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死因

　　許塵的聲音依舊沒有任何情感，平鋪直訴，就好像蒼白地讀著課文，回答的同時，還在環顧四周：“屋子裏的陰氣很重，他們在試圖侵蝕你，你在這種地方待久了，對你十分不利。”

　　一個渾身死氣的人，在充滿陰氣的地方待久了，身上的死氣會跟著加重。

　　這也是久病之人，不能在陰冷的環境下修養的原因，屋子裏的陰晦之氣欺軟怕硬，會侵蝕身體虛弱的人。

　　陸聞西覺得，許塵的擁抱並不冰冷，反而十分溫暖。

　　他還很配合地調整了一個姿勢，讓許塵抱著自己的腰，說道：“你先這麼抱著，我看看筆記本電腦裏還有沒有什麼東西，不然我真不確定從別人的家裏拿走一個筆記本電腦，算不算是盜竊。”

　　許塵抿著嘴，沉默了一會，還是繼續保持著抱著陸聞西的姿勢，從他的角度，能夠看到陸聞西的後腦勺，還有陸聞西看電腦的動作。

　　許塵盯著陸聞西的後脖頸看，櫻花粉的發梢，跟淺蜜色的皮膚，還挺搭配的。

　　電腦的密碼也是：845369。

　　他不知道這個數字有沒有什麼特殊的意思，他也不感興趣。只是翻找電腦，發現電腦裏還存了一些衛昊東被拍到的視頻，就放在桌面檔夾下，特別好找。

　　他也沒客氣，注意到連著網，就把視頻打包發到自己郵箱裏，再刪除痕跡。

　　“遺書、日記都找到了，屋子裏我也拍了相片，這些視頻也傳到我的郵箱裏了，我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吧。”陸聞西嘟囔的時候，取出紙巾小心翼翼地擦掉自己的指紋。

　　準備站起身的時候，下意識地一退，屁股撞到了許塵身上，他知道撞到的是許塵那個部位，不由得一愣。

　　他們倆現在的姿勢，有點……

　　他回過頭，發現許塵依舊扶著他的腰，側頭看著一邊，沒理他。他不由得自己暗暗加快了心跳，然後笑了起來。

　　在陰宅擺出後入的姿勢，他也真是夠浪的。

　　找完了東西，陸聞西又在家裏逛了一圈，沒看到其他感興趣的東西了就離開了。手裏還拿著筆記本跟遺書，這個他要帶走。

　　走到門口，許塵立即跟了過來，握住了陸聞西的脈門，給陸聞西診脈，隨後把冰冷的手蓋在陸聞西的額頭上，又摸了摸他的脖頸，問：“頭暈嗎？”

　　“啊……並沒有。”被人這麼直接地觸摸，他居然還沒有理由拒絕。

　　“有沒有特別焦躁的感覺？”

　　“沒有，因為當了回名偵探，還挺興奮的。”

　　許塵又盯著他看了半晌，這才算是放心了，然後說道：“在門口等著。”

　　“你要去屋子裏施法？”陸聞西問。

　　“這屋子裏的陰氣太重，不能不管。”

　　陸聞西立即乖乖地等候在門口，手裏還在翻看鄧萱涵的日記。

　　其實鄧萱涵自殺的原因，陸聞西已經猜對了一大半，只是真實的事情，要更加惡劣。

　　鄧萱涵的日記裏，充滿了對過去不堪的回憶，痛恨自己的出身，嫌棄自己靠脫衣走紅，靠上床尋找資源。

　　她後悔了。

　　十分後悔，悔得有了抑鬱症，需要藥物才能控制病情。

　　鄧萱涵出生在重男輕女的家庭裏，家裏欠了債，需要償還。

　　導致鄧萱涵初中沒念完，就出去打工。這個年紀能夠打工的地點，都不正規，她白天去當後廚的服務員，晚上去夜總會當服務生。

　　後來因為長得不錯，人也八面玲瓏，漸漸成了那附近的大姐頭，算是混出了點成績，為了更高的工資，做了夜總會的舞女，表演節目得到的錢，讓她不用再去後廚了。

　　她因此認識了一些雜七雜八的人，開始了亂七八糟的生活，一個對她還算照顧的老闆，給她指了一條路，拍寫真視頻，就能賺一大筆錢，足夠鄧萱涵幫家裏的債務還上。

　　她猶豫了良久，甚至已經拒絕了，結果回到家裏看到催債的人鬧到了家裏，母親被催債人撕爛了衣服，當著她父親的面侮辱，他的父親居然只是護著兒子。

　　她徹底寒心了。

　　生在這樣的家庭，哪里還能有什麼尊嚴呢？

　　她心疼母親，所以她答應了。

　　也因為拍了寫真，模樣清純而出道，成了明星，因為一部都市感情劇一炮而紅，後期賺得越來越多，卻一直在填家裏的無底洞。

　　直到她遇到了衛昊東，那年的衛昊東還是一個少年，19歲，陽光大男孩，高大帥氣，對她很是崇拜，說她是自己的女神。

　　她不喜歡這種小男生，畢竟她已經31歲了。

　　最開始，鄧萱涵只是喜歡衛昊東的身體，因為年輕，充滿了力量，可以填滿她空虛的身體，讓她找到快樂。

　　為了這種滿足，她也盡可能幫助衛昊東，讓衛昊東從無名小卒，變成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

　　恐怕是日久生情吧，又或者是因為衛昊東是唯一一個讓她覺得上床舒服的人，所以漸漸改變了態度，開始喜歡跟衛昊東發短信，想起這個大男生會笑。她覺得，她被這個小男生的真誠打動了，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對她更好的男人了。

　　兩個人成為了情侶，為了保持衛昊東偶像的形象跟人氣，鄧萱涵一直沒有公開兩個人的關係，相處都小心翼翼。

　　結果，在衛昊東人氣穩定之後，這個男人就變了，她還緩衝不過來，變得不像自己了。

　　這個時期，她的抑鬱症十分嚴重，衛昊東就是她最大的依靠，她甚至試圖用自己的身體留住衛昊東。後來發現，衛昊東喜歡更年輕漂亮的女孩子，她一次次地發現衛昊東出軌、劈腿，甚至被衛昊東辱駡，說她是老女人，罵她是公車。

　　寒心。

　　難過。

　　在她決定分手的時候，卻意外發現自己懷孕了。

　　她年輕的時候不懂事，在夜總會的時候，就曾經懷過孕，並且打胎。後期在娛樂圈內摸爬滾打，不知是哪次“應酬”中了標，造成了一次宮外孕。

　　這次，大夫告訴她，如果再打胎，恐怕就不能再生了。

　　她想著，她也年紀大了，就這樣息影一段日子，把孩子生下來，獨自養大也無所謂。結果這件事情，被她的助理告訴了衛昊東，衛昊東在晚上過來，說是要跟她談談。

　　她心軟了，跟衛昊東一起吃飯，聊起過往，還一度傷心落淚。

　　結果後來發現，這是一場陰謀。

　　衛昊東在飲品裏下了安眠藥之類的藥物，讓她陷入昏睡，之後給她吃了墮胎藥，準備藥流。衛昊東容不下這個孩子，怕這個孩子是一個定時炸彈，隨時都有可能耽誤他的前途。

　　當時孩子已經6個月了，藥流不起作用，但是前後幾種藥，會對胎兒造成嚴重的傷害，說不定生下來就是一個癡呆兒。

　　鄧萱涵無奈之下，只能再墮胎，請大夫來家裏，設備很差的條件下清宮。孩子是分段被取出來的，她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力氣，居然還去看了孩子的屍體，哭到昏厥。

　　後來再去檢查，果然，再也不能懷孕了。

　　鄧萱涵很喜歡孩子，她不指望衛昊東跟她一起養，可是這個孩子也沒能保住，讓她對衛昊東失望透頂。

　　日記是這樣寫的，遺書則是羅列了衛昊東這些年來惡劣的事情。

　　再翻開日記，就看到了夾著的檢查單子，從發現妊娠反應，到後期的檢查，以及確定無法懷孕的單子都有，一應俱全。

　　捧著這些東西，陸聞西的手卻有些抬不起來了。

　　這東西太沉重了。

　　家庭不和睦，記憶不美好，失去了愛情，還在陰謀下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在她一無所有的時候，沒有人可以安慰她，因為助理為了公司背叛了她，前男友傷害了她。

　　悲痛萬分之時，衛昊東居然公開宣佈了戀情。

　　衛昊東過得那麼幸福，她卻萬念俱灰。

　　所以鄧萱涵選擇自殺。

　　多軟弱啊。

　　卻對自己這麼狠絕，他又想起鄧萱涵躍出窗戶的單薄身影。

　　曾經的影后……

　　如今的落魄女人。

　　屋子裏似乎有動靜，陸聞西悄悄地打開屋子的房門，探頭往裏面看。

　　許塵站在房間的正中間，背對著他，雙手應該在胸前掐著手印。屋子裏不該有風，卻突然以他為中心，揚起一陣颶風來，許塵衣袖翻飛，頭髮也被吹得揚起。

　　陸聞西似乎是看到了屋子裏的陰氣，就像一團黑霧，在他的周身旋轉，就好似低配版的龍捲風。最後，黑霧全部湧入了許塵的手心裏。

　　站在屋中的少年，好像用雙手就可以扯下星辰，在安靜的屋子裏，灑下一地星輝。

　　風就此停息。

　　在這個時候，許塵側過頭來，似乎是想確認是不是陸聞西在偷看。

　　陸聞西一直盯著許塵的背影，在許塵側過頭的同時，他被風吹起的頭髮也飄然落下，看著許塵的俊朗的側臉，陸聞西居然心跳加快了些許。

　　今天第二次了。

　　該死，居然覺得這小子有點帥，帥得他合不攏腿，想被日。

　　不過陸聞西很快就回過神來，問：“收拾完了？”

　　“嗯，不過可以確定，在這個屋子裏死亡的小女孩，已經成為惡靈了。”

　　陸聞西突然想起衛昊東身邊鬧鬼，意識到，不是鄧萱涵去鬧的，而是被殺死的小女孩。

　　一直有墮胎果報的說法。

　　傳說中，被墮胎的孩子身上插著刀，他們沒有完整的身體，是破碎的肉塊。很痛，很孤獨無助，想要尋找父母，結果發現身邊誰都沒有，孤魂野鬼都不如，被周圍其他的惡鬼撕碎吞食。

　　所以他們化作了怨恨，一直跟隨在父母身邊，會影響到父母之後的人生，諸事不順都算是輕的。

　　鄧萱涵的孩子，已經成型，卻被割斷而亡。

　　孩子會跟隨母親一段時間，聽到了母親的懺悔，以及知道了殺死她的原因，從而怨氣加重，去尋找父親報復，就此成為惡鬼，纏上了衛昊東。

　　衛昊東被嚇到住院，也不知道如今如何了。

　　活該。

　　陸聞西在那一瞬間覺得，鄧萱涵的女兒，說不定也是一個性情中人。

　　回去的路上，陸聞西就跟許塵說了鄧萱涵的日記，以及自殺的原因。許塵一直在聽，然後眉頭緊蹙，到最後也只說了兩個字：“人渣。”

　　“確實可恨。”陸聞西開著車，同時打開了音樂，一打開就是自己唱的歌，趕緊又關上了，生怕許塵覺得他的歌傷風敗俗。

　　回到家裏，陸聞西又研究了一下鄧萱涵的日記跟遺書，最後對著遺書、化驗單照相。

　　日記裏有太多鄧萱涵的黑歷史，陸聞西不想公開，算是對鄧萱涵最後的保護，他想公開的，只有衛昊東的種種惡劣事蹟，以及曝光鄧萱涵被強制性墮胎的事情，同時還有櫻桃娛樂勸說她接受潛規則的細節。

　　拍完相片，取消飛行模式，然後就收到了一連串的消息轟炸。

　　陸聞西都沒興趣看韓範明發來的消息刷屏，直接發了幾張圖過去。

　　已經淩晨3點鐘，他以為韓範明已經睡覺了，結果對方秒回了：什麼東西？

　　陸聞西：還沒睡？

　　韓範明：拜你所賜，忙碌公關事宜呢。

　　陸聞西：你自己看吧，絕對勁爆。

　　等了能有七、八分鐘，韓範明才再次回復消息：這些東西哪來的？真的假的？

　　陸聞西直接發了一段語音消息過去：“我覺得我公開討伐衛昊東不但不會影響我的名聲，還會挽回我的形象，畢竟我是第一個公開聲討渣男的。這些東西都是真的，鄧萱涵的遺書，還有鄧萱涵墮胎後的化驗單都在，不但能一次性搞垮衛昊東，還能幹翻櫻桃娛樂。”

　　韓範明：哪來的？

　　陸聞西：花鉅資買來的，你可以高價賣出去，替我挽回部分損失。

　　確實是買來的，花了50塊錢加來回的油錢。

　　又過了一會，韓範明發來消息：原件呢？

　　陸聞西：在我這裏。

　　韓範明：牛逼。

　　陸聞西：喲，難得，你居然能誇我。

　　韓範明：這個衛昊東真不是個東西，我已經聯繫可靠的管道了，很快就能賣出去，給櫻桃娛樂帶來沉重的打擊。

　　櫻桃娛樂是鄧萱涵跟衛昊東共同的公司，為了保護還能給他們帶來利益的衛昊東，他們選擇保守公開消息，只說鄧萱涵是抑鬱症，這樣還能保護衛昊東。

　　這個消息一公開，必定給櫻桃娛樂帶來毀滅一擊，形象大跌，股票動盪是一定的，看他們還有什麼底氣，跟橫川娛樂搶資源。

　　韓範明現在激動著呢，身為經紀人，也是橫川娛樂的股東之一，競爭對手遭殃，他就會非常愉快。

　　之後兩個人就沒有交談了，估計韓範明是要去忙了。

　　陸聞西已經睡不著了，打開微博，就發現，他果然又上了頭條，還上了熱搜。自己的微博，也被衛昊東以及肖雅的粉絲攻擊了。

　　評論裏，也是熱鬧非常：

　　普通小姐：你有什麼資格讓東東道歉？你當你自己是誰？管好你自己吧，東東的演技甩你幾條街。

　　左手倒影：別蹭熱度了行不行，最討厭你這種丟暗箭的人，噁心！

　　曾經蠟筆沒有小新：之前謊稱鬧鬼轉移視線，現在又靠黑東東跟肖雅轉移視線了是不是？#錄吻戲滾出娛樂圈# 你就是演技差，面癱臉，會去做你的富二代去吧，滾出娛樂圈。

　　畫一方禁地：你這麼有正義感，怎麼不跟著去死？垃圾！

　　面癱一生黑：#錄吻戲滾出娛樂圈# 拿死人炒話題，你以為能洗白你自己嗎？只會讓你越來越噁心。

　　陸聞西看了看，就把手機丟在一邊了，一抬頭就看到許塵在房間裏晃來晃去，從他的房間裏拿了一瓶東西，就去了客房，他立即跟了過去。

　　然後就看到許塵拿著一瓶噴霧，對著空氣一個勁地噴。

　　“你這是……”陸聞西忍不住問。

　　“家裏有蚊子，很多，很嚴重。”許塵的表情十分嚴肅，好像面臨了一個嚴峻的問題，處理陰宅的時候，都沒有這麼認真。

　　蚊子？

　　這麼高的高層，也不怎麼開窗戶，怎麼會有蚊子？他在屋子裏晃了一圈，並沒有看到，再回頭，就發現真的有很多蚊子圍著許塵，許塵依舊在噴。

　　“呃……你先把我的保濕噴霧放下，冷靜一下。”陸聞西對許塵說。

　　許塵這才拿起那瓶噴霧，仔細看上面的英文，發現真的是保濕噴霧，不由得一愣，然後問：“你的家裏沒有殺蟲劑嗎？”

　　“這個還真沒準備。”陸聞西說著，走到了許塵身邊，把自己的保濕噴霧拿回來。

　　許塵看著陸聞西的身邊，然後又看了看陸聞西：“你身上的死氣好像可以驅蚊。”

　　“其實是你比較吸引蚊子吧？”

　　“確實。”

　　“沒辦法，我一個人氣偶像，不可能留在你旁邊幫你驅蚊，再見了我的寶貝，我要回去睡覺了。”說完，拿著保濕噴霧就回了自己房間。

　　結果沒睡多久，就聽到了樓下有人唱歌。

　　大半夜沒睡覺，剛剛要睡著，居然被歌聲吵醒，他立即到窗戶邊往下看，看到社區院子裏，居然有一群鬼聚集著，在唱搖滾樂。

　　每個人的靈魂深處，都是一個搖滾歌手，他不排斥魂魄喜歡搖滾，但是別打擾別人睡覺行嗎？大半夜的開PARTY，讓能見鬼的人怎麼活？