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沈則群像是覺得些莫名其妙，忍不住看向了任清的眼睛：「我在跟你說啊。」

　「可……我是誰呢？」

　「唔……你就是你啊。」沈則群突然牽住了任清的手，連同毛巾一起，緊張兮兮道：「你是不是生病了？還哪裡不舒服啊？我，我去叫蘇老來給你看看……」

　沈則群說著就要找手機，任清見沈則群這麼緊張的樣子，忙搖了搖頭：「我沒生病。」

　沈則群聽到任清這麼回答，臉上依舊沒有得到一絲輕鬆，又連忙道：「那……是不是我做錯事了？我有哪裡不好，你告訴我好不好，我一定改，我都聽你的，會讓你開心，你別去那裡……那麼遠，對你事業也沒有很大的幫助的！我，我不想你跟他一起，我討厭他！」

　「你是……在跟林立說的吧。」

　任清的語氣極輕，可心臟上卻傳來了密密麻麻的痛楚，沈則群卻突然摀住了任清的嘴巴，一臉慌張：「別提……這個人，不能提……」

　任清不禁冷笑一聲：「你在害怕嗎？為什麼不能提？」

　沈則群明顯將目光縮回去了：「就是不想，你提……」沈則群小聲的說著，又忙著拉住了任清的手，接觸到掌心的毛巾已經徹底失去了原有的熱氣：「你累了，我抱你……睡覺。」

　沈則群以往高深的演技在這一刻漏洞百出，任清看著他如此緊張的模樣突然很想笑，可說到底卻也不知道是笑沈則群還是笑他自己：「我啊，沒有要去很遠的地方。」

　沈則群愣愣地看著他，突然就笑了：「那……那你保證，說你不會去！」

　任清看著 沈則群此刻得意洋洋的模樣，心裡一陣發冷，空蕩蕩地，似乎連以往的那種疼痛感也已經完全消失了：「所以說啊，你說的那個人不是我……你不願意我提，是因為你覺得我不配。下次別喝這麼多酒，真話很傷人的。」

　任清這麼說著，不禁搖了搖頭：「你呀……究竟是有多喜歡他啊？」

　喜歡到這樣卑躬屈膝，卸下了所有引以為傲的東西，那真的是愛情嗎？

　面對任清的提問，沈則群卻只是捉著他的手搖了搖頭，解釋道：「我不喜歡他的，你別生我的氣。是我不該……不該找……替身，不該……」

　任清點了點頭：「你確實不該。」

　沈則群聽到這句話，激動地拚命地點了點頭：「我知道……錯了，你給我一個機會，我會對你好，我喜歡你，就只想要你，一個人！你有什麼話都要跟我說……你……」

　「你真的想聽嗎？」

　任清突然打斷了沈則群斷斷續續的話語。

　見沈則群很認真的點了點頭，任清這才抬起了頭，望向了沈則群的那雙眼睛。

　「我真的很討厭你啊……」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任清的眼中毫無波瀾。

　可相反的，沈則群漆黑的瞳仁卻在此刻微微顫抖著，眼裡的恐慌像是漣漪般在瞬間擴散開來。

　或許是討厭這樣的被動的局面，討厭此刻的自己，或許是他從未跟沈則群說過他的任何想法，或許是覺得反正沈則群已經喝到了這個份上，明天醒來就什麼也不會記得了。

　任清第一次試圖開了口。

　「我討厭你……討厭你總是走的那麼快，我在後面拚命地跑卻也總跟不上你。討厭你明明對我沒有興趣，還要用跟以前一樣的溫柔折磨我。討厭你把我曾經對你所有的喜歡都變成了討厭。討厭你讓我變得多疑，難過，恐懼，自卑，絕望。討厭你到了今天這個地步，還要用你喜歡的林立折騰一個不相干的人。」

　任清本以為他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會變得歇斯底里，會變得瘋狂到不可理喻。可真的當他將這些說出口的時候，他卻覺得特別疲憊，他甚至連氣惱的感覺都找不到了。

　整個人像是被抽乾了一樣的，毫無表情變化的自言自語。

　因為那是無法改變的過去，卻也是的的確確發生過的現實。

　他討厭這種□□縱的感覺。

　他討厭這種無力感。

　任清慢慢地將手從沈則群那裡抽了回來，徹底抽離的時候，沈則群的雙手卻還是維持著原本的姿態，儘管他的手心已經空無一物：「我沒有……我不是……你誤會了……」

　沈則群看了看著自己的空蕩蕩的雙手，忙著想去再次捉住任清，可任清卻後退了一步。

　「我一點都沒有誤會的。」

　任清抹了一把臉，搖了搖頭：「不過沒關係了，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已經不會再喜歡你了，我也不想再喜歡你這樣的人了。」

　沈則群的眼睛徹底紅透了，他看著任清顫抖道：「你真的這樣想麼……如果真是這樣，你又為什麼看起來這麼難過呢？」

　任清突然想到了他從別墅離開那天，沈則群站在坡上在電話裡對他說的話。

　……

　「任清，你真的這樣想麼……如果真是這樣，你又為什麼要哭呢？」

　……

　是啊，那時候他為什麼要哭呢，而現在他是在難過嗎？

　面對沈則群指控，任清突然覺得很恐懼。

　他為什麼要難過？

　面對一個從來只把他當傻子耍的男人，他為什麼要難過？

　呵，他在跟一個喝醉的人較什麼勁兒呢！

　任清忍不住自嘲的罵了自己一句，繼而搖了搖頭背過了身子：「抱歉啊沈總，我今晚也喝了不少，有點上頭了，您別往心裡去。」

　任清想要吧地上的盆端起離開，身後的沈則群卻突然開了口。

　「我也討厭你啊……」

　沈則群的聲音顫抖而壓抑，呼吸都變得不暢，無端堵的人心口難受。

　「討厭你躲著我，討厭見不到你，討厭你什麼事都不跟我說，討厭你一次機會都不給我。討厭你……離開我這麼久。討厭你，真的不要我了……討厭你讓我，這麼的喜歡你……這麼……可怕的……一個人……」

　沈則群有些哽嚥了，說到最後也變得有些語無倫次。

　任清覺得自己是在無法再這裡呆下去了，他的腦袋像是塞滿了很多的東西，擠壓到快要裂開了一樣。

　「你去哪？！」

　任清站起身就想離開，沈則群卻突然從後面伸手抱住了他，緊緊地：「別走……別走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錯了。」

　也不知道僵持了多久，直到任清得以慢慢的轉過身，他才輕輕對沈則群道：「別那麼喜歡一個人，那只會讓自己變得悲慘。像我這種愚蠢人的不懂就不算了。你這麼聰明，怎麼也不明白這一點呢？」

　「可是，可是我也沒有辦法啊……」沈則群默默地抓緊了被角：「想要抽身的時候，已經太晚了啊。」

　「你……」

　「我是人，又不是神……」沈則群的指尖用探進了自己的黑髮之中：「為什麼每個人都覺得沈則群應該這樣，應該那樣，有誰來問過我是怎麼想的？誰都不會問，誰都不關心！只有……只有他在意我這個人，不是沈則群，是我這個人，是有很多很多缺點的，我這個人。」

　任清已經無心去聽沈則群如何評價林立，也不清楚他們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

　他本來就覺得疲憊至極，再被沈則群這一通折騰，眼前都有些不太清明了。

　他突然覺得他今晚所做的一切都是毫無意義的、重蹈覆轍的愚蠢。

　「既然你想要喜歡他，那你就繼續喜歡吧，這都快兩點了，真的該休息了。」

　任清說著就要轉身離開，沈則群再一次拉住了他：「你要去哪？」

　任清忍不住了想要給他一盆冷水的衝動，咬牙道：「我還有工作要做。」

　「那，那我等你！」

　任清見沈則群固執的很，便道：「那你就睡在這裡等我吧。」

　沈則群像是也折騰累了，眼皮子都在打架了。任清將被子給他往上蓋蓋，將那盆水端進了廁所，拿著換洗的衣服悄悄去了一樓的浴室。

　等他洗漱好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四點多了。

　腦子裡的思緒紛亂，任清忙拿出了存在手機裡的demo聽了聽，這才迷迷糊糊閉上了眼睛。

　等任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七點多了，從時間上來說已經有些晚了。任清用手機叫了出租車，又上樓看了看沈則群，沈則群睡得很沉，一點也沒有要醒過來的意思。

　任清想著中午過來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可又覺得不妥，就還是做了一點早飯放在了桌子上。

　到了公司的時候時間剛好，劉川帶著他吃了點早飯就去了約定好的錄音棚。一路上任清都在用自己的方式開嗓，劉川已經見怪不怪，就是見任清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心裡有些擔心。

　到了地方之後其他兩個試音的歌手已經到了地方。

　趙導演是個很負責人，他堅決道現場試音，任清也就第一個進了錄音棚。

　那邊任清一開嗓，導演就拍了拍桌子，道：「感覺對了！」

　劉川見趙導這麼說，心裡便有數了。

　而關於這首歌，任清對於其中的創作背景跟主要的人物都做了比較全面的瞭解。

　《踏雲行》講述了星象巨變，失落萬年的古神器即將現世，繼而變成了六界紛紛覬覦之物。

　但同時，這部電視劇又不單單是講述情愛，而是將主題昇華到了人性善惡上面，涉及的主要人物也不是單線，所以之前說要請劇中的某個cp演員來演繹都是不合適的。

　關於那些支線的歌曲已經找了團隊來為期量身定做，所以作為電視劇的主打片尾曲，便不打算再讓劇中演員演繹。

　值得一提的是，劇中展現了四段戀曲，卻只有一對得以善終。

　而片尾曲《落塵》更是要求歌手對於自身嗓音與領悟能力要求極高，它想要對觀眾展現的便是人性，任你是天上仙，地上人，還是海中妖，都會被各種的欲-念拉入滾滾紅塵之中，有的能夠維持自我，有的則會發生改變。

　沒有永遠善良的神仙，可沒有永遠醜惡的妖魔，人們要征服的永遠都只是自己，可偏偏最難征服的，也是自己。

　因為人很貪婪，什麼都想要得到的人，反而到最後一無所有。

　道理誰都懂，可又有誰能夠做到擯棄七-情六-欲，獨善其身？

　任清自是認為自己不能，沈則群也不能，誰都不能。

　說到底，所有的痛苦來源都是因為自己的欲沒有得到滿足，所以才會痛苦。

　他因為得不到沈則群的喜歡而痛苦，沈則群因為得不到林立的喜歡而痛苦。

　不過還好，他及時的看清了一切，跳開了如同深淵的一切。

　唱到最後，任清的獨特的天賦得到了淋漓盡致的展現，那是一種在男歌手中很少人能演繹出的一種純淨空靈的聲音跟某種極度音樂感。

　這種高音上的轉音對演唱歌手的嗓音條件跟氣息還有心態的把握都有很高的要求。

　從一開始的沙啞低沉的聲線層層遞進，在最高的key時也能保持最佳的嗓音狀態，這種高音時的真假音轉換，讓很多女歌手都望塵莫及。

　而在最後，所有的氣息一收，變成了細水長流般的哼鳴，如同一切的一切都隨著萬千塵土歸於天之涯，如夢似幻，彷彿這一切的愛恨都只是大夢一場。

　說到底，娛樂圈何嘗不是另一個絕對的世界。

　每個人都抱著封頂的心態前仆後繼，多少人來來去去，而這個圈子卻從不會因為誰的加入或者誰的離開而發生根本性的變化。

　沒有人能當一輩子的耀眼的明星毫不褪色，稍有不慎便會粉身碎骨。

　人們只看到那最高處金光閃閃的王座，卻無人瞧見那之下纍纍的白骨。

　從前，任清卻很清楚自己要什麼，也有足夠的意志力拒絕那些不好的東西。而正因為如此堅持的信念被沈則群所打破，所以任清有一段時間變得迷茫了，他突然之間不知道自己在為什麼而奮鬥，為什麼在歌唱。

　而在他捨棄了沈則群之後，任清終於找到了新的方向。

　他捨棄了注定不屬於自己的人跟感情，他想著他要為自己而唱，他選擇了堅持自己的夢想。

　儘管，他的結局是那樣的不盡如人意。

　可是現在他的夢想再一次揚帆起航了。

　這又何嘗不是不幸中的大幸？

　收了音之後，製作人轉頭看了一眼劉川，笑道：「這還真是個實力強勁的新人歌手啊，怪不得引得你又重新帶新人了。」

　劉川也笑道：「誰說不是呢，我也覺得我撿到寶了。」

　任清走出錄音室的時候，他跟劉川一個眼神便知道這件事成了。

　臨走時趙導跟製作人還不忘拍了拍任清的肩，道：「年輕人很有前途，要好好做音樂啊。」

　任清跟劉川自然心情大好，覺得這第一步算是走踏實了，而且趙興這個導演更是曾獲得過無數獎項，以嚴厲出名，很看重實力。私下他也喜歡交際，人脈很廣，能得到他的肯定，對任清來說也算是開了一條不錯的路。

　出錄音棚的時候已經快到中午了，任清剛想說請劉川吃午飯，那邊劉川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他拿出來看了看，像是感覺有些詫異的，轉頭看了看任清：「是……沈則群打來的電弧。」

　沈則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