。

      心頭這種沉甸甸的感情,讓人迷茫,讓人迷失,讓人左右反覆,讓人不知道如何是好。

      總是想自己在他眼中最好,總是想他最完美。

      這份感情讓人開始學會委屈。

      楊清不懂情,望月也不懂。兩個人在摸索階段,嘗試著,反覆著,摩擦著。蹣跚學步一樣,兩邊都是深河,沿著唯一的一條木橋走,相互扶持,總是要學會一點什麼。

      望月怔愣了一瞬間,被青年壓在這方角落,她仰著臉,用一種奇妙的眼神看楊清:我是……終於開始對他上心了?

      這種感覺,真是好生讓人不自在。

      楊清見她只看不說話,且白淨的臉都快被她看得發燙了。再讓她用這麼火熱的目光看下去,楊清怕自己出醜,於是側過臉躲開她的眼神,平緩了下心情,也不再多問了。平靜下去後,青年從袖中,取出一包成方形的油紙包給她,聲音低悅溫和,「早上出門時,想你心情不好,過來這邊的路上,順路買了『芙蓉糕』,聽說姑娘家都喜歡吃這些,上次也見到你喜歡吃甜的。剛才打鬥一場耗費了心力,你拿去吃吧。」

      望月愣神地被塞了一懷包裹。

      她的臉,被青年抬起。他低下頭,俯下身,與她平視,眼中神色專凝莊重,「阿月,百花樓這邊,情況複雜,你不要聽信水堂主一面之詞,也不要質疑她,去胡鬧。有事找我,麻煩也找我,聽懂了嗎?」

      「……找你有什麼用?」

      「陪你繡花打發時間?」

      「……噗!」

      望月被逗笑,覺得他真好,對他的埋怨一下子煙消雲散,瞬時就想抱住他親他。她克制了一二,在心中默念了兩聲姚芙,才冷靜下來,把生動的表情收回去,做出最冷漠的樣子來,「我知道了,不會誤事的。走吧。」

      望月心裡的小火沒有完全被楊清消下去,因她沒有說,他也不知道她為什麼不高興。可是他塞了一包好吃的給她,還逗她笑,望月心中想親他抱他纏著他,理智上又開始猜測自己對楊清的感情,擺到明面上,幾乎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於是落荒而逃。

      她走了一段,回頭看,見楊清還站在原地看她。

      清清悠悠的,如泉水淙淙,有種說不清的漫不經心的美,煞是好看。

      心跳,不由自主地就飛了幾下。

      面頰滾燙,只顧著回頭張望美人,腳下一下子踩空。

      楊清「哎」了一聲,看少女手忙腳亂地扶住樓梯,不覺身子湊前,又看她穩住了身子,便站在原地不再往前,卻露出頰畔的酒窩來。

      ……笑笑笑!這有什麼好笑的!

      望月瞪他一眼,抱著包裹再不回頭,瀟灑地被衛卓小公子領去一個房間看管。

      另一邊,楊清追望月走了,水堂主聆音悵然若失,站起身就想到門口去看,被火堂主擋住了視線。聆音皺眉,抬頭,很心不在焉地往火堂主臉上掃了一眼,懶懶道,「攔著我幹什麼?你看上我了?你愛上我了?你為我茶飯不思想向我告白?我真是煩你這樣不爽利的男人,快說快說。」

      「……」明火那口才勉強壓下去的火,又忍不住簇簇簇往上跳,燒得他喉嚨發乾,關節嘎嘣嘎嘣忍得很癢。他幾乎忘了自己原本想說的事,只咬牙切齒一字一句道,「老子看上你?你做夢吧!」

      「……你幹什麼總這麼大火氣?」聆音詫異瞥他,往左邊走,路被他堵住。她不耐煩停步,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憐憫道,「看不上就看不上唄,我又沒說什麼。」

      「你敢給我下毒?」感覺到肩膀被她碰到的地方略有異常,明陽抬手就扣住她纖細的肩膀,目光陰鷙肅冷,一把掐住手裡的姑娘,下一瞬就準備捏碎她的肩胛骨。

      「停停停!」聆音臉都發白了,不可置信地看他,「你有病嗎?有沒有腦子?你肝火那麼旺,我只是給了你一點洩火的藥而已啊。」

      火堂主一怔,感覺了一下,才發現肩膀那處果然無異常。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錯怪了水堂主,不覺尷尬地收手。

      他一放開她的肩膀,聆音飛快離他十步遠,一邊揉著自己被掐得發紅的肩膀,一邊用匪夷所思的眼神看他:世上怎麼有遲鈍到這種地步的男人?動不動就是打打殺殺,根本沒有正常的智商。她用得著給他下毒?自己想害他的話,他還能站這裡掐她?遲鈍成這樣,真是挑戰她這種萬人迷的魅力啊。

      火堂主看姑娘那霧濛濛的水潤眸子,略有些尷尬,也知道自己反應過激,傷了聆音的心。他乾咳兩聲,不好意思再用鄙視的眼神看人家了。他低頭,想起來正事,才恢復了些自如,抬頭能直視聆音的目光。

      「我有很重要的消息告訴你。」火堂主鄭重其事道。

      聆音張了張口,又閉起。因想到這個男人毫無情趣,怕他再掐她,於是心有唏噓,一點疑問都不想發表了。

      「那位楊姑娘,就是昔日的聖女大人。」明陽言簡意賅。

      聆音正誹謗的心一頓,怔怔然抬頭,看向明陽,似沒聽懂他在說什麼。

      明陽想,如果聆音不知道那是誰,難保做出一些不太好的事來。之前楊清在,那個人五感太強,他不敢當著楊清的面給聆音暗示。現在楊清走了,他總要聆音知道自己面對的是誰。為了讓聆音信服,把自己跟望月相認的過程也說了出來。

      明陽本以為聆音很難接受這個事情,畢竟是「借屍還魂」的事,聆音卻若有所思,「難怪……原來是這樣……那竟然是真的麼……」

      「你在說什麼?」

      聆音看這個只知道打架不知道動腦子的男人一眼,略有些嫌棄。但思及他也是聖教的一位堂主,日後聖女歸位,說不定還得繼續跟這個人共事,便想了想,告訴他,「我們聖教有個傳說,你知道嗎?一開始被選擇的教主和聖女,會由木堂主那一系,抽取魂魄做契合相約什麼的。說是若一人死,另一人被抽取的魂魄有感應,天時地利,死的那一方魂魄如果能時機巧合尋到與自己靈魂契合、剛剛死亡的肉體,就能重生。不過幾百年,魂魄一說都是木堂主那一系的說法,我們誰也不知道真假。再加上我們聖教太混亂,幾乎沒有正常登位的教主和聖女,一開始就沒有什麼抽取魂魄的儀式。這種說法從來就沒有被驗證過,也沒有成功的例子記載下來過。」

      「教主與聖女的出生,是我們聖教等了有近百年,唯一的一次生來就被選中的。所以那個儀式,在他們出生時是有的。只是木堂主那一系神神秘秘,誰也不說,知道的人不多罷了。」聆音洋洋得意,心想我真是一個愛研究的姑娘,這種隱秘之事都被我知道。

      明陽審度地看著聆音,對她的說法持保留意見。

      聆音在屋中走了幾圈,唸唸叨叨,回頭,還神神秘秘地說,「你不覺得我們教主精神很有問題嗎?以前我不知道原因,但是現在看來,他精神有問題,很可能是因為出生時,魂魄被抽走一部分導致的精神問題啊。」

      就是俗稱的魂魄不全,精神脆弱而敏感。

      「……你想多了吧?這種怪力亂神的東西,你也信?」明陽皺眉,「教主精神有問題,聽說是他父親、上上任的教主精神就不正常,這是遺傳吧?哪有你說的那麼玄乎。」

      聆音哼了哼,愛信不信。

      她學醫,某方面來說,也算是和天地搶命。越是深入,越是能感覺到天地的強大。木堂主那一系來自苗疆,總是有些神秘,自來讓她很好奇。明陽半信半疑,聆音卻是一開始就心有疑問的,如今只是終於有了佐證。

      不過信不信都無所謂,左右是給自己一個說法罷了,誰也不能證明什麼。

      他們一開始認識的原教主,就是一個腦子有病的人。非要說人家是因為魂魄不缺導致的問題,上升到玄學的境界,就沒人能討論的下去了。

      比起那個,望月的重生,本身就讓人很好奇,很感興趣,也想要知道,聖女的重生,會帶給聖教什麼樣的影響。

      雖然聆音看似聽信了明陽的話,可她慣來不信那個沒腦子的男人,即使表面說「我相信」,私心仍打算自己去探尋一二。之前總壇混亂,聆音遠離紛爭,不想湊上前。現在,對人體奇妙之處的研究,讓水堂主聆音有些迫不及待,想回去找木堂主,想問問木堂主:那個儀式是不是真的?真的能抽取人的魂魄?真的能讓人重生?

      可惜現在水堂主被困,聽說木堂主也不自由,還得從長計議。

      思索片刻,聆音主動去看望望月,想從望月這裡看看,望月是否是真的聖女,是否能給出自己一點關於人體研究的線索來。

      被領到了望月住的屋子,聆音才要拉著這個姑娘的手,細細打量這個少女是不是自己舊日的好友,便看到梨木圓桌上攤著一油紙包,幾塊糕點的香味從中傳出。聆音很是驚喜地湊過去,「真好!這裡有『醉芙蓉』,我好久沒吃到了,想念了許久,能嘗一塊嗎?」

      望月大方道,「嘗吧。」思及聆音與楊清認識,她有些試探,又有些炫耀道,「這是楊清早上順路過來時,買給我的。這麼甜,也不怕我膩。我哪裡吃的玩呀。你想吃,就給你好了。」

      「順路過來?」聆音纖纖玉指已經拈起一塊糕點了,聞言疑惑問,「你們不是找我解毒嗎?這麼個破小鎮,房源這麼緊張,明陽這麼不會辦事,安排你們住宿,住的那麼遠?」

      望月莫名其妙,「並不遠啊。從客棧到這裡,花了不到一刻鐘時間。」

      聆音抬起美眸,更加奇怪了,「你們不是住在青雀巷那塊兒?你們住在哪裡的客棧?」

      望月意識到其中有問題,想到聆音好歹在這裡住了一段時間,應該比她瞭解些,就誠實回答。聆音聽完就樂了,捻著手上小巧精緻的糕點,放到燭火前打量,輕笑一聲,「楊公子對你,可真是上心呢。」

      「……?」

      「這是『欲食齋』最出名的『醉芙蓉』,每天排隊買的人,從早到晚。那食齋卻是離百花樓太遠,我每每打發人過去幫我買芙蓉糕,都嘗不到最新鮮的,還往往買不到。後來也懶得買了。你們如果不是住在青雀巷的話,那楊公子要幫你買到這個糕點,他大概半夜就去排隊了,才能趕上大上午來百花樓的時間。」

      「楊姑娘,你給自己找了個好男人啊。」

      聆音語氣複雜,看著望月,也像霧裡看花一樣,清晰又朦朧:你真的是聖女望月嗎?昔日你屢屢追慕楊清而不得,現在,你能讓他大晚上不睡覺,去給你買吃的?你們關係,突然就這麼好了?

      望月愣住了,半晌沒說話。

      她想到楊清什麼都沒說,只說他「順路」買的。她又剛來這個鎮上,她什麼都不知道。他說「順路」那就是「順路」,他說「早上買的」那就是「早上買的」,不是聆音點破,望月根本不知道楊清穿梭了大半個鎮子,就為了買這十幾塊糕點給她。

      昨夜他被她趕出門,該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並沒有去睡覺,而是走在清冷的夜色中,去為她買糕點。

      早上明陽見到他時,說他臉色蒼白,形容慘淡。那也不只是因為中毒的緣故,還有徹夜未眠的原因。

      而他真正把十幾塊捂了一早上的糕點塞給她,都沒有換來她一句好聽的話。

      望月心口驀然被針刺一樣疼痛,面色發白。她垂著眼,出神地想那個風采翩然的青年——

      他是很好的人。

      他真的對她挺好的。

      可是他又好含蓄,許多事情都不說。

      這種暗藏不露的溫柔,驀地暴露出來,像是深夜中擺在窗下的一隻嬌豔欲滴的玫瑰,芳香滿天。

      在聆音審度的目光中,望月忽地轉身,拉開門就出去了。猜到小姑娘去做什麼了,聆音唇角噙笑,悠悠然坐下來,品嚐美味的糕點:所以啊,情感高手,只有自己一個人啊。

      望月咚咚咚,在二樓長廊中奔跑。有監視他們的人看到,也不知道該不該攔。猶豫中,少女已經推開了最邊上的一扇門,衝了進去,「楊清!」

      屏風後,青年坐在床榻上打坐。衣衫單薄,美人如玉。聽到少女黃鸝一般嬌俏的聲音,他睜開眼,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就被迎面而來的少女撞個滿懷。秀美青年正是最脆弱的時候,一聲悶哼,就被撲倒在床上了。

      咚,很大的聲音。

      伴隨青年無奈的聲音,「你先起來,你又怎麼了?」

      他手扶住少女的腰,想把她從身上拽下去。

      之前楊清百般不習慣被人撲,結果現在被撲著撲著,他都好習慣了,覺得這一切都很正常。

      許多他的條條框框,他的準則,也在被望月修改著。

      少女並不起來,而是深情地捧住他的面孔,溫柔道,「楊清,我告訴你我哪裡不高興,好不好?」

      「嗯?」楊清眨一下眼,頓一下,然後道,「你說。」

      推也推不開,他就這麼躺在床上,維持著被少女壓在身下的這個姿勢,抬目看著上方的少女。

      望月嬌嬌道,「你跟姚芙的交往,讓我很不高興。我不喜歡你和她說話,和她有一點聯繫。我想要你跟我保證,跟我發誓,說你永遠根本沒關係。就算我們……不管我們怎樣,你這一輩子,都不選擇她,永遠不選擇她!」

      楊清眸子閃爍了一下,溫和道,「你讓我考慮一下。」

      「我還想你幫我殺了她。」

      「這個絕無考慮。」

      「那你……不能管我和她之間的恩怨,不要干涉。」

      「可以考慮。」

      「在我和她之間,在我們有爭執時,不涉及大是大非時,你永遠選擇我。」

      「可以考慮。」

      「我不喜歡你總教訓我,說我為人惡毒,你永遠不能對我說難聽的字眼。」

      「我有麼?唔好吧,可以考慮。」

      「還有……」

      望月就趴在他身上,向他提了不少意見。有的有道理,有的胡攪蠻纏,楊清都低聲給了她答覆。望月說話又急又快,楊清說話又輕又慢。卻是你來我往,順暢地交流了下去。

      看著他星辰一樣燦爛的眼睛,望月心裡是那樣的開心:原來是這樣。

      我什麼都不說,他就什麼都不知道。

      我說了,他不管答不答應,都會回應。

      原來感情是這個樣子啊。

      不只是你猜我猜,還是你說我聽,我說你聽,我們一起說,一起聽。

      最後,望月湊過去,在他唇上輕輕親了一下。鼻尖相碰,覺得他真是讓自己歡喜,讓她一顆心軟成水潭。她心中充滿了憐愛之情,笑眯眯,「那你慢慢考慮吧。考慮好了,給我答覆。」

      「好。」

      「那你對我有什麼要求嗎?」

      「沒有。」

      「……」望月怔愣一下,「你不要求我改一些什麼嗎?你可以跟我說,我也會考慮的啊。我們之間就應該坦誠,猜來猜去很沒有意思的。」

      楊清笑了笑,「我沒有讓你猜,我確實對你沒什麼要求。你現在這樣就很好,其他的是我的問題。」

      他撐起身坐起,見她這樣不信,輕笑一下,頰畔酒窩再現,「我對你別無要求。」

      話落,便被她吻在耳尖上。

      楊清轉頭躲開,耳根微紅,「別這樣,有些癢。」

      望月又想親他了。

      被楊清抬起手臂擋開。

      他說,「我在調整體內真氣,沒心情陪你,你自己玩去,好麼?」

      「……好的。」

      望月很想就這樣陪楊清說話聊天,可看他氣血虛弱、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雖有撲倒欲望,可也知道這是他運氣被打斷、排毒未解的後遺症。楊清正是解毒的關鍵時期,經不起她在這裡磨時間。

      只能依依不捨地離去。

      臨去前,她手扶住門框,認真道,「楊清,我好喜歡你啊。」

      他愣一下,才笑,「我知道。」

      正是因為知道,才會好奇,才會陷進去,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啊。

      望月回去後,真真算是心結半解,通體舒暢。

      聆音被限制在百花樓不能自由出入,但她要給人解毒,手下的人卻也是不攔她的。接下來幾天,望月和明陽欣賞了番那三個男人天天來百花樓大吵大鬧,聆音疲於奔波,誰都捨不得,就是誰都得罪的下場;同時間,聆音也算盡責,開始給楊清解毒。

      望月則是日日,不管見沒見到楊清,都在想這個人。

      某日晚上,夜涼如水,楊清那邊在解毒,關了房門半閉關。望月一個人坐在屋中,推開窗,看窗外月色發呆。

      聆音又溜躂著溜躂過來了。

      這幾天,解毒之餘,應付幾個男人之餘,聆音的興趣,就停留在探索這個姑娘,到底是不是聖女身上了。幾天試探,她基本已經確認答案了。

      晚上看到少女坐在窗口出神,聆音見她的神情,便知她在想什麼,嗤笑一聲,「你又在想楊公子了?」

      少女糾正說,「我不是想他,我是想……他。」

      那一頓,真是頓得人遐想翩翩,粉紅滿屋。

      她語氣中的歡喜又期待,誰又聽不出來呢?

      水堂主怔怔然,坐在窗邊,側頭看身邊的少女。

      緩緩的,水堂主說道,「月芽兒。」

      「……嗯?」望月回過頭。

      聆音叫她「月芽兒」,那就是知道她是誰了。

      聆音沒有看她,也在抬頭看月亮,輕聲,「月芽兒,有件事,之前從沒告訴過你,因為覺得沒必要,知道了也徒惹你傷心。現在卻想,是該讓你知道的時候了。」

      「什麼事?」

      「大約在四年前,楊清曾在距離你很近的地方,觀察過你,看過他。他大概看了你有半年的時間,才離開。」

      「……!我不知道!」

      「那時他在我手下。你不是好奇我怎麼跟他認識的嗎,就是這麼認識的。我提供給他機會,他幫我處理繁瑣的事務。我手下來來去去那麼多人,他是我見過最能幹、我最喜歡用的人了。那時候我想,如果他真的能和你成就一段佳緣,留在聖教,一直幫我做事就好了。」

      「……我不知道。」

      「你還記得那時候,我身邊總是跟隨著一個戴面具的勁衣男子嗎?你也與他打過交道呢,你還問我要過他,誇過他身材好。那就是楊清啊。」

      「……!」

      過去那破碎的、模糊的、印象不清的記憶,乍然在腦海中炸開,轟一聲,嗡鳴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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