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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病 - 第82章字體大小: A+
     
    第八十二章

      轉眼到了臘月廿六,隨著除夕將近,許多想要與傅凜結交卻不得其門而入的人陸續送來年禮。

      一時間,桐山這宅子是前所未有的熱鬧。

      傅凜對人情往來之事素來冷淡,這節骨眼上他又正忙著琢磨「銅芯鐵提純」,哪裡有心思管這些,便隨口丟給宿大娘一句「您看著辦」。。

      宿大娘無法,便想著請葉鳳歌出面接待訪客年禮。

      「鳳歌近來很忙,這種事就不要煩她了,」傅凜想了想,「裴瀝文今日是不是來了?叫他這幾日都別回家,訪客年禮什麼的都找他就是。」

      裴瀝文的家就在山下的桐山城。

      平日裡他多在臨州各城的鋪子裡奔忙,時不時上山來找傅凜回稟近況,或帶些重要消息來,通常說完事就會趕著城門下鑰之前回家去。

      傅凜這一句話,就將可憐的裴瀝文扣下,非但有家不得歸,還得任勞任怨的在前廳「賣笑待客」。

      ****

      這邊廂,葉鳳歌總算完成了給宋家開蒙冊子配的圖。

      原本她打算叫人加緊跑一趟清蘆,將畫稿交給宋家家主宋嵐,可孔明鈺卻說從桐山跑清蘆畢竟太遠,叫她將畫稿拿到臨川交給州府官學山長宋岩即可。

      「這可不是我自作主張啊,」孔明鈺笑嘻嘻攬過她的肩,「當初宋家家主委託此事時就想到這層,說桐山離臨川稍稍近些,讓你將畫稿交給宋岩就成。不過你得快著些,這都臘月廿六了,州府官學最多臘月廿八就歇課閉門,到時宋岩就該啟程回清蘆過年了。」

      清蘆宋家家主宋嵐的親弟弟宋岩任臨州府官學山長多年,德行貴重、學識淵博,門下弟子眾多,是個當得起一句「桃李滿天下」的人物。

      鑒於宋岩的身份、地位,若要將畫稿交給他,自然不能隨意打發個丫頭竹僮去跑腿,須得是葉鳳歌當面去交才不至於失禮。

      葉鳳歌本是妙手一脈的藥門弟子,少年時承教於師門,到十三四歲被派到傅凜身邊做客居侍藥,在學識上自談不上什麼造詣,就是個沒進過官學的野路子。

      她這樣的情形,對宋岩那種以飽學著稱的名士自有種先天的敬畏。一想到要當面將自己的「拙作」交到宋岩手裡,她沒來由地直犯慫。

      可銅芯鐵提純正在關鍵時刻,她自不能在這時候請孔明鈺丟下正事陪自己去臨川,真是頭疼。

      吃過午飯後,傅凜本要趕著去小工坊,見她還是一副慫眉耷眼的模樣,沒忍住就笑出了聲:「到底怎麼了?」

      難得見她慫到縮頭縮腦的樣子,像個綿綿甜甜的軟團子,讓人看著就想欺負。

      這念頭一起,傅凜的手已經不安分地探過去,在她柔嫩的臉頰上捏了一把。

      葉鳳歌拍開他的手,哭笑不得地瞪他:「造反呢?」

      「吃飯時你就魂不守舍的,是太累了嗎?」傅凜乖巧地將手背到身後,關切道,「還是給宋家的畫稿趕不及了?」

      「畫完了,宋家家主讓將畫稿拿去臨川交給宋岩先生,」葉鳳歌撇了撇嘴,「正巧我也該去師兄那裡替你取藥。我讓阿嬈去備馬車了,待會兒就走。」

      傅凜一聽,立刻抱住她就不撒手了:「這會兒才出發,晚上不就回不來了?」

      這個時辰出發,進臨川城都快黃昏了,轉頭城門就要下鑰,很顯然今夜無法返程。

      私心裡傅凜是很想跟著她去臨川的,可這幾日是銅芯鐵提純的心方子出成品的關鍵時刻,他實在不能任性地丟下正事就走。

      「明日一早再走?這樣晚上就能回來了,」傅凜在她耳邊輕聲道,「你若不在,我睡不著的。」

      有些事是開不得頭的。

      自打「洗手」過後,嘗到甜頭的傅凜食髓知味,接連兩夜都是賴在葉鳳歌房裡睡的。

      葉鳳歌赧然發窘,頭頂撞向他的下巴。

      趁他嘶痛,葉鳳歌逃命似地一蹦三尺遠,面紅耳赤地結巴道:「我、我在,你更睡不著!」

      ****

      葉鳳歌請宿大娘幫忙備了一份給宋岩的伴手禮,帶了阿嬈隨行,便匆匆啟程了。

      進臨川城時是申時近尾,車夫遵照葉鳳歌的指示,將馬車趕到大通繡坊門口。

      雖說葉鳳歌與師兄鄺達已有三個月沒見,可她在鄺達這裡是向來不知「客套禮數」為何物的,一進門衝鄺達喊道:「師兄,借我張空白帖子。」

      宋岩雖是飽學名士,卻也是州府官學書院山長,不大不小也是個官身,自然不是說見就能見的,得先遞帖子。

      正在指點小徒弟的鄺達聞聲回頭,懶懶送了她一對白眼:「自己去書房找去。」

      葉鳳歌點點頭,熟門熟路地跑進鄺達的書房找出空白帖子,工工整整寫好了給宋岩的拜帖。

      將寫好的拜帖拿出來交給等在門外的阿嬈後,葉鳳歌緊張兮兮地搓搓手:「你記得跟宋岩先生講,是宋家家主讓我來見他的。」

      阿嬈使勁點頭,拿好帖子坐回馬車上,匆匆往州府官學去了。

      望著馬車漸行漸遠,葉鳳歌才算鬆了半口氣,回身拖著步子又進了繡坊的後院。

      「挑這個時辰來,分明就是想蹭我家的飯。」鄺達迎上來,調侃笑道。

      葉鳳歌無奈地耷拉著扯出苦笑:「我付飯錢還不行麼?」

      鄺達「呿」了一聲,領著她進了前廳喝茶敘話。

      半盞茶的功夫,葉鳳歌言簡意賅說了這三個月來的種種。

      「……當初師父和我,都擔心你會步我後塵,」鄺達垂眸淺笑著輕輕吹了吹杯中漂浮在水面的茶葉,「你運氣比我好。」

      他的淺笑中透著不易察覺得落寞,葉鳳歌知他這是觸景傷懷了,一時不知如何寬慰,只好生硬地換了話題。

      「對了,明日我得去面見宋岩先生,你若得閒,也去幫我壯個膽。」

      鄺達微掀眼簾,好笑地看著她:「你去找宋岩先生打架啊?還帶幫手壯膽。」

      「之前去清蘆時,宋家家主委託我畫了些畫,」提到明日要去見宋岩,葉鳳歌頓時也沒心思同他抬杠了,側過身將腦袋靠在椅子扶手上,有氣無力地解釋,「她說桐山離臨川近些,就叫我將畫稿交給宋岩先生帶回去。」

      鄺達詫異地看了她半晌,脫口道:「宋家家主找你畫……避火圖嗎?」

      自從知道葉鳳歌給《十香秘譜》配圖的事後,葉鳳歌在他眼裡儼然是個專畫各種「不正經圖」的畫師了。

      這話惱得葉鳳歌忍不住剜了他一眼:「我是會畫避火圖的人嗎?」

      「哦對,你畫不出來的,」鄺達偷笑,「畢竟避火圖講究個栩栩如生,你只見過醫書上那種標注著經脈穴位的人像,沒見過『實物』。」

      葉鳳歌被噎得不行,又不好意思反駁說自己見過「實物」了……唔,也不算見過。

      她倏地將手背到了身後,不由自主地紅透了臉。

      鄺達一看她這模樣,仿佛懂了些什麼:「再給我擺出那副春心蕩漾的鬼模樣,信不信晚上趕你去睡大街?」

      如此明晃晃地欺負他這個孤家寡人,真是世風日下啊。

      ****

      因宋家家主早已派人帶過信給宋岩,告知他「會有從桐山來的葉姑娘送畫稿來」,因此阿嬈很順利就將拜帖遞到宋岩手中。

      翌日一大早,葉鳳歌在鄺達的陪同下前往州府官學,向宋岩呈上了為宋家家塾開蒙冊子畫的畫稿。

      宋岩雖是頗負盛名的淵博大儒,卻並不是葉鳳歌想像中的嚴肅模樣,隨和得就像鄰家大叔。

      與葉鳳歌及鄺達寒暄一番後,宋岩在葉鳳歌緊張的注視下展開那些畫稿,認真過目。

      面對那種笨拙如稚子的畫風,宋岩的神情並無絲毫輕視,審慎專注的目光就像是在鑒賞門生弟子的丹青畫作。

      良久過後,他的目光從手中畫稿轉向客座上的葉鳳歌,和藹笑道:「本官這裡有一冊還未刊印面世的小冊,篇幅不長,只是給稚齡孩童做史學開蒙用的。不知葉姑娘願不願幫忙,也給配上這樣的畫?」

      莫說葉鳳歌驚呆,連鄺達都驚了。

      這人可是宋岩啊!臨州府官學書院山長宋岩!飽學名士!凡進過官學就讀的學子,哪怕之後官至高位,見他也得恭恭敬敬執弟子禮!

      凡經他手的書冊,哪怕是他口中「篇幅不長」、「只是給稚齡孩童」的小冊,都不必看是什麼內容,用膝蓋想也能知道,只要一經刊印面世,那就必定是要影響臨州好幾代人的重要典籍。

      見葉鳳歌愣在座上不答話,宋岩笑笑:「無妨,若葉姑娘不得空……」

      「宋先生說笑了,哪會不得空?她大閒人一個。」還是鄺達先回過神來,出聲圓場。

      葉鳳歌如夢初醒,歉意地對宋岩點點頭:「對對對,我可閒了。只是,您當真是要……同樣的畫法?」

      她指了指宋岩手中的畫稿。

      宋岩不疾不徐道:「自然是要同樣的畫法。葉姑娘不必有顧慮,那小冊正是出自本官之手,並非官學的課業用書,這樣的畫法正合宜。」

      語畢,宋岩命人取了他所說的那本小冊過來,交到葉鳳歌手中。

      《訓蒙史略》。

      「縉史分兩段,同熙帝之前的李氏縉,再加上自同熙帝起的雲氏縉,其間許多大事波瀾壯闊又縱橫關聯,對初初開蒙的稚子來說過於複雜,因此本官便整理彙編,將重要的人、事之間的關聯及其影響寫成了歌謠的格式。」宋岩解釋道。

      葉鳳歌翻開第一頁粗略看過,大致明白宋岩為何想要那種稚氣的配圖了。

      這本小冊與其說是開蒙讀物,不如說是「開蒙前」的導引讀物。

      將紛繁複雜又漫長的兩段縉史簡略成童謠,朗朗上口,便於記憶,讓稚齡孩童不至於早早對史學這門功課生出畏難之感,可謂用心良苦。

      但稚齡孩童到底識字有限,光是叫他們將這小小冊子上的字都認全就得費好大功夫,再要誦讀到記在腦中,對孩子們來說仍會是枯燥繁難。

      若能配以簡生動又有趣的圖畫,對年紀小的蒙童確是大有助益。

      「方才先生說,這並非州府官學的課業用書,」葉鳳歌仔細地確認,「那,是不是沒有機會進官學,甚至沒有機會進家塾的孩子,都可以讀到?」

      宋岩頷首:「本官已與臨州六城多家書坊通過氣,屆時會擺在各家書坊書鋪售賣,若囊中羞澀,就在書鋪裡閱覽也是可以的。」

      自世家把持入仕通途後,寒門再難出貴子,一代代往下便越來越艱難,若非殷實昌盛的大宗族的孩子,莫說官學,連進家塾都是奢望。

      若與史上那些個盛世相較,這一百多年來,舉國上下不識字的白丁人數絕對是逐年倍增的。

      葉鳳歌心下大受震動,宋岩此舉當真利在千秋,可謂大家風範。

      「這本冊子算是本官的私事,」宋岩笑望著葉鳳歌,又道,「因此畫稿的價錢方面,還請葉姑娘手下留情。」

      葉鳳歌站起身向他執禮,誠懇又坦率:「宋先生放心,雖我一介升鬥小民,畫畫稿本是為了糊口立身,不能大方說出分文不取的話來;但我也敬佩先生此舉襟懷,絕不坐地起價的。」

      當年她會想到將許多東西畫成這般笨拙稚氣的模樣,只是為了安撫成日鬱鬱寡歡的小傅凜,真真算是大孩子哄小孩子玩的遊戲之作。

      她是做夢都不敢想,就在不久的將來,臨州六城,甚至舉國上下,就會有一茬茬數不清的孩子們,在她這種畫稿的導引下,走上求知之路。

      幸甚至哉。

      ****

      與宋岩談定春分後交稿的事宜後,宋岩又將宋嵐托他轉交給葉鳳歌的報酬付了。

      葉鳳歌謝過,小心翼翼將錢和那本《訓蒙史略》收好,告辭離去。

      出了官學書院,鄺達又陪她去了一趟書坊,領了早前為孔家畫畫稿的報酬。

      葉鳳歌與這家書坊的交道本就是鄺達牽的線,鄺達與掌櫃自是相熟,不免閒敘幾句。

      都是熟人,掌櫃便也少了拘束客套,笑呵呵道:「這幾個月,可有好些個姑娘打聽過《十香秘譜》中的那些配圖。」

      是打聽配圖,還是打聽圖中人?!

      葉鳳歌僵硬地勾起唇角,心裡冒出些酸泡泡。

      「若不,葉姑娘單出一本畫冊,重點畫畫那位國師的藍本人物?」掌櫃半真半假地建議,「打聽那位的可是占多數,機會啊!」

      「不了不了,」葉鳳歌連連擺手,「多謝掌櫃的抬舉,我……」

      鄺達自然知她在彆扭什麼,不動聲色地笑著緩頰道:「我師妹年後就要成親了,近來忙得不得了,畫冊的事,只能待明年閒下來再說了。」

      他經營繡坊多年,深諳「凡事留一線」的道理。

      掌櫃的一聽,便順著這臺階下了,樂呵呵向葉鳳歌道喜,再不提旁的。

      回大通繡坊的路上,鄺達好笑地斜睨著葉鳳歌,調侃道:「自己釀的醋,酸死也只能在心口上悶著。難受?」

      葉鳳歌滿心不是滋味,根本不想搭理他。

      ****

      因葉鳳歌要趕在天黑之前回到桐山,鄺達也沒有留客的意思,將妙逢時給傅凜的第二顆丸藥交到她手中,又將自己早已準備好的年禮一併給她帶走。

      葉鳳歌來時只想著要給宋岩帶伴手禮,卻忘了給自家師兄也準備一份,當下就尷尬了。

      鄺達淡淡一笑:「這時叫你上街去現給我買份年禮也來不及了,你若實在過意不去,不如寫張欠條給我。」

      「寫欠條做什麼?」葉鳳歌滿頭霧水地看著他。

      「待你成親時,我就用你的欠條隨份子賀新婚,這就兩全其美了。」

      「我可去你的兩全其美,」葉鳳歌紅著臉笑駡,「沒聽說過用欠條隨份子的。」

      鄺達難得哈哈大笑,好半晌後才開口趕人:「快滾,晚些天黑了路不好走。」

      笑鬧幾句後,葉鳳歌突然想起一事,便對鄺達道:「年後我再來一趟,你安排個穩妥的徒弟幫我繡嫁衣。」

      鄺達斂容正色,點頭應了她的請求。

      目送她上了馬後,鄺達淺笑輕歎,心中百感交集。

      當年他沒能得到的好結果,如今他的師妹得到了,那也是不錯的。

      ****

      雖馬車一路緊趕慢趕,還是到戌時才回了桐山宅中。

      夜黑人定,冬日的夜風冷冷拂面,門房小僮都打起了瞌睡。

      葉鳳歌不願再驚動旁人,便與阿嬈一道摸進北院小廚房,生了灶火煮了面吃。

      吃飽喝足後,她也起了倦意,索性直接去淨房打水梳洗再回房。

      昨日午後啟程去臨川,今日又匆匆趕回來,這馬不停蹄的奔波著實讓她累著了,只想立刻在床榻上躺平。

      於是她也懶得點燈,摸黑繞過屏風進了內間,將袍子、外衫一除便上了榻去。

      才坐上榻邊除去鞋襪,身後便纏上來一個微沁的身軀,攔腰抱了她一同裹進被中。

      被驚了好大一跳的葉鳳歌半晌說不出話,待定下神後,才忍不住抬腳朝那人的小腿踹了兩下。

      「人嚇人是能嚇死人的!」她微惱瞪人,可四下伸手不見五指,實在也瞪不出什麼名堂,只能恨恨又踹一腳,「你自己沒寢房的嗎?寢房裡沒床的嗎?」

      傅凜將她緊緊攬進懷中,在她耳邊沉聲道:「有寢房,有床,可沒你。」

      葉鳳歌好氣又好笑地在他肩頭捶了一下,最終還是心軟地握住他微涼的指尖:「蓋著被子還冷成這樣,你趕緊……」

      約莫是猜到她要攆人了,傅凜立刻委屈巴巴將她纏得更緊:「就不走,冷死也不走。」

      葉鳳歌在黑暗中翻了個白眼,輕笑出聲:「淨會耍賴。」

      這就算是妥協了。

      心神一鬆,先前那股子困倦便捲土重來。葉鳳歌合上酸澀的眼皮,在他懷中尋了個舒適的位置躺好。

      「這兩日跑來跑去,我累得頭疼,」疲憊倦意使她的嗓音輕啞無力,低低絮語,像抱怨又像撒嬌,「你若敢胡鬧,我打扁你。」

      說話間,就有微涼長指輕輕插到她披散的發間,輕緩又耐心地梳摩著她緊繃的頭皮。

      「沒要胡鬧的,」傅凜低聲輕笑,那嗓音溫柔得能擰出水來,「我就是想你了。」

      只是這樣靜靜擁著她,惴惴的心就落了地,什麼都不做,也很美好。

      葉鳳歌隱了個呵欠,軟笑呢喃:「你會不會太浮誇了?我昨日午後才走的,算起來離家還不足兩日。便是平日裡我在家,我倆大多時候也是各忙各的。」

      「那不一樣。」

      這似乎還是兩人定情之後的第一次分離,雖短暫,卻比任何時候都更磨人心魂。

      「哪裡不一樣了?」葉鳳歌的嗓音愈發模糊黏纏,顯是已經一腳踏進夢鄉了。

      聽著她淺淺的呼吸漸趨平穩,傅凜心滿意足地揚起唇。

      從前在書中讀到「一日不見,如三秋兮」這樣的話時,他總是嗤之以鼻。

      可這短短不足兩日的分離,讓他坐立不安,抓心撓肝。雖仍舊在有條不紊地忙著自己的事,可只要一停下來,腦子就被一種極其沒出息的思念之情攪和成漿糊。

      黑暗中,傅凜認命地低下頭,在已酣甜入夢的心上人額角落下輕柔一吻。

      「這就是所謂『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他愉悅地閉上眼,抱緊懷中熟睡的姑娘,輕聲自嘲,「是挺浮誇的。」

      可是,情不知所起,偏就這麼一往而深。

      他也沒法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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